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迟霜跟着君青玉去了一处地方，那里正是谢晚离之前带他去的有四季之景的地方。

一走到那里，他就看到了坐在溪边的谢晚离。

那人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这里本就是一体。

雪迟霜盯着看了一会儿，转过头，“他……”

君青玉叹了口气，“如你所见，你昏迷这些日，他每日都会在这里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像一座石像，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听。”

“到了晚上，他就会回去照顾你，我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也很无奈。”

“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向来执拗，我的话，怎么会听。”

说着说着，他转了话锋，“抱歉上神，我没有照顾好他。”

谢晚离的脾性，雪迟霜自然清楚，这种情况，君青玉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剩下的，还是应该由他来解决，毕竟起因是他。

他拍了拍君青玉的肩，安慰道：“我知道，剩下的，交给我吧。”

“我会安慰好他的。”

事已至此，君青玉也知道多说无益，点点头叮嘱了雪迟霜几句，便离开了。

他走后，雪迟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态，慢步走了过去。

坐在谢晚离身旁，那人并没有说什么，一直盯着溪面走神。

雪迟霜打量他一番，这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血腥味淡去了一些。

因为没有开口的话题，所以他有些不安。

想找什么东西转移一下话题，转眼间，瞥见了谢晚离眼皮上的一道疤。

这道疤不大不小，却刚好覆盖他整个眼皮，甚至眼角处也有些许划痕。

几乎下意识的，雪迟霜抬手落在了他眼角上，摩挲了几下，刚要说些什么，谢晚离先开了口。

“对不起……”

他的声音依旧很沙哑。

雪迟霜身形一震，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谢晚离依旧低着眸，身子已经先一步颤起来。

他看见他的泪砸落在地上，而后听到这人泣不成声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失去最后的半根灵根。”

“都是我，是我没有早点找到你，是我的错。”

“都怪我……”

他这样，雪迟霜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他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抬手落在他肩上，温声道：“说什么，不怪你的。”

“你不用自责，不怪你，真的。”

选择是他做的，又怎么能让这人自己自责。

若要自责，也应该是他自责才对。

谢晚离没有听他的话，身子反而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失去那半根灵根。”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说着，起身跪在雪迟霜面前，弯腰埋进他膝盖，抓住他的腿，颤声道：“你不用给我开脱，有些错是我的，就是我的。”

“若是君青玉救不了你，我就把自己的灵根挖出来给你。”

雪迟霜一听他说这个，瞬间急了，拉住人连忙道：“你又说什么胡话，我怎么能要你的灵根。”

谢晚离不听他的话，格外执拗，“不，如果最后他真的救不了你，那我把我的命给你。”

雪迟霜没说话，眸内颤了颤，心中涌上苦涩，漫上舌根，让他涩意难耐。

他以前觉得，有人爱是件好事，现在发现，并不是，爱也会带来痛苦。

他心中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更多的，是对谢晚离的无奈。

此时，他不得不承认，魔神说得对。

他没了剩下的半根灵根，谢晚离是真的会疯，哪怕他现在没有做什么惊人的举动，他也已经猜到了。

若君青玉真的帮不了他，谢晚离，是真的会把灵根挖出来给他。

但这人的痛苦怎么能是他带给的。

曾经，他觉得他不会给他带来痛苦。

可现在，给他带来最大痛苦的，就是他。

雪迟霜红了眼眶，心中满是酸涩。

他错了，小瞧了魔神，也小瞧了他自己，更低估了谢晚离对他的执念。

哽咽了一下后，颤着手抓住谢晚离，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颤抖。

“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谢晚离和他对视，双眸通红，泛着泪光，眸中却还有些许稍纵即逝的坚定。

雪迟霜知道，那会是这个人做的最让他震惊的决定。

他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做出那种决定。

深吸一口气后，放缓声音，慢慢道：“那半根灵根，就当我欠他的，还给他好不好？”

谢晚离有些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叫……欠他的？”

雪迟霜咬了咬唇，还是下了决心。

他既然决定要说，就要都告诉他。

把谢晚离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缓缓道：“他，就是当年把我捡回去的那个人。”

中途，雪迟霜又转了话音，“或者说，想要我心的人是他。”

什么？

谢晚离满脸不可置信。

雪迟霜自己也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是这样的……”

当时，他和魔神对战，本来是他占上风的，岂料，魔神告诉了他一件事。

他化了一张他最讨厌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就是因为那个人，他才遭受天界的非议。

也是因为灵根，他和他决裂。

原来，当年摇池仙尊将他捡回去后，在修炼时走火入魔，被魔神附体。

魔神，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心，来帮助自己恢复。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和他决裂，最后只得了半根灵根。

