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他又跟杨伟姚永铭几个泡在大河里网吧里……老妈抓了苕帚疙瘩追着打他,抽得他浑身火辣辣地疼。

江森真正意义上清醒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他睁开眼已经躺在一间淡绿色的豪华套房里，如果不是四周的仪器设备，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病房。

b他使劲儿转了转眼球，眼角余光里，自小最疼他的姑姑正坐在阳台边儿的沙发上跟他老爸聊天。

“姑……姑……爸……”这是三天来江森第一次发出声音。

听见他的声音，姑姑秒移过来，眼里充满惊喜，她双手轻轻掬了一下江森的脸蛋儿，笑着说：“森宝儿，你这个皮猴祖宗，谢天谢地，可算醒了……都快急死我们了，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快跟姑姑说！”

“疼……” 江森委屈巴巴地回道。

“那是肯定的呀，你是男子汉了，咬咬牙坚持几天，很快就好了！”姑姑说。

老爸眨巴了几下熬得猩红的眼睛，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极其不善地教训道：“一天到晚攀高爬低、弄鬼吊猴，这回好了，小命儿都差点丢了……”

“森宝儿遭了这么大的罪，你还数落他，你忘了你小时候，也没少从树上摔下来过。”姑姑打断了他老爸的话笑着数落他，给他撑腰。“幸亏没有摔到我家森宝儿这漂亮的脸蛋儿，不然长大了都找不到媳妇了。”姑姑边笑边又捏了一下江森的脸蛋。

江森心想：姑姑永远是那个最疼我的姑姑，无论什么什么时候都是那个样子！

“那我这样会不会变成残疾人士？”江森盯着自己被包装得像粽子一样的脚和手问道。

“肯定会！”爸爸瞪了他一眼，“那么高的树……算你命大，小命儿是捡回来了，但胳膊腿儿全断了，所以你后半生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听完爸爸的训话，江森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因为他太了解他老爸了，如果他受的伤真的很严重，老爸肯定会沉默不语或想尽办法安慰他，而不是中气十足地训斥他。

“那下半生只能换您伺候我喽！江森狡黠地翻翻白眼。

“……你……还是准备好自生自灭吧，休想再拖累我！”

“见死不救不是您的风格！”

“你可以试试！”

“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别斗嘴了！”看了半天热闹热闹的姑姑笑道：“森宝儿，他不要你我要……只不过你这次受伤确实挺严重，高空坠落加上移动不当引起骨头错位，韧带都撕裂了，我请了四位专家光手术就做了五个多小时，所以后期恢复十分关键，关系到你日后能不能正常生活，所以你要全力配合治疗，克服一切困难，直到恢复健康。”

姑姑说完又对着他老爸说道：“江北，快给红霞打个电话，说森宝已经醒了，她性子急，一天几十个电话，这两天估计都急疯了。”

江北拿起手机摁了免提。

“他醒了？”

“嗯，刚刚醒的。”

“那他做了全麻，大脑有没有受影响？”

“看着神智清醒，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具体的……还是要听医生的判断。”

“他要是落下后遗症可怎么办？”路红霞说着就大哭起来。

“你别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他年纪小，骨头长得也快，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的……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和妞妞，再关顾好家里的几位老人就行，这边有我跟他姑姑照应着哩！”

“是啊红霞，这边有我呢，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该吃吃该睡睡，下次见着他欢蹦乱跳，你又该发愁了，嘻嘻……”

江森听着老妈嘘寒问暖的话语有点发懵，心想这还是天天对我颐指气使的亲妈吗？

从他记事儿起他老妈对他就特别严厉，即使他考试考了满分，老妈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找出各种理由编排他。上至名人领袖，下至周边孩子，无论怎样，他都跟别人有很大一截差距。在他老妈眼里他最大的长处就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但小聪明从来都不能成大气候的。而这次他的摔伤，跟他老妈有很大的关系，要不是她管得太魔幻，他也不会溜出去，不溜出去就不会受伤。此时江森心里充满了对老妈的怨恨，把自己犯的错全归结到她的身上。

“森宝儿，要跟妈妈说话吗？”姑姑看着皱眉抿嘴的江森，笑着说道。

江森万万没想到姑姑会说出这句让他势如骑虎的话。

“三木，你在听吗……是妈对不起你……你是男孩子……都是妈的错……”老妈哭的厉害，话也说的语无伦次。

江森刚还在恨老妈，下一秒就软蛋了。

他从小性子就机智善变，嘴甜起来腻死人，容易生气容易好，抓住就死放手就飞。小脑瓜子装了转轴一转一个坏主意，只是骨子里还是非常善良，最见不得别人伤心难过，所以喜欢他的人看他是处处都好，讨厌他的人看他就一无是处了。

“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江森这假话说得百转千回荡气回肠，丝毫不顾旁边听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配上委屈的哭腔那演技绝对无与伦比。

老爸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儿，绕过床尾从他手里夺过手机说道：“红霞，先这样吧，有时间再说，他还要做检查呢，挂了啊。”说完摁下了挂机键。然后转头盯着他说：“你刚做过手术，情绪激动对伤口恢复不利，等过一半天我回去，换你妈来照顾你，到时候你们娘俩好好叙叙旧。”

