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凌晨12点，江森才回到酒店。他一进门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三木，你小子真给爸爸长脸，我郑重宣布，从今天起，你是我最大的骄傲！”

“喔……好好开森哦！”江森乐道。

“爷爷奶奶……怎么夸宝贝孙子呀！”江森追问道。

“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奶奶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都是菩萨保佑啊，你才能这么有出息！”爷爷也在一旁说道。

路红霞性子急，她从江北抢过电话，“臭小子，你现在口风可真紧，什么时候舞跳得这么好了，平时一天到晚死蛇烂鳝地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你确定那是你吗？”

“嘿嘿……如假包换！”

“那赶明儿见了那些三姑六婆，我是夸你呢还是夸你呢？”

“母后大人，你就照死了夸，千万别客气，好好气气那些长舌妇，当然，也别忘了夸夸你自己，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好，就按你说的办……都说以形补形，等你放寒假回来，我给你多炖几个猪蹄，好好补补！”

“哎呀……妈！我这四十五码的大脚哪里长的像猪蹄了……好了好了，先不跟你说了，你儿子现在业务繁忙……这不，亲孙子的电话又进来了！”

“你小子说的什么……”江森没等母后教训完，胆子变肥的他就挂了爸爸电话接通了周伟的电话。

“孙子，爷爷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爷爷，你太牛了，太给孙子我长脸了……对了，我妈直夸你呢，说放假了要认你当干儿子！”

“那不行，那样咱爷俩岂不是乱了辈分！”

“是啊！我也这么说，可我妈非要这么干，她说这叫拨乱反正……我想也行，以后咱俩当他面就称兄道弟，背过她继续当爷孙，你意下如何！”

“那怎么……”江森的话还没说完，隔着窗户突然看见街对面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高大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枪杆子一样的身材站哪里都格外醒目……难道是他？怎么可能？

“我先挂了……”江森挂了电话，一溜烟儿跑下楼，站在街口张望时，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呵呵……这是又产生幻觉了吗？”江森自嘲道。

“不是幻觉是什么，他远在欧洲，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江森又自言自语道。

江森虽然不停地说服自己，但还是在风中徘徊了好久。直到赵华下楼来把他拉了回去。

“如果是幻觉的话怎么会那么真实！”已经半夜两点了江森还躺在床上拷问自己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江森还没醒，印大宏就来游说他，“江森啊，这是我们迁校前的最后一次大型比赛了，具有里程碑意义，会载入校史的，所以我们今晚要好好努力一把，你的必选曲目是高音禁区，已经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夺金，如果你自选曲目唱《大森林的早晨》，《清晰的回忆》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展示一下你音域跨几个八度的天赋，在评委那里会很加分，那样夺金的几率可就更大了！”

“印校长，您不要再劝我了，我已经想好了要唱什么，今天，就让我任性一回！”江森淡淡地说。

江森坐在前往省体育馆的大巴车上，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又自嘲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想忘记就能忘记的！除非这个世界上真有忘情水……”江森双眼放空又低声吟唱的起来，“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今天台下的评委又都是重量级，每个都是常在电视上露脸的，当然也少不了江森的恩师钱孟。除了评委，嘉宾席上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新闻里天天报道的人物，只有大妈宁至的座位空着。而让他最意想不到的是坐在嘉宾席中间一身军服的简宏军。

江森的《多么快乐的一天！》唱完，现场又是一片欢呼雷动！这首歌要求演唱者在两分钟内完成九个嗨C，虽然江森唱的还欠火候，不够完美，但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敢挑战歌王的歌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钱孟看在眼里满是欣慰。

“昨晚的舞蹈王子，今晚又要用他金嗓子来跟大家讲故事了，不知道你选下面的这首歌，又想和大家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江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泪水倒灌，“今天……姑父离开这个世界刚满一年，我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他……虽然我的眼底还有泪水，但天已经亮了，我会勇敢地迎着太阳，大步向前……姑父，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一直看着我……好吗？”

“啊……”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叹息。

……

就是那个秋天

再看不到爸爸的脸

他用他的双肩

托起我重生的起点

黑暗中泪水沾满了双眼

你不要离开

江森再度哽咽了，他从没想过，过了那么久，想到姑父他们，心还是如撕裂般的痛，火灼刀剜……也不过如此吧……

就……这么……走远

留下……我在这陌生……人世间

不知道未来

还会有什么风险

江森此时情绪激动，浑身剧烈地颤抖，喉咙就里像塞满了东西，他再也唱不下去了，只能佝偻着身子站在台上……泣不成声！姑父……我就是个孬种……我根本没有……装出来的那样坚强……我还是像以前那样软弱……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您丢人了……

台下观众都关切地望着他，突然角落里唱起一句——“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然后观众席上就传来一片响亮的歌声，“看到太阳出来……天亮了……观众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所有的人都唱了起来，他们用的歌声给江森打气！“那是一个夜晚，天上星宿点点，我在梦里看见……”

