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干笑了一阵,才顾得上打量这个院子,这是一个有年代的中式庭院,四周都是雕梁画栋的瓦房,廊下满是盆景,花以兰草居多。江森住在北面的两层雕花砖楼,楼梯直通东墙侧门,院中水池里种满了荷花,假山喷泉紧靠南边影壁墙,墙上是“耕读传家”四个大字。西侧有一圆门,一条石板路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竹林当中。
“我听那店老板段二爷管这家主人叫段皇爷,难道他家是大理段氏后人?” 江森问道。
“是不是段氏后人有什么要紧,大理国都灭了六七百年了!”
“跟他们讨教六脉神剑呀!”
“嘿嘿嘿……他们的祖先肯定不会,段二爷和段皇爷也肯定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位段皇爷是段二爷的老子,段皇爷只是段二爷对老子的戏称!”
“或许他们深藏不露呢!”
“那你练好独孤九剑再来找他们对决!”
武咏梅骂了盛龙活该之后,还是不愿他和江森彻底闹掰,末了给他出了一个恶俗老套但百试百灵的主意——死缠烂打!
看着盛龙撕荷叶的倒霉模样,雯月又唱着歌调侃起他来———
金鱼恋着洱海水
老虎最爱点苍山
天上乌云追彩云
海里鲤鱼追蛟龙
狮子围着么麒麟转
蜜蜂采花上九重岩
阿哥阿哥你把腿跑断
眼泪就飞上天
晚上盛龙就睡到了江森门外,还故意咳嗽了几声。
江森在床上听了,心里暗想最好让蚊子咬死你!
到了后半夜,江森起来隔窗一望,盛龙仍和衣睡在廊下,江森心里五味杂陈,抱了一床被子扔了出去。被蚊子叮得满身包的盛龙如获至宝,拥着附着江森气息的被子沉沉睡去,一觉到大天亮。
江森起床下楼去吃早饭,碰见花白头发的段皇爷在院子里练剑,别说,他那一招一式颇有些大侠的味道。
“请段皇爷赐教几招六脉神剑!”江森使出舞功侧翻到他跟前,抱拳说道。
“哈哈哈……六脉神剑我可不会,我只会太极剑!”
“那我就用逍遥派的武功领教你的太极剑!”
俩人正耍笑间,段二爷从东东侧门提着个饭盒进来了,段皇爷一见他,立马收功负剑而立,脸色极为不悦!
“爸……练功呢?”段二爷问候道。
“嗯……你来干什么!”
“我来还饭盒……”
“身价千万的老板还看得上吃我们这农家小饭?”
段二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爸,您别这样说!”
段二爷见老爷子负气而走,也不去追,对着江森讪讪笑道,“小兄弟,之后穿了那身衣服拍了照片,给我寄几张,留个纪念可以吗?”
“可以!”
“谢谢谢谢!”段二爷说着递过一张名片。
江森也没细看,但还是表现得很慎重,掏出钱夹插到了夹层里。
吃早饭的人陆续上桌,都是些野菜山蔬之类,江森看见段皇妃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在附近锅台上忙乎,他们的刀铲在一片云雾缭绕中翻飞,那架势俨然隐迹江湖的武林高手。
“嘉措,他们在干什么?”
“正宗的汽锅鸡,你今天有口福了!”
“噢!”
江森余光扫到盛龙和顾菲一前一后上桌,随即引来其他人一阵窃笑。江森勾头一瞧,只见盛龙脸上被蚊子咬了十多个包,尤其额头让人不忍直视,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而顾菲的右脸上两深一浅三道指印,俨然被当家主母虐待过的小丫鬟!
“噗哧……你们俩真像一对落难夫妻呀!”江森乐道。
盛龙一听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目露寒光盯住他。
江森对他飞来的眼刀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对着顾菲笑道,“姐姐,昨天我是故意的,可你这一巴掌挨的值,我已经和他成功撇清关系了,你现在有了一半的机会,要抓……”
江森话音未落,盛龙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江森一眼,然后一脚踢开凳子,转身大步朝房间走去!
在座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江森,只有顾菲没有理会,低着头默默地吃东西。
江森迅速回过神来,对着盛龙吼道:“你特么的给我站住,滚回来吃饭!”
众人愕然,世界上还有这种操作。可令众人更意想不到的是,盛龙真的站住了,他原路返回,扶起凳子坐下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江森!
