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城外出事儿后，衙门就被秦家征用了，李子墨担任着临时军师的角色，秦家军也都认识他。

他深夜孤身一人来到衙门的时候，看守的士兵并没有阻拦，李子墨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衙门的后院，秦家父子为了方便处理公务，现如今就住在这里。

老管家一身劲装，虽然年纪大些，但身形和气色上都不像是一个老人家，显然之前在守尉府的时候，他只不过是演好了一个老管事的角色。

现如今他这鬼魅般的身影，才是他真实的身份，秦将军的护卫，或者说曾经的暗卫。

“李老板深夜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的确有急事，我刚得到了消息，朝廷的援军只怕不会来了。”

老管事原本灰白的眼睛，此刻黑如这深夜的天空，闪着锐利的光芒。

“那李老板稍等，老奴这就去禀报主子。”

此刻的李子墨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客气，他绷着一张脸，没有应声也没有客气，独自朝着前厅走去。

许是这边动静吵到了还未睡的秦昭，穿着寝衣出来看到李子墨坐在厅里，还有些诧异。

“子墨？”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子墨没有说话，只是冷淡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秦家人，但自从知道全城的人遭此一难，其中有一半是因为秦家人。

他就有些烦躁，本能生出了些提防之心。

“一会儿等将军出来一起说吧。”

不多时，秦将军也披着衣服出来了，老管事这次并没有离开，而是紧紧跟着，李子墨也没有在意，他审视的看着秦将军。

愣是把父子两人都看得有些怔愣，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在对方眼睛里看到答案。

“什么事？”秦将军问道。

“我今晚走了一遍地道，去了敌军的营帐下。”

这会儿父子两人心里咯噔了一声，见李子墨这个样子，定然是听到了什么。

“然后呐？”秦昭等不及的问道。

“或许你们不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朝廷派来的援军来不了了，大军现在已经到了杨海城，但圣谕要他们停在那边原地待命。”

房间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秦将军冰冷的瞪着李子墨，“这种事儿可不得玩笑！”

这话真的是把李子墨气笑了，“我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和您开玩笑吗？我今日过来便是想说清楚，盗粮的计划照旧行动，你们若是不信我今日的话，在偷盗粮食之后，你们不能拦着我带着家人从地道离开。”

秦昭和秦将军一直都知道，李子墨把家里人看的很重，当初冒着危险回村接人是，冒死带着令牌回来捉拿曹县令也是，包括后来一桩桩事儿，正如李子墨说的那样，他只是在为了保全家人罢了。

现在他站在这里说出这一番话，定然是做不得假。

秦将军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几息之后他再次睁开眼，鹰隼办盯着李子墨。

“把你听到的……一字一句重复一遍，不准有一点隐瞒！”

说着他抬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

但李子墨丝毫都没有畏惧，他冷淡的回视着对方，一字一句重复着听到的话，和当时的情景。

听到最后秦将军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震惊和惊讶，但李子墨却读懂了他眼睛里的“果然如此”，想来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反倒是秦昭满脸的不可置信，侧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怎么会这样？秦家军为了护着大昌，从建立之初就一直效忠朝廷，效忠陛下，他为什么会这样？！”

秦将军没有回应自己儿子，只是眼圈微微有些泛红的看着李子墨。

“你放心，你们若想走我不会拦着，需要人护送，我也可以安排两三个人，你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去查，若是如你说的那样……”

“我也不会让全城的人跟着一起陪葬。”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子墨从衙门里出来，刚踏出衙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等着？等了多久了？”他走上前握住了沈秀的手，原本温暖的手，这会儿冰冷的厉害。

他立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沈秀披在身上。

“不用给我，你穿着，我不冷。”

别的事儿李子墨或许信他，但眼下这事儿他可不信，手都冰成那样，怎么可能不冷，他霸道的将衣服给人穿好，这才牵着人往回走。

路上沈秀担忧的看着他，“怎么样？秦将军怎么说？”

这么一问，李子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

“他没有不信，但也没有全信，不过他说如果咱们想走，他不会拦着。”

听到这里，沈秀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一城的百姓怎么办？”

“不知道，他说回去派人探查杨海城，若是如咱们所说，他不会让一城的百姓陪葬，但后面的事情他没有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子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秦将军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知道沈秀心里不忍，“咱们能做的，就是帮着百姓多找些粮食，剩下的事儿就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了，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保全你们。”

