澡雪在迷迷糊糊中惊醒，原来他不走书中剧情，迎接他的是又是一波疯狂的惩罚。徐蔚风、谢時、谢洲……他们从未把他当一个人，他这辈子是妖，永远是妖。

他摸上自己带血的颈部，那里还灼烧着，

他想起来了。

少年时，他初来玄武门，发了一次高烧，发烧之后，他的脸上就长满了蛇纹，他一直以为是天生的，来看病的医修也说这就是天生的。

因自己的妖蛇身份，他也就默认了。

那日之后，他以泪洗面，哭了很久。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明白了，这一切跟徐蔚风有关。

他怎么也无法想到，这个俊美无俦的是个这样的疯子。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是只妖蛇，所以他们就这么欺负他？

那些书中的画面一幕幕掠过……是因为他跟他太像，所以徐蔚风要这样对他？可是他跟他除了一双眼，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还有替身。书中最让人气愤的，让他下决心离开谢時的一点，并不是那些粗暴的对待，那些看得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而是从头到尾，谢時的心中就只爱徐蔚风一个。

在他死后，谢時还能对徐蔚风说，他的心目中只有他。

不过，可以想见，既然徐蔚风是这样的败类，谢時也不会有什么真感情。

十年，整整十年，他作为徐蔚风的替身十年了，澡雪迷迷糊糊地想，面色潮红发烫，他又生病了。在那一刻，真真有一种身似浮萍的感觉，——死了算了。

“傅澡雪，行刑的时候到了。”

有人打开牢门，把他带出去，宗门有宗门的规矩，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关禁闭是一种，钉刑也是一种。

澡雪一出门，刺眼的阳光照着他的眼睛，底下是枫叶红的玄武门人，他们会怎么讨论自己呢，澡雪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一只卑贱的妖蛇也妄图飞升吗？他刺伤了大师兄，理应该死。”

“像他这种人，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他渴望像徐师姐一般，却不知他跟徐师姐根本是一天一地，一个是天上月，一个地下泥。”

话语声传到他的耳边，澡雪低垂着头，旁边谢洲过来，“想好了吗？傅澡雪。”

澡雪抬起头，“想好什么？你问过谢時吗？”

他的容貌毁了，谢洲面露厌恶，“这是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澡雪冷笑，“我说过，你先问他。”他一转头，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谢時和徐蔚风等人，他们高高在上，衣冠整洁，

“谢時，你爹说，让我跟他。他让我问你，你答应不答应？”

谢洲没写到澡雪会直接说出，骂道：“无耻之人！我何时这么说过？”

谢時听到了，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不仅他，好些人都看到了。谢洲恼羞成怒，一掌就拍了下去，把澡雪怕倒了地上，澡雪被拍得吐了好几口血，“贱人，让你污蔑我，来人，立即处以极刑！”

澡雪仰头，笑得很恣意，他不在乎，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他就要看到谢時知道他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看到谢時表情苍白，他有一种报复的痛快感。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一个厉害的剑修或法修，他不是练武的这块料。但澡雪发现，自己好像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让他们崩溃，以及发疯。

谢洲看到不少人看到他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自己的儿子，目光发冷，气急败坏地说：“听到没有，快拉下去！”

澡雪被拉下去了，但他面带笑容。那拉人的修士似乎很是嫌弃，丑陋的恶心东西，但碰到他的身材，又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很让人纠结。

徐蔚风道：“宗主，澡雪是犯了错，但钉刑会不会太残酷了。”

澡雪听到了，他知道徐蔚风的心思，他帮他并不是因为他想帮，只是觉得该由他来动手。

但谢洲无动于衷，他现在恨不得把这只妖蛇千刀万剐，“拉下去！”

谢時还处于父亲也对澡雪产生那种心思的震撼中，直到听到拉下去，才抬起头，看着傅澡雪，心中升起一种报复的心理。

他是属于他的，他怎么敢去勾引他的父亲？

他该受些惩罚才是！

他们都眼睁睁看着澡雪被抓走，在广场上，他的手脚被绑住，执法长老拉出束灵鞭，一直听到行刑，那鞭子哗的一声甩了上去，“滋——”

一只卑贱的小妖，如何能承认这样严厉的刑罚？澡雪痛得牙齿打颤，雪白的肌肤被撕裂开来，出现好多血色发烫的伤痕。

又是一鞭，“啊！”叫声痛彻心扉，唇色发白。如果书中的结尾让他毛骨悚然，而今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噩梦，这还远远不止——

