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闻声抬头。
来人身着一件白衣，墨发简单扎成一个低马尾，五官还算端正，是一张略微慈祥的面容，可仍掩盖不住面容的苍老。
除了雪迟霜，剩下三人基本都一脸疑惑。
雪迟霜起了身，皱眉道：“天道？”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怔，纷纷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谢晚离的神色却沉重下来，眸内暗了暗。
天道打量他们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雪迟霜身上，笑了一声，走过来。
“看来，你此行并不顺。”
雪迟霜滚动了一下喉结，“我……”
谢晚离走到他身后，把人拉在自己身后，沉声道：“这些，天道您不是都知道吗？”
天道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内有些欣赏。
“何出此言，说来看看？”
谢晚离和他对视，并没有畏惧他，只道：“你掌管世间法则，一切因果都在你手中。”
“这些，不应该都是你早就预料到的吗？”
听了他的话，天道笑了一声，眸内对他的赞赏更多了些，就差拍手鼓掌了。
“魔尊，你很聪明。”
“果然当时我让雪迟霜来寻你，是正确的选择。”
谢晚离只道：“不敢当，在下只是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罢了。”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坐在身后的君青玉和夜凌寒却感到了周围微降的威压。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君青玉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既然天道现身，不如我们还是聊聊接下来的策略吧。”
他引着天道坐下，为他倒了杯茶。
天道接过他递过来的茶，低眸看了看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并没有说什么。
雪迟霜坐在他对面，见他这副样子，大致猜到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没有捅破，在他身后的谢晚离察觉他情绪低落，在他肩上轻拍了几下安慰他。
雪迟霜被他的小动作安慰到，拍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君青玉和夜凌寒相对无言，他们心中有了另一个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天道开口了，只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问雪迟霜。
“对于眼下情况，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雪迟霜和他对视几秒，想从他眼里看出来一些什么，终是没有看出来什么。
默了默，正色道：“依现在的情形，应该先将天界的诸神救出来，让他们撤退，把战场引在天界。”
至少在天界解决他，不会影响到凡界。
“然后呢？”
天道没有对他的说法表示什么，从容地继续问他。
雪迟霜只好继续说下去。
“然后，诸神应该去解决凡界的麻烦，因为凡界有法阵不是吗？”
天道眸内复杂起来，抬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语气有些刁难的意思，“可凡界的法阵不是只有你才能破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自己的灵魂之力去破法阵了？”
这话一出，君青玉和夜凌寒当即心道不好，抬眸去看谢晚离，发现谢晚离没有动作。
观察一番，才知道，是雪迟霜一直在抓着谢晚离不让他动。
雪迟霜面上还是淡定的，他握紧谢晚离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紧接着，笑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世间能破法阵的人那么多，说只有我能破就真的只有我能破吗？”
“我只是一届闲人，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
他有些笃定地盯着天道。
几秒后，天道笑了出来，他喝了一口茶，后才开口，“雪迟霜，你变了。”
“若是换在百年前，你定会信誓旦旦说你去破阵。”
雪迟霜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淡地反问他，“这个答案，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我只是按照你的想法，说了你想要的答案罢了。”
天道喜欢试探他，每次试探的目的都不一样。
可有一个，是始终不变的——他在赌他的心里有三界。
事实证明，天道赌对了，他心里确实有三界。
他喝着茶，掩盖过眸内的不安，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反问他。
“况且，谁说魔神一定是冲我来的。”
“你出现了不是吗？”
“那个法阵，我破不了，你难道还不行吗？”
天道没说话，不知是被他问住，还是不想回答，但他眸内的淡定已经告诉雪迟霜答案。
几秒后，天道拍手鼓了几下掌，“雪迟霜，你的成长超乎了我的预料。”
还记得最初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脾气也暴得很。
而现在，这人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想着，打量了一番谢晚离，眸内深沉下来。
最初让雪迟霜去找谢晚离，只是因为他算到了这两个人的机缘，他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缘分居然比他想的还要深。
果然，人和人的牵绊不是单单算出来就算的。
有牵绊的人，永远都是斩不断的。
……
最后他们商议了一番，决定让谢晚离和夜凌寒回天界去解救众神，君青玉则去凡界。
至于雪迟霜，被谢晚离留在了魔界，他可不想这人有事。
谢晚离把人都叫出去，自己单独和雪迟霜谈。
他的意思，雪迟霜又怎么会不知道，见这人犹犹豫豫，他自己先开了口。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谢晚离一惊，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后缓和下来神色，在他发间摸了摸。
静了一刻，才开口，“我会回来的。”
“你不要出事好不好？”
雪迟霜顿了一下，抱住他靠在他肩上，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晚离同样抱住他，在他背上抚摸了几下，缓缓道：“等我回来，我们就去找一座房子，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把魔界的事安排好，每天陪你，好不好？”
“好。”
听着这人声音有些哑，谢晚离抚在他背上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作势笑了一下，捧住他的脸揉了揉。
“别怕，我答应你了，肯定会回来的。”
“和你说了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后，我想了很多很多，还没说给你听。”
“我还有很多要和你做的事，我都没忘，等我回来，我再也不管这些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见到雪迟霜红了眼眶，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摩挲了几下。
“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人不说话，谢晚离就逗他，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打趣他。
“怎么，我把你养成哭包，嫌弃我了？”
一听这个，雪迟霜就被他转走了注意力。
“谁是哭包，我才不是。”
谢晚离笑着回应他，“好好好，你不是，我是，我舍不得你好不好？”
雪迟霜没说话，踮起脚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后道：“你记得自己说的话。”