台下观众的热情重新点燃了江森的勇气，他抬手擦去腮边的眼泪，把话筒放在嘴边，继续唱起来———

一个人在世上要学会坚强

你不要离开

不要伤害

……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

看到太阳出来～

他们笑了～

天……亮～了～

江森唱完歌曲时，台上台下已经哭成一片！躲在台下黑暗中的江育萍靠在宁至的肩上剧烈地抽泣着，泪如雨下……

“对不起大家，为了唱好这首歌，我准备了好久，可我还是没有控制好情绪……把这么好听的一首歌给唱砸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惹大家陪我一起流泪……”江森呜咽着不停道歉。

“再唱一遍！”观众席上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对，再唱一遍！”

“再唱一遍！”

……………

看着台下观众的热烈反应，听着他们支持的声音呼喊，江森有些懵了，他站在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钱孟见了拿过话筒对着江森说道：“再唱一遍还是唱一首其他的歌，你自己选！”

江森接过女主持人递过的纸巾，擦去两颊的泪水，又狠狠地擤了一下鼻子，“……谢谢……谢谢大家……那我清唱一首吧……我自己也写了一首歌，我想把这首歌……唱给我的姑父，也是我心目中最爱的……爸爸——老晏！”

他总是捣蛋不听话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只有你把他当成宝啊

说他会长成千里马

他说要快点变大

黏在你后背学骑马

你的肩背像最巍峨的山

托起他笑着追晚霞

小屁孩很快长大

膝盖上再也放不下

吃饭碗都比你的大

掰手腕也总会输给他

难道你是怕输太多

才早早地丢下他

他多想再喊你一声爸爸

躲在你臂弯说梦话

………

江森唱完，台下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好像时间都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好久，才响起雷鸣般震天动地经久不息掌声，热情的欢呼蔓延全场。

江森就那样痴痴地钉在台上，凝望着眼前的黑暗，忘了鞠躬致谢，也忘了华丽退场。他看见在他右前方打来的一束强大光影中，姑父穿着军装正朝自己大步走来，跟在两边的是晏洋和晏崇……慢慢地，三个人影交叠在一起，变得更加高大挺拔，那个人光芒四射，熠熠生辉，西装革履，圆寸短发……在他晃神中那个人的步伐迈得更大更坚定……下一秒便紧紧地把他揽在怀里，那炙热的感觉仿佛要将他稍嫌单薄的身板融化……

“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江森心里问道。

“傻瓜，无论你躲到哪儿……我都不会再让你眼里噙满泪花！”盛龙心里说道。

“如果时间就这样静止多好！我就可以一直躲在你臂弯里不用再逃！”江森心里说道。

“哈哈哈……你俩臭小子，这下可让我全逮着了！”简宏军豪爽的笑声在哥俩耳边响起。

台下还是有很多认识哥俩的人，“哇，是江神！”一个女孩喊道。

“那个江神？”男同学问道。

“他可是天才少年，去年五项全优进了国家集训队，免试进了Q大，他要参加高考，我们省今年的状元就不是赵名扬了！”

“何以见得？”

“听说他做过高考试卷，丢分在个位数之内！”

“那真是完美的哥哥，有缺陷的弟弟！”

“就那长相歌喉还有缺陷？那你呢？天残地缺？”

涌上台献花来的人越来越多，盛龙抓起江森的手就跑，他不想把江森留给热情的观众，森宝儿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就这样，江森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盛龙劫走。

女主持人怯怯地追问，“简政委，您认识他俩？”

“那当然，那是我俩女婿！”

他们刚跑出体育馆门口，就被大妈的秘书宋岱给拦住了，宋岱扶了扶眼镜说道：“宁主任在附近一个茶馆里等你们，她有很要紧的话对你们说！”

“让她留着给别人说教吧，我们俩不想听！”盛龙说完一把推开宋岱，拉着江森朝远处跑去。

“哼……年少气盛，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宋岱理了理领带叹道。

江森没有料到自己成了当晚最大的赢家，不但独唱夺金，而且当选比赛最受欢迎的节目。

印大宏代江森上台领奖的时候，那嘴都快笑抽筋了。结果更让他吃惊的是，简宏军和他握手时说了一句：“照顾好我的小女婿！”他吓得说话只打磕巴，“您……认识……江森！”

“何止认识，他是我最亲密的战友、已故司令晏援朝的亲侄子！”简宏军说道。

印大宏听了唬得手中的奖杯差点儿掉地上！

他领完奖下台以后把这件事告诉了钱逊，钱逊叹道：“我现在有点明白江森为什么要上我们学校了！”

盛龙把江森抢到附近公园里临水的小榭子里，一手紧紧箍着他的头，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仿佛要把他吃掉似的。发疯似地吻起来！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吻着吻着，江森也俩手兜紧盛龙的后颈忘情地主动索取起来，盛龙口中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让他难忘。没错！还是那熟悉的甘洌的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江森忍不住铆足劲多攫取了几口。

“……嗯……想我没！”盛龙沙哑着嗓子宠溺地问道。

“……想！”江森委屈地回答。

“……有……多想？”盛龙继续轻吻着江森的耳鬓。

“……天天……想……夜夜想！”江森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下来。

“……你……别哭！”盛龙边说边缓缓地吻去他脸颊和睫毛上的露珠。

“哥……”江森顿了一下，“……我是不是特坏！”

