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放开手，却只能挥手告别。

王莉莉从高考考场出来时，一路上的陌生人都向她送来了祝福，她觉得有些恍惚，有些愉悦，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有什么枷锁悄悄断裂了，王莉莉看向路边举着向日葵合影的母子，她有些想妈妈了。

等回到住处，王莉莉抽出最后的积蓄买了一张车票，去找妈妈。

王莉莉打包了几件衣服，奢侈的打车去火车站，硬座坐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到S市。

S市的火车站又大又宽敞，等跟着地址到S市的一处居民楼时正赶上早上学生上学。

三两个小学生背着书包从楼里出来，王莉莉站在路边，哪怕三年多没见她也一眼就认出了弟弟。

弟弟也认出了她。

弟弟激动的跑上前，“姐姐你来了，妈妈说你去上大学了，大学好玩么？”

王莉莉掂了掂弟弟的书包，蛮沉的，“大学是学知识的地方，好玩，弟弟也要努力念书，将来也读大学哦。”

视线越过弟弟往后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妈妈，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

“妈妈，你先送弟弟上学吧，我去吃早餐，等你回来再叙旧。”

妈妈晃过神来小跑几步上来紧紧握住王莉莉的手，万语千言都化作一句，“莉莉瘦了。”

王莉莉目送妈妈送弟弟去上学，等到看不到人影了，就在附近逛逛，她买了点新鲜的香蕉，掰下一只边吃边走。

这里的物价比县里贵三分之二，妈妈一个人带着弟弟过得很辛苦吧。

走过一个拐角有一个早餐店，王莉莉看了看价钱又离开了，豆浆六块钱一碗，难道是用金豆子榨的吗？

兜了两圈又回到了居民楼下，来往的人多了起来，其间不乏一些利落干练的职业女性。

王莉莉穿的是卖不掉的尾货，很干净，但是与这里格格不入，行人说的话她听不懂，好在没有纠结太久，妈妈就步履匆匆的回来了。

路过几个街坊邻居和妈妈打招呼，妈妈自如的应对，等到了王莉莉这里，不顾他人眼光，只拉着她上楼往自己租住的房子去。

房子在三层，分租给了三个租户，妈妈租的这件卧室不大，带个小阳台，上下床和一个衣柜填满了这间小卧室，阳台上晾着妈妈洗的衣服。

王莉莉有些鼻头发酸，她以前想着，等见了妈妈，就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

但是等到亲眼见到了妈妈，站在有妈妈味道的屋子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妈妈拿出一包儿童牛奶给王莉莉，拉着她坐到架子床上。

妈妈伸手摸了下王莉莉的头发，“你以前最宝贝头发了，现在剪得这样短，我的莉莉吃了很多苦呀。”

其实不止是头发，爆痘的面颊，苍白的唇色，因为几乎只吃主食而虚胖的身体，因为营养缺乏而脱落的睫毛……

王莉莉打开牛奶喝了一口，她掰了一只香蕉给妈妈。

“大学功课比高中重多了，我天天熬夜搞学习最近有点憔悴。”

她还是没有告诉妈妈这些年的遭遇，而是挑着能说的、松快点的讲给妈妈听。

“就是我爸找了个后妈，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断联了，现在自己兼职也能养活自己。”

妈妈眼角多了些细纹，不过气质变得比以前沉静许多，听到王莉莉提到前夫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心微皱，把王莉莉抱进怀里。

“莉莉别跟他们过不去，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管他们怎么说，好好读大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王莉莉的一颗心变得湿漉漉的，因为妈妈的怀抱很温暖，也因为好久没人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倘若时间能够暂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不需要太久，两个小时就足够。

然而现实总是别离多，妈妈在S市做家政，因为勤劳妥帖所以她的工作很忙碌。

临分别时，妈妈给王莉莉塞了一千块钱——她目前能动用的一半的钱，王莉莉没有推脱，她把钱收进背包深处，紧紧地攥住妈妈的手。

“妈妈，我走了，有空再来找你玩，我去Z市和朋友一起兼职，妈妈你要保重身体。”

等王莉莉坐上公交车离开这片居民区，从窗户探出头来，看到妈妈在街角驻足凝望，就像当初自己上中学时一样，踏着母亲的目光去上学，等到傍晚放学，妈妈已经准备好饭菜，听她讲学校的见闻。

那时她可以把恐惧都讲给妈妈听，妈妈总是她的港湾。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实的苦难不是母亲可以解决的，只有自己站起来才能真正克服恐惧。

如果盲目抓住岸边的手，若自己不救助自己，只会把善良的人拖下水，一同万劫不复。

因此，虽然王莉莉依旧不安、痛苦、迷茫，现在也必须走下去，只有好好活着，一切才有好起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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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的云海之上，一轮朝阳冉冉升起。

丁晨曦裹着军大衣调整好角度按下快门，连拍十张，接着慢慢的往后挪，把位置让给要拍照的同伴。

等坐到便利店里等杯面泡熟的时候，丁晨曦一张张查看照片，她以前来过泰山，不过是白天登山，只拍到了晚霞。

在丁晨曦对面坐着的是她大学同学叫大东，毕业以后去做医疗器械销售了，一米八三大高个字，南天门最后那几步多亏他给薅上来。

“这烤肠不太熟啊，晨曦。”

丁晨曦抬头看，这家伙一边嘴里说着不太熟，一边三两口吃完了。

俩人对上眼，相视一笑，刚在门口等了半天差点没挤进来，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从南天门往北走，按照指示牌经过下行的楼梯再往西走一段路，终于找到一个公厕，等丁晨曦洗完手出来，发现大东正在摸索自动贩卖机的用法。

丁晨曦凑过去看了看，价格不贵，只是这种钥匙扣和徽章怎么看都像是可以网购的。

大东看丁晨曦过来了，开心道，“以前都是我爸到处玩给我带礼物，这次我给他买，希望在泰山顶买的周边能沾点泰山气，让他事事顺心。”

丁晨曦听到这儿，索性也挑了几个精致漂亮的，等着回家送家人，这样等到以后每次回望这些路途，都会记得一次一次为家人挑选礼物的场景，虽然路远，但心常连。

在往索道去的路上，丁晨曦想着，或许可以从泰山带点什么回去？土？树枝？只不过路边都是高高的柏树，而且折枝是很不文明的行为。

正这么想着，过了一个拐角就看见路旁躺着一小簇柏针，点点露水湿润苍翠坚韧，像是刚从枝头落下。

丁晨曦上前，小心的拾起，在心里默默的向泰山道谢。

或许山真的有灵。

作者有话要说：去泰山的话，如果在红门存了物品，坐下山大巴到的是天外天，得打车回红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