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清风伴月 > 第12章 幽怜

第12章 幽怜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不,不,不,不要过来!”幽怜瑟缩着身子,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木板,似乎这样,就能从世上消失,前方黑暗中的恶鬼就抓不住了她。

无边的黑暗中,唯有她头上有一束光芒,可她恨透了这光,更恨透了黑暗之中的那些下流的眼睛。

“嘶——”一条黑蛇从黑暗中爬向她,她颤抖着,因为极度的害怕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牙齿咯咯作响。

那污秽的、邪恶的东西攀上了她的腿,黏腻的、粗粝的感觉几乎使她昏厥,刺眼的白光下,她雪白的皮肤正在枯萎。

黑暗之中爬出了更多秽物,缠上了她的手臂,她的脖颈。

她的精神已然崩溃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了。

死!死了就能解脱了!

可是黑蛇缠住了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她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口中流出的鲜血流至洁白的下颌,一如雪中玫瑰般凄美。

美人将死,妙目将永远合上,耳边忽传来一声巨响,无边的黑暗骤然褪尽,黑暗中的秽物不敢现于朗朗乾坤之下,尽数消失了。

她抬起眼,发现困住自己的是六块木板,前方逆光处,来人一袭白衣,身姿如玉,宛如天神降临。

“幽怜!”一声娇喝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感受着脸上的凉意,混沌的神经渐渐明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醒了!醒了!”阿玥高兴地笑道。

幽怜明白了眼下的情形,自己又想起了前尘旧事晕了过去,想来是这位抱着她和那位拿着茶碗的姑娘相救。

她拖起纤弱的身子,盈盈下拜道:“多谢两位姑娘相救,幽怜来世必当报答。”

风隐眉头一皱,不知她为何要说来世,难道她已预料没有今生?

不及风隐多想,幽怜已走到人前道:“奴本是齐国人,公子将奴掳来了此处,本以为他是贪图奴的美色,没想到他竟要求奴假借写家信,为他传递消息。”

“奴受其胁迫,才不得不干了这内应之事。”幽怜望着姜穆垂泪叫道,“奴是无辜的啊!”

“把人押下去。”姜穆挥了挥手,“这贱婢是你的人,如今出来作证,证据确凿,你可有何话说?”

公输夜抿唇不语。

“将他拿下!”姜穆喝道。

风隐持剑挡在他前面,正想动手,只听后面朗声道:“风隐,退下。清者自清,我相信上将军定会还我一个公道,我和你们走。”

公输夜身份高贵,不能轻易定罪,还需走一番流程。鲁王念在公输家世代忠臣的份上,并未为难他的家眷,公输府除了少了一个少主人外并无什么变化。

但府中的气氛已是风雨欲来,人人自危。

藏娇阁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三人。

阁中忽跑出一女子,着白色曲裾,下摆露出湘妃色多褶纱裙,走动间如同风摇粉莲。

女子朝公孙惠一拂身,神情急切地问道:“请恕印莲无礼。公孙先生,可有法子救公子?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风隐和阿玥也看向了公孙惠,等他回答。

老头叹了一声道:“事发突然,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风隐姑娘,劳烦你去一趟福往客栈,持这块令牌,将凤先生请来。”

她接过公孙惠递来的令牌,竟然是由青铜铸成,上面书着“公输”二字。

“风隐定不辱使命。”她转头向阿玥道,“你回幽篁馆等我。”

阿玥也知事情紧急,嘱咐她道:“你要小心。”

印莲孤零零立在后方,抿了抿唇,转身向内院而去。

风隐拉着路人问了客栈的方位,忽然觉得那个位置有些熟悉,等福往客栈四大镶金大字出现在她面前时,才想起这是她与阿玥初来曲阜时住的那家客栈。

客栈中不断有人拎着包袱出来,独她一个往里进的,如同逆水行舟。

大堂上坐着的白面书生本在长吁短叹,余光瞄见有人进来,好奇地一看,原来是熟人。

他面露喜色,迎上去问道:“姑娘,那日和你一起的红衣姑娘怎么不在?”

风隐瞟他一眼。

书生自觉失言,打着哈哈道:“姑娘来此所谓何事?”

“凤先生可在此处?”她问道。

“在后院,我引你去吧。”书生殷勤道,起身带路。

书生撩起堂后的白色帘布,带她走过长廊,风隐才发现,这客栈后别有洞天。

她忽开口问道:“刚才那些人都是玉衡君的门客?他们这是要去哪?”

“富贵多士,贫贱寡友,姑娘不必介怀。”

“你为什么不走呢?”

书生面色一红,瞪着眼睛看她:“姑娘为何看轻了我?你不也还在为公输府卖命吗?”

“我无意中受了玉衡君恩惠,此番是在还恩。”

“我只听说过报恩,没听说过还恩。”书生摇头道,“请恕在下直言,姑娘你自视甚高,嘿嘿,不知天下哪个男子能入你的眼。”

她冷冷一瞥,叫书生汗毛直竖。

明明这姑娘与自己身量相当,为何他有一种被俯视的渺小感?