江森也冷冷地回瞪他。
看江森把大老板吆来喝去颐指气使,武咏梅和雯月几个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暗潮汹涌,他们默默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在左手手心向他献上自己的膝盖。
江森和盛龙对峙了整三分钟,在汽锅鸡上桌时破功,他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盛龙碗里,讪讪地笑道,“哥,别生气了,这个最好的鸡腿给你!”
武咏梅和嘉措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恐怖片中最惊悚的情节,雯月直接翻了白眼儿,岩龙和项展更是把水和粥喷得浑身都是,顺带殃及林可顾菲。
盛龙也夹了另一个鸡腿放到江森碗里,笑着说:“……你也吃,吃了好有力气朝我撒气!”
“谢谢!”
俩人又开始一边含情脉脉地对视,一边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们在大家当机中的时间干掉了大半只鸡的份,然后勾肩搭背扬长而去。
临上车前,江森感觉有些尴尬,虽然和盛龙玩着欲擒故纵的猫鼠游戏,但他从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盛龙对他一如既往将他捧在手心里。他不想他的全世界只有盛龙一个,但事实是他的心里眼里全是盛龙!
盛龙从院里出来,手里多了两瓶饮料,他将一瓶冻硬的矿泉水递到顾菲手里,并撩起她的头发,用指腹探了探她的脸颊,嘱咐她好好冰敷一下。
江森看了嗤笑一声,心想你好会喔,这种言情剧里的烂梗也给我演,我要上当我就是你男朋友!然后摆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等他过来,可心里怎么就酸酸涩涩像塞了棉花透不过气来。
盛龙送完冰水超江森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橙汁。
“还算有良心,你只要把橙汁给我,我就原谅你当着我的面撩妹!”江森在心里呐喊道。
“杵在那干什么?上车呀!”盛龙说道。
江森上车让到一边,眼睛余光却落在那瓶橙汁上,一直盯到了下关,还攥在盛龙手里。江森的喉咙不由得咕噜了一下。
“给我,我就原谅你!”江森心想。
盛龙旋开瓶盖,对着嘴就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手落下时都快见底了。
“王八蛋鳖孙榆木脑袋没眼力见高分低能达尔巴……”江森鼓着腮帮子磨着后槽牙用所有自己知道的脏话把盛龙默默地问候了个遍。
“爆爽啊爆爽,让你爱把言情小说里的情节当生活经验,这下尝到苦头了吧!”从上车前到现在江森所有的表情也全落到了盛龙眼里,看江森吃味他终于体会到了复仇的快感!
“真好喝,要不要!” 盛龙把他喝剩的瓶底朝江森一让。
“滚开!”江森反手反手一抄打掉了他手中的瓶子。
“哟,暴躁!”盛龙笑着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你敢薅我头!”江森一抬臂就攥住了盛龙的手,把他按在座椅上,“我看你是缺乏暴打!”
“嘻嘻……我缺乏暴亲,来吧,尽情地虐我吧!”
“哼……哥,你忘了我们之间约定,现在越界了,需要接受真正的惩罚!”江森说完就照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嘶嘶………救命啊!武咏梅……你死了吗?啊……江森……你个小豹子……小狼狗……疼死老子了!”
江森不顾盛龙的哀嚎,咬到心满意足才松口,他抬起头来欣赏自己的杰作,一圈鲜红的牙印,有几个点都出血了!
“武咏梅,身为集团总裁秘书,你看着老板被谋杀都不管吗?”
“该,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人人得而诛之!”武咏梅回道。
“…………你自己准备解除雇佣关系的文件吧!”
“哎哟,我好怕怕哦!我准备了,你看得懂吗?”武咏梅翻了个白眼道。
盛龙在武咏梅跟前也没讨到便宜,又转过身来招惹江森, “都分手了,还给我盖章,你这算什么,藕断丝连……旧情难忘?”
“你别往脸上贴金了好不好,如果你还没活够的话,趁早去找你的神仙姐姐!”
“那这个我也拿去给她了!”盛龙变魔法似的手里突然多出一瓶甜酒,“本来是给你喝的!”
盛龙还没展示清楚,甜酒就到江森手上了,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江森这几天都对云南的清糖玉米醪糟念念不忘,昨晚逛街尝了一口原味甜酒,更觉妙不可言。
江森心道:“哼……看在你给我带甜酒的份上,刚才的账就先给你记着!”
江森打开瓶盖,对着嘴,“咕”一声那冰凉的液体就调皮地滑进了喉咙,那酒先凉后热绵甜爽口入口即化,“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美妙赛神仙呐!”接着便嘴对着瓶吹了起来。
“哎哎哎,少喝点,小心喝醉了我占你便宜!”
