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盛龙陪江森去了屠雪墨艺术中心。几周没见，屠老师先让江森上了秤，过了测腰杆。江森体重64公斤，身高186，显得格外瘦，两颊也没有之前那种婴儿肥了。

可屠雪墨还是不满意，她伸手捏了捏江森的肩部，再用双手卡了一下他的腰部，然后拿尺子测量江森的上身长和下肢长，量完以后，笑着说：“你这比例，绝了，头小脖子长，手长脚长，下肢比上肢长了20，肩宽52，欧洲人的比例，脚背又高，都是顶着极限长的，天生的跳芭蕾的料！”

“那你看看我哥这身材是跳什么舞的料？”江森眼珠子示意了一下站在一边的盛龙说道。

“他这身高跳舞玩玩可以，学专业就算了，你的个头都突破极限了。”

“听见没，你都长残了！”江森得意地笑道。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他这身材去当模特、运动员多好，我年轻时就喜欢他这样的！”

“谢谢老师夸奖！”盛龙说道。

“言归正传，你这要是将来想当舞蹈演员的话，每天的练习强度还要加大，饮食也要控制，天天高热量可不行，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体重蹭蹭蹭上涨，可不是好事，身材要纤瘦，做动作才漂亮，舞台表现力才更强，给观众的视觉感受也不一样，知道吗？”

“我没想过当舞蹈演员！”

“那也不能太放纵，身材是长相气质最重要的一部分，第一印象对所有人都很重要，记住没有！”

“嗯！”

“那你先做热身，然后今天把上下肢所有的基本功动作过一遍！”

之后就是屠雪墨报动作名江森照做，遇到肌肉控制，动作的规范要领时，屠老师会让他停下来逐个纠正，强调如何才能呈现最好的舞台效果。

“好，开始……划圈……擦地……前后旁……带勾……与争位……五位并立转……单腿蹲……踏步蹲……大掖步……很好，继续……大踢腿……立地射雁……倒踢紫金冠……小踢腿……带点……控，探海，好，大涮腰探海……朝天蹬……身体注意要打开，调整呼吸，对……风火轮……错步撩跃，凌空，很好继续，踏步翻身，点翻身……五位换脚跳……胸倒立……”

江森这一圈溜下来，由大口喘气到慢慢调整呼吸，t恤全湿了，站在屠老师面前静静聆听教诲。

“你这一段时间进步了很多，动作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流畅，要知道，基本功越扎实，更能提升舞蹈的质感，舞蹈的语言更能引发观众的共鸣，吸引人，感染人，明白了吗？”

“明白！”

“接下来把你创作的傣族舞给我跳一遍，我看看。”

“好！”

…………

江森跳了多久，盛龙就盯着看了多久，在他眼里江森像一只上下翻飞的燕子，一头自由跳越的麋鹿，一条悠闲自在的鱼，一匹威风凛凛的马。

盛龙从来没有想过舞蹈有这么多门道和变化，只是那充满阳刚之美的肢体充满了诱惑，让人意乱情迷，想入非非。盛龙的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目光由深情款款变得异常灼热！

俩人晚上熬夜看碟，第二天都睡了一上午。

中午吃完饭，哥俩便动身去钱教授家上课。

钱孟一见哥俩，满脸堆笑道：“都说打虎亲兄弟，你们兄弟这亲密劲，让我想起我的老哥哥，我能考上大学，都是他一步一步背出来的，可是他，一点我的光都没沾到啊！”

钱教授说了两句就伤感起来，拿出手绢沾了一下眼睛。兄弟俩也猜到了原因，但刚刚经历过丧亲之痛的他们，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

钱教授何等的聪明睿智，心里也暗暗责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这年龄一大就容易触景伤情，不要见笑啊！”说完他眯眼仔细观察了一下江森的喉结，说：“你的声音近半年比较稳定，变声期应该已经过了，所以我们从今天开始调整上课思路，教你尝试唱一些高难度歌曲，用心练习的话，以后应试比赛就可以所向披靡了，但学新歌之前，先把之前一直练的中音歌曲选几首先唱来听听！”