“没有……就是太倔了！”盛龙说完又江森嘴上啄了一下，“以后还逃不逃了？”

“还逃……还逃！”江森耍赖皮道。

“再逃打你屁股！”盛龙说完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你再动手动脚……爷用无影脚踹你，把你变成太监！”

盛龙正要跟他继续臭贫，旁边一束手电的强光直直地照射过来晃地他们睁不开眼！

“谁在那里！”公园看门大爷喊道。

盛龙赶紧拉着江森又跑，一直到公园的另一头才慢下来。

“有偷情后被捉奸的感觉！”盛龙笑道。

“放屁！”江森骂道。

“好久没被你骂了，听起来真过瘾，来，再骂几声！”盛龙笑道。

“我放的屁都是香的！”

“你说的都对！”

江森听了盛龙的回答心头一暖，这种感觉太熟悉，那和他性格违和的话语，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你不是出国交流学习了吗……已经结束了？”江森问道。

“还没……我是打飞的回来看你演出的……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那些洋鬼子可是半点情理不通！”

“欧洲挺近的吧……坐飞机要几个小时？”

“嘿嘿，不耽误的话，加上转机时间，要走将近三十个小时！”

“什么……那么远你还赶回来，你脑壳确实有问题！”

“只要能赶上你的演出，我坐六十个小时的飞机都值得！”

“你别说了……我现在陪你去机场，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赶路才有精神！”

“咱还是回去吧……我羽绒服落酒店了！”盛龙笑道。

“你大冬天不穿羽绒服就到处乱跑？”

“湿了！”

“我昨晚看见的人是你对不对？” 江森追问道。

“太想你了！”盛龙回答的声音十分慵懒，像在撒娇。

“你在楼下站了多久？”

“半晚上！”

“你大爷的……怎么没把你冻死！” 江森骂完又说道：“酒店里没有重要东西的话，就不要回去了，再折腾天都亮了！”

“听你的！”盛龙笑道。江森拦了一辆出租车送盛龙去机场，路上打电话给印大宏请假，说今晚和哥在一起。印大宏听了十分客气地说：“行行行，好好和你哥哥叙叙旧！”

江森和盛龙在机场开了门口间旅店，盛龙靠在江森肩上，他没说上十句话就睡着了！

江森见了乐道：“死达尔巴，还说要跟我说一晚上的话呢！”

江森把盛龙放平躺好，便趴在旁边静静地看盛龙的俊脸，与白皙的皮肤相映成趣的，是在脸上落下两片阴影的睫毛，那睫毛又粗又长又直又密，像最挺拔最茂盛的防风林。让人怎么看都嫌不够！盛龙睡着睡着开始说梦话，“森宝儿，等放假了，我要带你去环游世界……去梵蒂冈……去布拉格……还有爱琴海……对了，我要买一个马场，和你一起练骑术……再买一根铁链子把你拴起来……江森听了心里一一反驳着，他重重地拨弄了几下盛龙的睫毛，盛龙也没有醒，只是心满意足地吧唧着嘴。江森就那样静静地望了盛龙半夜，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他们一大早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江森看了机场的天气对照后才知道柏林比这边冷得多，他担心盛龙在转机的过程中被活活冻死。便脱下羽绒服递给他。

“穿我的吧！”

“我穿了你怎么办？”盛龙套上江森的羽绒服一试不大不小刚合适。

“姑姑给我买了新的……回去我就穿！ ”

“也好，穿你的羽绒服就像被你抱着一样！”

“咦……”

江森送盛龙过了安检，又和在二楼拐角处的盛龙脉脉对望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头。”

江森乘出租车去酒店，取了盛龙的羽绒服赶回S大时，返回桃源的大巴车就等他一个了。

他是这次展演的功臣，所以校长把大巴车的副驾驶座位让给他坐，江森一觉就睡到了桃源。他一下车就过了一把明星的瘾，黄志杰带了几百学生在校门口夹道欢迎，送花撒花，热烈欢呼，江森这回算真正成了桃源师范的风云人物，他最后是被一帮男同学架着送进宿舍的。

印大宏看着江森消失在楼道的身影，拉过连兴龙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幸亏你没想过给他穿小鞋，要不然你这次就真完蛋了！”

连兴龙听了十分后怕，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发凉地脖梗，还好脑袋还在。“要是赵华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找人误伤了他一根手指头，这会怕都等着挨枪子了吧！”连兴龙这么一想，又吓出一身冷汗。

俗话说：乐极生悲！江森回到桃源的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咳嗽都出血，他怀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中药西药吃了个遍，一点儿就不管用，第三天还发起烧来，他只好请假去校医室输液。

爸爸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烧的昏昏沉沉，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爸……你是我的骄傲对吧……这次拿了三个奖，你说我能不能？”江森笑道。

“能，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着太热了……你还是把妈妈给我缝的褥子寄来吧……咳咳咳……”

“你生病了对不对！”

“没有的事……就是钱快用完了，你抽空给我打点！”江森生怕继续说下去会穿帮，就赶紧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