受完一十八鞭，已经打得他的皮开肉绽，鞭痕从身体，一直到脸部，似乎是魂灵都被鞭裂开了。

更比这些鞭刑更难熬的是那些恶毒的话语——

“真是活该，早干嘛去了，敢欺负玄武的人。”

“废物就是废物，赶紧滚回底层去。丢人现眼……”

“……好丑，丑成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哈哈哈。……”

澡雪奄奄一息地听着，嘴角却有笑意，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却这般地恨他。他听着这些话就像在听话本，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他无法想象，人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渡劫成仙，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那执法长老跟谢洲禀告：“宗主，还要继续进行钉刑吗？”

钉刑，是七十二枚消魂钉刺入修士的经脉，会断修士至少一个境的修为。而傅澡雪没有灵气，这样下去，只会让他此生再无修仙的机会。

修炼生涯等于是彻底废掉了。

这对于修士来说，最狠的莫过于此。

谢洲皱眉，“继续。”区区一只妖蛇，算得了什么，难道他还能回来复仇不成？在修真界，修炼谈何容易？就算他努力回来报仇，那他呢，他难道就坐以待毙？

何况，他不过是按宗门律法行事，是傅澡雪犯错在先。

澡雪抬起满脸是血的脸，两眼无神，那眼还是美得惊心。他看向徐蔚风，书中说，他爱翠鸟，更爱自己，他在书中的结局很好，任仙盟盟主，受人爱戴，修为至大乘，天下无人能敌。

在修炼这条路上，徐蔚风是非常合格的，他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翠鸟。他是真正的西岭千秋雪，一心向道，甚至可以为了修为，选择谢時当自己的道侣。

无关情爱，只为飞升。

飞升之路有很多条，徐蔚风能成为一代大宗师，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不择手段，视情爱于无物，从未有任何事物能走进他的心里。

而澡雪看他，却忍不住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女装的徐蔚风。他是惊艳的，忍不住地亲近。这么一个外表这般漂亮的人，连说话都是君子之风，心思又怎么会歹毒？

后面他明白了，这是因为他把所有的阴暗都给了他。

再看徐蔚风一眼，是还抱有期望，期望着他能从神坛上走下来，看他一眼，为他说一句话。

但澡雪又知道他不会的，马上到来的论道，他势必要出战，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在真正的强大之前，他不会也不可能行差踏错一步。

至于谢時，澡雪从不抱有期望。

谢時的眼同样在澡雪身上，此刻却比徐蔚风更冷静，他就跟个孩子一样在赌气。也许受完钉刑，他会乖一点，不会再跑了。就算永远无法飞升，又有什么关系，他强大就好了。

如果他跟徐蔚风有结果，那很好。在没结果之前，那就选择傅澡雪，

他不是也没亏待过他吗？他有什么好埋汰的，又为什么要跑？一想到他选择了陆逾，紧紧抱住他，甚至选择了自己的父亲也不选择他，他就愤怒得要发疯。

他死死地盯着他，澡雪目光所及，与他对了一眼，那眼没有绝望，也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感情。

——他仍然那么倔强，仍然不肯屈服。

众人只见，那只奄奄一息的丑陋妖蛇，眼角流下一滴泪，仿佛是最后一滴，流下的那一刻，七十二枚消魂钉打入了他的体内，

一声绝望的喊叫，响彻在玄武剑派的上空。

也许会死，也许不会，但浑身都是血，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他的脸依旧洁白，但内心已经满是创口，痛苦爬满了他的的脊背。

荒芜的心，永远不会再复苏了。

他完了。澡雪知道，这辈子，他就到此为止了。人若没了希望，又该怎么再继续活下去？

他从未想过就死的念头，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在他短暂觉醒的那几日，他努力过，那个人给过他的短暂的温暖，还有那些师兄弟，乐康先生，谢谢，可他撑不住了。

这样活着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当澡雪被放下来的时候，他趴倒在地上，匍匐在那里，地上全部都是血，他挣扎地爬起来，往前走。就算要死，他也不会死在玄武门。

当着所有人的面，踽踽而行，留给他们一个孤绝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本书最虐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接下来绝不会这么虐小受！俺发肆！

明天，还有收尾虐一下，呜呜呜。原谅我！他们毕竟是渣渣。

对了。大家多说话嘛。给点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