江森唱了E调《江河万古流》，《共青团员之歌》，又唱了D调《伏尔加河船夫曲》。

三首歌唱完，钱教授夸赞他中音音色真美，只是缺乏练习，唱的完整度不够好，有时一味追求发音，听着有点儿跳，还要注意控制气息和情感的表达要更和谐统一，就像大家经常说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钱教授说：“今天咱们挑战一下高难度，飙飙高音，唱的时候按老师讲的方法尝试，不要强迫自己，以免受伤，我们的嗓子是用来保护的不是用来糟蹋的。” 钱教授先让江森在唱了中到高的音阶练习，还讲述了面罩唱法的利弊，江森一路就唱到了C3。

钱教授问：“你知道世界三大男高音吗？”

“帕瓦罗蒂，多明戈……嘿嘿！”

“还有卡雷拉斯，他们在世界上享有这么高的赞誉，就是在男高音领域都有卓越的建树，甚至突破了极限，尤其帕瓦罗蒂，他因在《军中女郎》中连唱九个嗨C，在世界音乐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觉得像帕瓦罗蒂这样的歌唱家太少了，他的艺术成就和人品都值得我们学习，啧啧啧……九个嗨C呀九个嗨C，他用声音震撼了世界！” 钱教授说起帕瓦罗蒂，极尽仰慕之情，眼睛都发着光，激动地走来走去，手里不停地比划。

“可我觉得我国很多男歌手都可以唱的比嗨C还高，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们大多是靠假声完成的，中西唱法有差异，说到这里，你尝试一下唱一下《西部放歌》吧，说实话，这个要靠天分了，我年轻的时候就唱不了，现在就更不行了！”

江森拿过歌谱看了前几句就惊道：“这……”

“没关系，试一下嘛，又不是去表演，注意用上我说的方法，不要大白嗓喊！”

“哦……我唱不上去你别笑我！”

“怎么会，我可是专业人士，专门负责找茬儿的，嘿嘿！”

江森跟着钢琴走了几遍，熟悉了曲调，讨论了气口，按田老师师强调的发声位置，站在旁边，开始视唱。

“哗啦啦的黄河水，日夜向东流，黄土地的儿女哟，跟着那太阳走……”

江森就像一支纯金打造的穿云箭飞向高空。

盛龙这个门外汉，除了学校里学的可怜的乐理知识，根本不懂什么嗨C嗨A，他只知道他被江森明亮震得耳膜都快破了，头皮嗡嗡作响，最起码他知道很好听就是了。此时他看江森的眼神就像在看稀世珍宝，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田教授听完，激动地站起来，在琴凳周围走来走去，眼眶又湿润了，他便用手帕粘眼睛边说：“嗨降E……嗨降E，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说完还重重地拍了两下江森的肩膀。

“江森，你有这样的天分，可不要浪费啊！”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以前唱过类似的高音歌吗？”

“《青藏高原》算吗？”

“算算算，说说，谁教的？”

“没人教，那还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吧，我爸回家说李娜出家了，再也听不到她的新歌了，他是李娜的死忠歌迷，那几天他的情绪很低落，把李娜的专辑放了一遍一遍，尤其《青藏高原》，李娜唱地撕心裂肺也感染了我，我在院子里边玩泥巴就边跟着唱了起来，开头的呀啦嗦一下子就喊了出来，也没感到吃力，这下把我正在做饭的老妈震撼到了，她又认为我有当歌唱家的天分，第二天就给我报了声乐班，我的双休日仅剩的半天，唉……”

江森一边痛说革命家史，一边慨叹悲惨童年时光。

“哎呀，这么说，你妈妈是你的伯乐啊，这么重视你的特长培养，不容易呀！”钱教授道。

江森一听伯乐两字，鼻子就一酸，又想起姑父了。

是啊，妈妈从小为了培养他，也算竭尽全力，把工资几乎都花在了他身上，为了给他买钢琴，借了好几家亲戚的钱，五六年才还清。他知道，买钢琴的时候龙源一套房才一万多元，那架钢琴当时可以换来龙源半套房。这么一想，江森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老妈。

“嗨嗨嗨……愣什么神呢？” 钱教授笑眯眯地问。

“没有，突然想妈妈了！”

“呵呵，我问你，上次给你的歌剧光碟看了没有？”

“呃……看了一点！”

“那一部，看了那一点？”