“你敢!”
伴着雯月随风飘来的歌声,大家又回到了三天前的起点!
哥不乖来妹不爱
可笑哥哥是书呆
家有金山总会败
辛勤换来金花开
相帮相伴永相爱
想甩甩不开
哥是山来妹是海
情深谊长常相待
相好好到牙落光
相爱爱到须发白
活到一百情不变
生死不分开
这三天发生在江森身上的事,就像晚八点的热播档,用精彩纷呈,曲折离奇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江森并没有后悔爱上盛龙,但现在就像雯月歌里唱的那样,要想爱情久长,绝不能一时冲动,他和盛龙后面的路必须经历更多的考验和磨砺。
嘉措把车再次开到崇圣寺,陪盛龙和江森把晏洋晏崇奉在佛前三日的骨灰取出,绕塔三周返回,今日天公作美,艳阳高照,水波不惊,三塔倒映在聚影池中水天融为一色,极美,让人仿佛看到了轮回。
江森回到晏洋的房子,颂经超度的法事还在继续,他此时酒劲才上来,根本无法作陪,只能勉强撑着稀软的双腿上二楼冲澡。他从浴室出来时已经晕晕乎乎,连电吹风都拿不稳,掉了好几次,镜子里自己的影子重叠交织亦真亦幻,分不清楚。
恍惚中盛龙来帮他吹头发,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盛龙为他服务,最后把他抱到床上……
******
眼前是一片宝石蓝的大海,一朵朵粉色棉花般的云彩在水面上跑来跑去。
“森宝,快跑!你看前面有海鸥!”晏洋叫道。
“哥,你等等我!”江森边追边喊。
“你太慢了,我先走了,哈哈哈哈哈……”
江森跑的太急,跌倒在一片花海中,一只大手伸过来扶他,他仔细一看那由模糊变得清晰俊脸,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晏崇!
“晏洋又欺负你,来,我背上你追他!”
江森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坐在粉红色的棉花上,海和花都在底下!
“来呀,到我背上……”晏崇笑道。
江森呼一下就爬了上去,还是那熟悉的肩背,充满力量!
晏崇背着他飞了起来,脚下是名山大川,一程烟雨!
“哥,那是苍山吗?”
“对呀,苍山!”晏崇答道。
“瞎说,那是哀牢山!”晏洋突然从旁边飞来笑道。
“那座呢?”江森指着一座雪山问道。
“那是卡瓦博格!”
江森伏在哥哥背上,但觉耳边呼呼风响!
“那片粉红色的是什么?” 江森问道。
“花田!”晏崇回答。
“我想下去玩!”
“没问题!”
晏崇一个俯冲,贴着那无数海碗大的花头飞了过去!然后又飞向高高的天空。
“哥,那又是什么山?”
“无量山!”晏洋答道。
“快快快,我要下去看看无量玉璧,我要看仙人舞剑,还要去琅環福地,找神仙姐姐……”
“嘿嘿嘿……傻弟弟!”
“我们要回去了!”晏崇说道。
晏崇像战斗机一样,背着他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已在洱海上空 ……
江森又瞧见了站在聚影池边的白衣男子,绝世出尘,影子又是落在和塔相反的方向!
“哥,你看见站在池边那个男人了吗?”
“嗯!” 晏崇答道。
“我今天中午就看见了,木仔叫我,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我问木仔,他还说我喝醉了呢!”
“有缘自会再见!”晏洋说道。
“每一步都是修行!”晏崇又说道。
江森低头一看,已在苍山深处,远处崖壁上隐隐有寺院。
晏洋和晏崇带他落到一颗高大的杜鹃花树上。
“啊,这里真美,崇哥,我们以后就一直呆在这儿,听暮鼓晨钟,看潮起潮落,好不好?”晏洋问道。
“好……”晏崇回答。
******
江森觉得迷迷糊糊中有人在亲他,把他的嘴吸地生疼!他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就像被鬼压了床……
“啊……”他终于拼命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盛龙那贴着自己无限放大的脸,大脑中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你又趁我喝醉占我便宜……”
“咚……”下一秒盛龙已被他一脚踹道了床下!
“木仔,你已经是第二次越界了,再有下次,我阉了你!”
“好好好,算你狠!”盛龙悻悻答道。
“去把嘉措叫来,我要问他一件事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