他搓了搓手臂,指了指前方道:“到了到了,凤先生不喜外人打扰,我就不进去了。”说罢转身走了。

茅屋良田,此地景象与捻虚子的住处十分相像,想来隐士都是如此做派。

“锵!锵!锵!”铁器相击之声锤打着风隐的耳膜。

清脆沉稳,刚劲有力,她虽不通音律,但却感受到了其中不可言说的韵律。

她走进几步,只见一个□□着上身的精壮男子正在打铁,四溅的火花打在白皙的皮肤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漆黑的铁锤,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这场景,仿佛美玉在铁屑堆里打滚,十分不相衬。

风隐知道他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微移开目光,静立等候。

此时的打铁声已让她的心浮躁起来,她拿出青铜令牌,上前一步道:“玉衡君遇难,请君施以援手。”

回应她的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打铁声。

她眉头一皱,莫非是个聋子?

风隐挥出腰中长剑,片刻间,飞沙走石,十一个清隽的大字出现于黄土之上。

“哈哈哈,我并非是耳聋。”凤先生将已锻造地通红的铁块放入冷水中,继续道,“我不会离开此处,姑娘还是离开吧。”

“你不是玉衡君的门客吗?”

“不,我被他困于此处近十年,如今他落难了,我心甚慰。”凤先生细细打磨着已初具雏形的长剑,神情专注。

“你有手有脚,又无人看守,怎会是被困在此地的?”

凤先生抬头看她一眼,似乎在看向先生提问的懵懂孩童:“有时候,一句话可敌千军万马。我甘愿留在此处,只为一个‘信’字。”

“你若不想离开,可将计策写于纸上,我可代为传信。”

“我承诺会留于此处,但未承诺为他出谋划策,姑娘请回吧。”凤先生话锋一转,“我劝姑娘远离权力之争,各方博弈,像姑娘这样的人一个不慎便会沦为棋子。”

“玉衡君与我有恩,风隐不能置之度外,多谢提醒。”她见凤先生态度坚决,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公输夜为人阴险狡诈,不可深交也。”后面忽冒出这么一句话,风隐转头一看,凤先生已披上了丝衣,闭着眼睛轻摇脑袋,修长的手指弹着长剑。

她驻足细听,与之前打铁时发出的节奏十分相似,应是同一首曲子。

幽人高士,居陋室,劳筋骨,咏歌自得,以抒遁世之志、逍遥之乐。

风隐手指微动,长剑一扫,地下的大字尽数散去。

激起的飞沙如同薄障,大道之上,一个执剑而歌,一个执剑而去。

书生看风隐一个人走了出来,微微吃惊,旋即挂上了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我住在这三年有余,也未见凤先生出过这后院,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没有。”

“什么?”

“没有打算。”风隐不欲与他多说,抬脚就走。

书生不敢拦她,在后面叫道:“姑娘,若有用得上小生的地方直接吩咐啊!这个那个......不知与你一起的红衣女子可还安好?她说是玉衡君的门客,如今玉衡君出事,她不会有事吧?”

书生一提到阿玥,便低着头絮絮而言,神情懊丧,全然不顾风隐早已离去的事实。

风隐急着回府报信,借着房舍掩饰身形,飞檐走壁。

忽瞥见大街上一个黄色的身影,八字胡,声音尖锐磨耳。

是那日与书生一起的道士,如今离了玉衡君的庇佑,干起了算命看相的老本行。

只是站在他摊前的锦衣男人,背影怎么如此眼熟。

她停下了脚步,折返回去,藏于街角。

原来是宰相大人,竟在市井之中算命?

道士捻着左手八字胡,右手掐算推演,不时睁开眼白多瞳仁小的通鬼眼觑着上头显然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阁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定是大富大贵之人。”道士开腔了。

宰相点了点头,依旧是一脸平静。

废话,穷人能穿得起他这身衣服吗?

道士继续道:“山根断印堂低,子嗣单薄,膝下至多不过一个孩子。”

“不错。”宰相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兴致,“你看我官运如何?”

“官禄宫饱满丰隆、光洁无暇,头生伏犀骨,是天生做官的命,将来定能官至宰相。”

宰相微微一笑。

“不过,”道士拉长了声调,眯起了眼睛,“阁下眉长入鬓的同时眉尾下垂,将来必有一大劫,此劫跨过去了,从此贵不可言,若跨不过去,嘿嘿,惨不忍言呐。”

这话说得宰相心中一跳,急问道:“有何法可化解?”

道士垂眼看向黄布桌子上的瓷碗。

“一点心意,请笑纳。”宰相解下腰中荷包,尽数放了上去。

道士心中乐开了花,面上仍是高深莫测的模样,老神在在道:“送你四个字,慎之又慎。”

说罢闭上了眼,示意话已说尽。

“多谢先生赠字。”宰相得了这四字真言,沉思着离去了。

道士忙睁开了眼,迅速把钱袋放入袖中,掂着袖中沉甸甸的金子,脸上露出了泼皮无赖般的尖笑。

满意地看一眼冤大头离去的背影,道士的脸忽然凝固了,摸金子的手放下了。

又拈起了八字胡,手心冒出了虚汗。

刚才这锦衣贵客一直正对着他,所以他才没看出不对劲,如今转过了身,才看到了这人头上的反骨。

忙又掐算了两下,咂摸了两下嘴,开始收拾摊子,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道长,也给我算一卦吧。”摊前响起了一道女声。

道士头也不抬,挥手道:“收摊了,下次下次!”

感受到前方的阴影未动,他疑惑地抬起头,心底一颤。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