“钱教授，这个我作证，他一点儿都没看！” 盛龙在一旁拆台。

“江森啊，歌剧是声乐艺术的高峰，每一个学唱歌的都想去跨越，你年龄小，不感兴趣很正常，但作为老师，还是希望你走的更远，西洋歌剧因为语言技法等原因，你可以上大学的时候再学习，但我们国家比较成熟的民族歌剧，大多是板腔体，糅合了地方戏曲、话剧、舞剧特色，注重故事内容、人物形象、品格、情感的表达，许多唱段旋律优美，广为传唱，经久不衰，所以你有时间要好好了解一下，熏陶一下，以欣赏为主，从而树立正确的学习目标和方向。”

“嗯！”江森听得半懂不懂，但看到钱教授殷切的眼神，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下。

接着钱教授指导江森唱了歌剧《伤逝》中的《紫藤花》，《阿诗玛》中的《一朵鲜花鲜又鲜》，《党的女儿》中七叔公的唱段。又让他欣赏了《魔笛》中夜后的经典唱段《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图兰朵》中的《今夜无人入睡》，《游吟诗人》中女低音咏叹调《火焰在燃烧》，柔情蜜意的男中音《她的微笑胜过星光》，极具挑战的男高音《柴堆上火焰熊熊》，边听名家演唱边听钱教授讲解，听不懂的语言也变得优美起来，所以说艺术是没有国界的。

江森一下子又对歌剧产生了兴趣，他喜欢什么大多数是跟风，比如爸爸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爸爸喜欢样板戏，他也就会跟着哼几段。爸爸喜欢李谷一，天天说李谷一在八三年联欢晚会上唱了七首歌，这样的艺术成就没有之一，他也就跟着喜欢李谷一。还有李双江，殷秀梅他喜欢也是因为爸爸喜欢。

唱完歌曲钱教授说： “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唱中低音，浑厚，甘醇，有时间听听《拉克美》等歌曲，注意气息要沉到腰腹，尽量深吸到底，呼气腰部用力不挤压，找对共鸣位置，勤加练习，玩转C到D，啧啧，那就完美了，如果能突破极限，在这个领域好好发展，将来就可以喝金汤汤了。”

江森捧着钱教授送给他的光碟离开时，田教授说让他以后多自主练习，可以不用每周来了，一个月来一次就可以，有问题可以打电话请教，要把学习的重心放在文化课上，为将来考入较好的艺术院校做准备，等高考冲刺阶段再找他，如果他教不了还可以找朋友帮忙。

钱教授和王啸的话很像，王啸让他停学美术时也这样说过，他说有一个学生画画的非常好，高考考色彩都画油画，但就是文化课太差了，考了五年大学年年连200都考不到，后来就打工去了，非常可惜！

离开钱教授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哥俩一起去吃猪脚饭。

盛龙以前绝对不会吃街边摊和大排档的，因为家里从小灌输他的思想那些地方很脏，地沟油老鼠肉，轻则食物中毒，重则致癌。参加同学聚会他可以一杯白水到底，绝不去碰餐桌上大家疯抢的东西。可自从有了江森，一切都跟着他变了，江森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认为有道理，江森说外面的饭比家里的香，他也十分认同，谁让讲道理的人是江森呢！为此，他已经很多次以吃不下没胃口拒绝了家里的营养早餐，陪江森吃小笼包肉夹馍喝豆浆了。

今天陪他吃猪脚饭，盛龙发现吃了一份还没吃够，还真特么香，盛龙都飙了脏话。

江森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他没吃够，于是就说：“我还没吃够，你再买一份我们俩分着吃可好！”

盛龙一听，这小子怎么这么可爱呢！于是两人又合伙干了一份。

吃完江森又出幺蛾子了！

“哥，吃完你就回家吧，我要去小李飞刀理个发。”

“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你现在回家写五张试卷，我回来检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森宝，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做错了吗？”

“哥，我要你知道，我十五岁了，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总不能阻止我长大吧！”

“你还是因为训练营的事？”

“哥，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我今天理完发能自己一个人回家，你就去京城好吗？”

“森宝，你不要这样，我去还不行吗？”

“哥，我总会长大，我们俩也总一天会分开，这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不要让我阻挡了你前进的脚步！”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怎么可能，明年你就要上大学了，可我明年才上高中，所以，赶紧回吧，再晚理发店都要关门了！”江森说完，就转身朝街对面跑去。

盛龙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这一次，他没有抓住江森。江森以后也会这样轻松地逃离吗？盛龙不由得心里一阵恐慌。

盛龙拨给李小三的电话里传来江森的声音。

“李老板，您还活着吗？”

“活着就喘口气！”

李小三说：“得，你亲弟来了，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