知道这件事后，他整个人愣在原地，魔神就是趁此控制了他。

“虽然可能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确实是他。”

雪迟霜借着记忆解释道。

他看了魔神的记忆，里面确实有他占领那个人身体的记忆。

如此，有些东西就说通了。

那个人教了他那么多年，要杀他何必等到他修炼有所成就后。

只能是有人占据了他的身体，而他却没有发现。

现在想想，他也是个笑话，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到头来，恨错了人。

整整几百年，他被同一个玩弄于股掌之中。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气得攥紧了手里的拳头，很快又松开，现在重要的不是他，是谢晚离。

调整好心绪，和谢晚离对视，“所以，我们不纠结那半根灵根了好不好？”

“就当是，我和他做一个了结。”

“下次，我们不会放过他，杀了他报仇好不好？”

“你不要自责了，不是你的错。”

见谢晚离无动于衷，雪迟霜就开始胡思乱想，没忍住颤了声音，“谢晚离，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能做愚蠢的决定。”

“我们不纠结那半根灵根了好不好？”

雪迟霜弯腰和他额头相抵，整个身子都是颤的，“求你……”

“你不要做危险的决定好不好？”

“就算没了灵根，我也不会离开你的，你好好的，好不好？”

听到这人乞求他，谢晚离怎么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只是，他还是好恨。

若是没有魔神，他的爱人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他要魔神，为今日的行为负责。

他发誓，绝对会杀了魔神。

雪迟霜见他久久不语，还有些担心，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这人道：“好。”

“我答应你。”

雪迟霜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看他眸中没有其他的情绪，点点头信了他的话。

而后，擦去他眼角的泪，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后道：“你说的，要陪我很久，你不能食言。”

谢晚离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点点头，“我答应的，不会食言的。”

雪迟霜顺势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谢晚离听后，久久未回神。

最终，他笑了一下，“好，答应你。”

将谢晚离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就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抓着雪迟霜检查一番，没在这人身上看到崩裂的伤口心里松了口气。

他这般，雪迟霜倒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谢晚离抓住他，往他怀里凑了凑，凑到他面前，“笑什么？”

雪迟霜在他脸上捏了捏，“果然还是习惯你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脸上捏着，“你以后，再也不许自责了。”

“又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遇到我的事会紧张。”

“但是，不要把错都怪在自己身上。”

“我才不要你因为我去做一些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事，绝对不行。”

“你要是不听我的，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谢晚离似乎是在心里确定了什么，这次回答他也快，连忙道：“不会了，你不愿，我就不做。”

这人不让他做伤害自己的事，他不做就是了。

可是这个人，也不能做伤害他自己的事。

想到这里，谢晚离抬手在他脸上摩挲了几下，开口道：“我不做，你也不能做。”

“这次的事，就算过去，那个垃圾，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后面，谢晚离的语气已经夹杂了杀意，可见他现在有多恨魔神。

他的意思，雪迟霜又怎么会不明白，慢慢点头答应了他。

就在这时，起了一阵风，吹落身后的玉兰树，落了一片花瓣在谢晚离头上。

雪迟霜拿下那片花瓣在指尖捻了捻，眸内有些耐人寻味。

谢晚离见起了风，就抱着人起了身。

“还是快些回去，你现在这身子，经不住。”

雪迟霜任由他抱着他离开了。

中途，谢晚离一直唠叨他的身体，说一堆接下来要怎么怎么照顾他的话。

雪迟霜听着有些头大，抬手止住了这人，反过来追问他。

“魔尊大人，如果没记错，你自己还有伤吧。”

这话一出，谢晚离瞬间语塞了。

见他吃瘪，雪迟霜笑了。

“你怎么不说话？”

谢晚离停下脚步，挑了挑眉，“你帮我吗？”

被他这么一问，雪迟霜想到乱七八糟的东西，认了怂，“什、什么？”

谢晚离作势道：“我身上的伤，你不忙我看看吗？”

听到这个，雪迟霜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个。

后道：“有什么不行。”

他认真起来，谢晚离也不想逗他了，“还是我照顾你吧，我的伤，没什么的。”

雪迟霜却和他较起了劲。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

他二人在回去的路上斗了一路嘴，到了最后，雪迟霜还是没拗过谢晚离。

无论他说什么，这人总有话堵他。

他斗不过，就埋在他肩上睡着了。

谢晚离抱着人回去，把人安顿好，坐在床边守着他。

这天，谢晚离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打算和决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又回到了最初众人眼中熟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雪：不用自责，也不会让你自责

谢：我媳妇的话我听，但我还是要杀了那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