沈秀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夜色还未退，城里这会儿还没有人到处走动，他挽着李子墨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和他缓缓的往铺子里走去。

天亮了，城里的百姓照旧早早起来，往城门那边送金汁，有人开始架起来锅灶开始做早饭，也有人开始煮金汁，一时间城里的气味有些复杂。

就像此刻李子墨等人的心情，连着几次的胜仗，百姓的士气不错，一个个苦中作乐，脸上都带着期盼未来的笑容。

想到那个不确定的未来，李子墨心里五味杂陈，三婶他们何尝不是，这些日子都和城里不少的妇人混熟了，想到他们会遭遇不测，他们心里也说不出的滋味。

地道照旧还在挖，但这两天地道差不多就能结束，因为经过再三确认，他们没有偏离方向，只要和秦将军配合好，几乎随时都可以从敌军粮库破土而出。

这些日子敌军被秦家军骚扰的也有些上火，他们内部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强打陆桥镇，夺下城池。

另一方则主张等到大汗派人过来，到时候即便大昌的援军到了，也可以为之一战，说不准就能撕开口子打到中原。

他们不怕大昌的士兵，但秦家军却不一样，因为几十年来，他们从没有打赢过秦家军一次，这一次的偷袭，算是历史上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三日后，就在敌军还没有商讨出一个统一意见的时候，秦家军再次带着人杀了过来，这次的动静不小，像是要和他们鱼死网破一般。

敌军被这阵势吓到了，一时有些看不出来秦家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昌的援军到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得先迎战，敌军慌乱的翻身上马，持弯刀冲了出来，和秦家军缠打在一起。

李子墨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人把最后的土层破开，高大的帐子里，垒着两人高的粮食，最让他惊喜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不少的风干肉。

他想都没有想，搬着半扇风干牛递到了洞口，接着秦家的五位士兵也出来了，显然比起李子墨他们更有经验，他们配合有序，快速的往洞里运送着粮食。

因今日的事情重大，需要他们快速完成，于是秦将军又给，李子墨安排了十几个人，他们每隔一段距离站着一个人，一袋粮食送入洞口，就会被人快速的传递出去。

李家人没有这么好的配合度，他们就帮着李子墨搬肉干，在大帐里溜达了一圈，李子墨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几袋奶酪块，他想都没想，一口气背了两袋子扔进洞口。

三叔看了一眼，没看明白是什么，但转念一想管他是什么，看着像是干了的馍，运回去再说。

他们一边搬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提到厮杀声越来越狰狞，手上的速度不由得加快。

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几乎搬空了整个储粮的大帐，“李老板快下洞，我来断后。”

他们之前就商议过，若是成功洞口需要会填，但这个会填就很灵性，他们去哪里找土？

为这件事绞尽脑汁两日，终于李子墨给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既然无法恢复，那就彻底将其损毁。

当时的秦将军也有些纳闷，“如何损毁？”

李子墨不只想到了什么，突然恶作剧似的笑了。

“咱们给送给他们一个大的，他们不是不愿近前作战吗 ，剩下那么多的爆竹，咱们给他们做个大的，保准喜庆。”

于是他们用木桶做了两个巨大的爆竹，一个放在敌军大帐里，一个放在了粮食大帐中。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去点大帐那边的木桶。”

留下的人需要在洞口点燃，才能毁掉，而另一半李子墨再就放置好了，他不知道这些用量有多大，反正知道这一下估计能挺响。

信捻做的格外的长，李子墨都快到城门下了，才找到头，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然后转身疯狂的开始奔跑，甚至都追上了扛着奶酪的三叔。

“快走，快走小心一会儿地道塌了。”他接过一袋奶酪，推着三叔赶紧往前走。

“轰隆——”一声巨响，就连城里的人都听到了那一声，甚至胆小的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

李子墨等人从地道里一出来，顾不上清点那些粮食，他飞奔着冲上了城楼，朝着敌军的方向看去，只见烟雾缭绕尘土还未落下，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而敌军的整个大营都变了形状，像是发生了地震似的，就连秦家军都这场景吓得顾不上打仗，骑着马往回奔。

“卧槽！两桶就这样厉害吗？”

站在城楼上的秦昭也愣住了，看着那逐渐清晰的帐篷，他张了张嘴像是找不到声音似的。

半天才说道：“敌军……敌军好像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