听到老爸的警告，江森立刻闭嘴了。讨好老妈的戏码演归演，他可不想老妈真的来照顾他，他可不想这辈子都出不了医院！

看到父子俩斗地主般的相处的模式姑姑笑了起来，她开始揶揄江北，讲了好多江北小时候的糗事。于是三个人又开启了互损模式，江森一高兴，感觉身上的疼痛都少了许多。

正说笑间，进来一个小护士给江森量体温，登记仪器上的数值，然后例行询问江森的情况，诸如有没有不舒服等等。

“嗯，体温还算正常。”小护士看了看胸表，接过体温计笑着说。

“谢谢姐姐，姐姐你辛苦了。”江森说。

“目前要避免移动，大小便一定在床上进行。”小护士嘱咐完又笑眯眯地看着江森，“有什么事情就按铃。”

“知道了，媛媛姐姐，你笑起来好好看呀！”江森瞥到她的胸牌就开启不要脸的恭维模式。

小护士听完耳根子瞬间就红了，手忙脚乱地收拾完，快速飘出了病房。

“啧啧啧……森宝，你才多大呀，树上的八哥都要让你给哄下来了，”姑姑斜睨着江森，“从实招来，有没有偷偷谈女朋友，瞧这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没少对女孩子甜言蜜语吧？”

“唉呀姑姑，我是刘备，只处兄弟，女朋友是什么生物呀？”

“那你刚才那劲……啧啧啧啧啧啧！”

“他是希望人家给他扎针换药时手轻一点，你还不知道他，从小就这德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甜，尤其见了小姑娘，就更吓人了！”爸爸回答。

姑姑揉着江森的脑袋说：“那这该少挨多少打，我家那俩小子要像你就好了，改明儿你见了可要好好教教他们。”

九点左右医生来查房，病房里一下子涌进十来个人。姑姑连忙起身迎上去一一握手，“王院长，雷教授，李教授，万分感谢，万分感谢，为了我这侄子，害你们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不眠不休地做手术，改天我跟援朝一定要一一登门致谢。”

“江主任客气了，您家的孩子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治病，何谈辛苦，再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我们肯定要把病人安危放在第一位的，您呀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这个手术把我们几个多少年没一起合作的战友聚在一起，是缘分呐，平常我们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别说一起手术了，这让我们老哥儿几个仿佛回到当年在前线的岁月。”为首的那个话说的滴水不漏世故圆滑，对对对是是是，后面的两个连连附和。

“对了，那天我在手术室门口听了一耳朵，说齐教授当时是有重要公务吗？”姑姑问。

“他前天要去京城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去机场的路上被喊了回来，没办法，谁让他是我们省这方面的专家权威呢！这不，一下手术台就赶去北京了。”王院长回答。

“你说这事办的，让我都有点无地自容了，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没说呀！”

“哎呀，江主任您见外了不是，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晏首长的兵，首长家里有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院长刚说完，跟前的几个又一起附和着对对对是是是。

大家一起又寒暄了几句，王院长走上前亲自打开绷带察看伤情并吩咐记录，然后跟其他的两位教授一起给伤口消毒处理换药，同时商讨后续治疗方案。

换完药，王院长回过头喊了一声，“王铮，汇报一下。”

他身后人群中低着头的高个子医生立马走到前面来，江森搂了他一眼，那医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白大褂底下露出牛仔裤跟运动鞋，他身材瘦削，头小，国字脸，一双浓眉大眼跟格外小的嘴配在一起，显得特精神。

王铮低头看着病例记录，病房里回荡起他没有起伏的低音：“患者江森，年龄，十三岁，身高185，体重55公斤，于4月12日凌晨3时经龙源市医院转入我院外科急诊，患者右小臂粉碎性骨折，左下肢骨裂，韧带撕裂，大腿内侧缝匠肌、股四头肌大面积撕裂，伴轻微脑震荡，经会诊予以手术治疗，术后患者体温正常，生命体征平稳，现予以口服、输液辅助巩固治疗，建议留院观察不少于四周。”

听完他的汇报，姑姑忙询问王院长：“王院长，这么说，我家孩子至少要住院一个月是吗？”

“是的，按他这个情况，我们一般建议住院四周加两周，随时观察伤处愈合情况，视病程确定出院时间，像韧带和肌肉这块，恢复更慢，要恢复伤前状态很困难，至少要复健护理一年，期间还需要定期检查，同时要有专业医生指导辅助。”

“要一年才能完全康复吗？”

“对，您家孩子虽然年龄小，但发育较快，身高腿长，四肢肌肉群也发达，韧带拉伸膜更异于常人，应该是经过长期专业训练的，这样的情况恢复起来和普通人比会更慢一些。”

“哎呦，这没想到他的优势这会儿还成了短处，那孩子之后的恢复就全仰仗您了，有任何需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您说哪里话，这是您家基因强大呀，去年附中毕业典礼上，我见过您小儿子，才十五吧，那个头儿该有两米了，啧啧！”王院长说着指了一下王铮，“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今年大四还没毕业，已经直升了老齐的研究生，我特意把他从老齐那要过来，就是让他来全程陪护您家孩子的，一来他年富力强，不像我这糟老头子精力不济，二来他年纪不大，跟您家孩子相处起来应该更顺畅，有他做辅助，相信孩子会康复地更快。”

“王院长，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处处为我家孩子着想，您真是我家孩子命中的贵人。”

“您太见外了，这是我们当医生的应该做的。”

“也要多谢几位专家，为了我家孩子劳神费力，不辞辛苦，碰到像你们这样医术高超又医德高尚的医生，真正是我家孩子的福气……”

姑姑和爸爸又和几位教授互相吹捧了半天，真是马屁拍的好可以当钱用。几位医生顶着硕大的高帽子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留下王铮陪伴江森，王铮对他倒是事无巨细，照顾地十分周到，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王铮才离开去整理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