谢晚离抱住他，点点头，“我记得的。”
雪迟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乾坤袋拿出浮生琴想给他，谢晚离拒绝了他。
“浮生琴还是你留着吧，我有灵器，不用担心。”
“不知道魔界会不会有事，有它在，你还能有自保的能力。”
雪迟霜张了张嘴，“可是……”
谢晚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你怕什么，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说完，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信我，你等我。”
“我答应了你那么多，怎么能食言，不会的。”
最终，雪迟霜还是没有拗过谢晚离。
他们走后，他和天道坐在屋内相对无言。
雪迟霜的心里乱糟糟的，根本不能平静。虽答应了谢晚离，他还是有些担心。
天道则平静很多，丝毫不着急。
半晌后，雪迟霜一头倒在桌上，长叹了口气。
天道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放下手中的茶杯，“还是担心吗？”
雪迟霜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他有些太高估自己了，他根本就坐不下来。
天道有些若有所思，后道：“那随我去个地方吧。”
“？”
……
雪迟霜跟着他去了，到的时候满脸震惊。
他带他来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正是凡界。
此时的凡界早就没有当初的热闹，全都死气沉沉的。人们如同木偶一般，没有生机，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在街上。
更严重的，甚至都在自相残杀，凡界，可谓是乱的已经无法言表。
见到这些，雪迟霜心里有诸多不愿，可他无能为力，他没有灵力。
一想到魔神的嘴脸，他就恨得直咬牙，手里的拳头不断握紧，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天道注意到了他攥紧的拳头，眸内划过一丝不明意味。
他做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问他，“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会选择你吗？”
雪迟霜闻言回神，想了想，没说话。
他心里有答案，他不敢说。
天道也料到他不会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遭遇了很多，心有不甘。”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会有自己的初心，我选择了你。”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雪迟霜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尽管他再暴躁，再怎么不愿，还是答应了他。
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三界。
这个问题，不用他确认，也是肯定的。
雪迟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天道扫视凡间一眼，转了话锋，“三界自有三界的秩序，并不会因为什么轻易改变。”
“有些东西是注定的就是注定的，量你如何反抗，也是不能改变的。”
说到这里，雪迟霜反驳了他，“我不这么认为。”
“什么注不注定，世间有他该走的秩序这没有错，但……”
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想反抗的人，也会挣脱束缚。”
“没有什么是唯一不变的，只是看人的信念够不够坚定罢了。”
天道听的他说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眸内再次化作对他的赞赏。
缓缓道：“可我是天道，三界在我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天道掌控世间变化，知晓一切，也最了解一切。
雪迟霜摇摇头，“不。”
他转头看他，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动摇，只说他自己的想法。
“你是天道不错，但你也不能随意干涉世间法则。”
“你我都很清楚，变化，才是世间最难测的。”
“只靠一点去否认所有，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世间是公平的，每个人可以是蜉蝣，可以是大象，可以是神，可以是魔，可以是任何想要成为的……
只要想反抗，且有坚定的意志，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人不应该被任何东西限制，一时的限制，不能限制一生。
天道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没有任何生气。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是欣赏的，“雪迟霜，你很聪明。”
“那我选中你，为了什么，你应该也猜到了。”
雪迟霜知晓他的言外之意，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天道自己给出了他答案，“被天道选中的人，会成为下一任天道。”
雪迟霜的神色复杂起来，这个他是知道的。最初他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不会成功，做了最坏的打算。
便没有想到谢晚离会答应他，那人答应他以后，他们又被别的事牵扯，自然更不会想这些了。
如今被提起，他猛然一想，忽然发现，原来有些东西细想之后，会有些可怕。
方才被他松开的拳头，再次被握紧。
他开始挣扎，慌乱，不安。
他想成为天道吗？
不，他不想。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最简单的生活。况且，他的生活也不无聊，他有谢晚离。
对他来说，只要和谢晚离在一起，什么都是最好的。
他久久不语，天道对于他的想法，很容易就能猜到。
就当雪迟霜想好要开口的时候，天道先一步开口了。
“可我现在，放弃这个想法了。”
“？”
雪迟霜一脸疑惑。
天道和他对视，神色温和，就像一个长辈在跟自己的后背说话。
“我承认，最初选择你的时候，我想过，若是你失败了，天罚便是让你继承下一任天道。”
下一秒，他神色微凝，转了话锋，“不，或许，不管你输赢与否，下一任天道都会是你。”
雪迟霜的神色随着他的话凝重起来，轻轻皱了皱眉。
紧接着，又听天道说：“今天听了你的话，我觉得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说得对，限制不能限制一个人的一生。”
“天道掌控世间变化，在某些方面也很无能为力。”
“你的意思是……”
雪迟霜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心底的答案就要呼之于口。
天道先一步说了答案，“或许，世间根本就不需要天道。”
不需要天道，也不需要魔神。
世间自有世间的秩序，就算知道也不能轻易改变。
这便是天道的痛苦。
天道的神色变得难以琢磨起来，雪迟霜想从他脸上知道一些什么，对上这样的神色，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天道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我觉得那样，你不会喜欢。”
“雪迟霜，你有傲骨，怎么会轻易屈服。”
就算被他拉着走到了天道的位置，也是不愿的，甚至会做出让他震惊的决定。
雪迟霜是错愕地，几秒后，刚要说些什么，又听天道问他，“你想帮谢晚离不是吗？”
“不止如此，你也想帮凡间。”
不等他说些什么，天道拉过他的手，往他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这个，应该交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雪：信你
天道：雪迟霜，我们谈谈
做个提醒，正文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