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冲了出去厮杀，百姓们立马开始各归各位，按照之前说好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拎着烧开的粪水上了城墙，女人和哥儿背着竹筐跟在后面。

竹筐里都是这几日彻夜做出来的爆竹，用竹筒装着配伍好的硝石硫磺碳粉等，再用麻绳裹紧。

李子木打小玩弹弓，手里拿着弹弓，站在将士的身后。

这几日城里不少人交了弹弓出来，也有手艺好的木匠，做了不少，牛筋猪筋也有人家里有，这会儿都拿了出来。

这会儿年轻的汉子都上了城楼，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不远处正在和敌人厮杀的秦家军，他们身上的血都沸腾了。

看到敌军看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甚至有脾气爆站在城楼上开始骂娘，一个没忍住，点燃女人背上来的爆竹，拉满弹弓发了出去。

“嗖——”

“嘭——”一声巨响，在原本厮杀的人群里炸响，敌军惯爱骑马，马上的功夫也比秦家军更为熟练。

却被这一声巨响吓到了，马儿更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动静，瞬间扬起前蹄一声嘶鸣，便不顾马上人的号令，开始在阵列里乱跑。

这是计划之外的，秦将军也没想到爆竹会在这个时候炸响，他看了眼敌军，立即改变了之前的计划。

“撤退！”高喝一声，秦家军怔愣一下，立马开始收手不再恋战。

城楼上，李子墨趴在城墙往下看，见对方乱了阵脚，秦将军下令带着人往回撤，他着急的嘬了一下后槽牙。

“谁放的？！不是说好了一会儿听令吗？！知不知道你们的一个失误，都可能害了所有将士的性命，严重了还可能害了整个城！”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他赶紧让秦昭下令，“开城门！”

城门再次打开，秦将军带着士兵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少数的敌军追杀，秦昭立马抬手示意，看着距离差不多他陡然落下手。

“倒金汁！”

城门上的百姓立马将烧开的倒了下去，煮开后恶臭的味道更甚，跑在最后的秦家军听到了这声，跑的比刚才还快。

跟在后面的敌军都看懵了，但很快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滚开的金汁落下来的时候，他甚至都顾不上身上的灼痛，第一反应就是撒腿跑，一边跑一边恶心。

看着那些人退了回去，李子墨赶紧大声喊：“好了，好了，省着点用！”

这次虽然没有伤到敌军，但好歹秦家军这边也无重伤亡，只有几个人受了些刀伤。

三婶二婶还有沈秀，立即拿着准备好的伤药，按照李子墨之前教的流程，给那些受伤的士兵开始清理伤口包扎。

等在城下的李子丰抱着烤地瓜，蹬蹬的跑到了章武的面前，“伯伯太厉害了！”

小家伙虽然没有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但他知道章武出去杀敌了。

而此刻章武的脸色却有些白，手也不易察觉的在颤抖着，他的夫郎也赶了过来，见人没事儿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显然看出了章武的不对劲儿。

“怎么了？”他担忧的问到。

章武木愣愣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夫郎，对上对方担忧的目光，他强撑着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青哥儿，我今日杀人了。”

虽然平日里看着章武挺吓人的，但这人死人见了不少，可真的动手杀人却从来都没有过。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当滚烫的血液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脑子都是空白的。

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出于本能的杀敌，来了人他就像是疯了似的朝着人招呼。

就这样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劲儿，愣是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他一口气杀了三个人，而他却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见他这样，青哥儿也心疼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他拖后腿，士气很重要，即便他听到后心里也吓得不行，但不能表现出来。

青哥儿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拿出身上的手帕，给章武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武哥你真厉害，你就是我的英雄，你杀了敌人你在保护我和孩子。”

他愣愣的点点头，“对，我是为了保护百姓，为了保护你和孩子才动手的，我不是……我不是有意的，我没办法的，真的我没办法的。”

最终青哥儿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章武，站在一旁的李子丰看的一愣一愣的，手里的红薯都有些冷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瘦瘦小小的秋哥儿，秋哥儿看到父亲和阿爹都哭了，他有些害怕的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

李子丰走过去学着章武夫人的样子，轻轻拍了拍秋哥儿的肩膀。

“别怕，有我在呢。”说完他一把抱住了眼圈红红的秋哥儿。

李子墨从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弟弟抱着人家家的小哥儿，气的上去就给李子丰屁股上一巴掌。

“干什么呢？人不大还学会占人便宜了。”

这一幕反倒是逗笑了章武，他有些赧然的转过去擦了一把脸，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在他心里早就懊恼的不行。

这会儿缓了过来，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些脸红。

李子墨只当没有看到，揪着自己的弟弟就往家里走。

这边看着好像回归了安宁，但战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不过也的确出乎了李子墨和秦将军的预料。

敌军回到军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被秦家军侮辱了，他们用着些拙劣的手段，这不是折辱他们又能是什么？！

于是一起之下，再次发起了进攻。

而此刻城内，正是这一日最热闹的时候，每个街口都有一个放饭的点，百姓们端着碗排队打饭。

秦将军站在衙门口，算是整个小城的中心，看着那些将士和百姓一起排队，他犹豫着想了想。

“秦家军听令！所有人只准打一碗菜一碗饭，吃馍的只能拿一个，不准多吃多拿，所有百姓管饱！”

“是！”将士们整齐的应道。

正在忙着分饭的李子墨听到了，眉宇皱了皱，他并不看好这样的行为，将士们是要去厮杀打斗的，若是吃不好没有力气可不行。

但很快李子墨就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周围给秦家军分饭的几个点，那些婶子都恨不能把一碗菜垒成两碗，一碗饭也都用力压压，直到实在放不下更多的饭后才交给士兵。

士兵们都端着饭去各自找地方坐下来吃，分饭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木桶里剩下的不多了，李子墨看看周围的百姓。

“好了中午就到这里，各位也赶紧吃饭吧。”这话他是对所有分饭的人说的。

话音落下，他自己也盛了一份，虽然没有之前那些士兵的丰盛，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挑了。

沈秀走过来，紧紧贴着他坐下，李子墨眉宇陡然皱紧，正要说什么，发现来人是自己的夫郎，他眉宇间的戾气瞬间消散。

眼神变得温柔，幽黑的眸子像是无底深渊，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对视，沈秀觉得自己差点溺毙在这眼神里，脸颊和耳朵不由自主的红了。

“给你，奶奶今日特意给你做的。”说着他装着半碗鸡汤和一条鸡腿的碗塞给了李子墨，像是被狗追似的，匆匆离开了。

端着手里的碗喝了一口鸡汤，眼神黏在沈秀的背影上还没有收回来，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

坐在不远处的士兵，接着三两口把饭塞进嘴里，放下碗朝着城门口飞奔而去。

刚吃饱的秦将军也戴上了头盔，握着长缨枪高喝一声，“敌军偷袭！速速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