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森来了个说走就走,等江北打电话来询问的时候,江森已经到半路了!
“又跑哪儿野去了?”江北问道。
“给姑姑上个坟……再去京城玩几天!”
“现在出门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
“我这不是怕您舍不得我嘛!”
“啧啧啧!”
江北挂了电话,朝路红霞抱怨,“这小子翅膀是真硬了,出门连招呼都不打了!”
“行了,他今年够懂事了,刚刚失恋,还乖乖地在家里陪奶奶,一呆就是半个月……出去散散心也好,何况,他肯定惦记那没爹没妈的表哥呢……拿来吧你,也不说让我给嘱咐两句!”
路红霞夺过电话拨给江森,江北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母后大人有何吩咐?”江森笑道。
“宝贝儿子啊,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京城记得给妈妈打电话……还有,去了多呆些日子,到海淀那块多转几圈,我听你干妈说那里高校林立,北大清华都在那儿,你好好了解了解,争取也考一个名校上上,清北南复,随便一个,妈都不嫌!”
“嘶……”江森听完确定妈妈没疯但他疯了!
江森到家吃了午饭,正准备带着供品去上坟,刘阿姨递给他一封信,说是在枕头里发现的。
江森忽然记起很久以前,姑姑曾悄悄对他说,有宝贝都会塞在枕头里,让他别忘了拿!
江森吾儿: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姑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姑姑怕走的匆忙,来不及交代后事,所以,由你继承的遗产先立了遗嘱,希望那些东西能对你日后的生活有些许助力,让你的青年时期不至于为生活打拼得太辛苦!
可姑姑也希望你能保持拼搏的精神,用自己的努力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不要坐享其成!
姑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哥哥盛龙,他虽财产众多,但性格孤僻,亲疏朋寡,极易不容于人。而他身世尤为可怜,尚在襁褓之时亲生父母便撒手人寰,留他孤苦无依于世,现在连我也一旦去了,他更是无爹无娘,无所依归。所以,姑姑求你,在我身后多帮助照拂于他。有时间替他给父母扫扫墓,万要找一合适机会,再将身世告知于他。
言尽于此,愿你快乐,康健,过好每一天!
江育玲绝笔
信的背面誊抄着盛龙生父墓地所在的地址和结婚照片。
江森看完信,默默把信收进口袋里。
他去向阳坡的路上给武咏梅打了个电话。
“我天!祖宗,我正准备跟你汇报呢,盛总他消失三天了!”
“打过电话没有?”
“打过,不接!”
“他……最近除了暴饮暴食,还有什么反常?”
“……并没有……对了,前几天林远宸来邀他一起去波尔多品酒,被他当场拒绝了!”
“挂了……我先打电话试试!”
江森挂了电话就打给了盛龙。
“……在京城吗?”江森单刀直入问道。
“……没有!”盛龙回答。
“在哪儿?”
“……在……外面!”
“知道了……你保重身体!”
江森挂了电话,下一秒泪水就喷涌而出。
他给武咏梅发了“他没事”三个字后直接摁了关机。
上了向阳坡,江森呆呆地坐在坟前,偶尔侧脸看一下墓碑上的照片,却一直无话。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凝视了一会儿墓碑上的照片,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拢拢羽绒服下了坡。
江森吃完晚饭,背了书包走到院子里对着侧屋喊道:“刘阿姨,我出去散散心!”
“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明天再去吧!”刘阿姨赶紧跑出来说道。
“没事,我都这么大了……还有,我转几天就回去了!”
江森在使馆街游荡到半夜,然后打车直奔火车站,随着人流随便上了一辆火车,补票的时候才知道这趟车直达上海。他在列车员的引领下来到卧铺车厢,那间四人车厢里只睡了他一个人,这倒好,放屁磨牙想干啥干啥。
江森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爬起来洗了把脸,去餐车吃了份红烧肉。返回时,他发现车厢里多了一位眉眼精致的帅哥。
江森朝他点点头算打招呼。
那帅哥也冲他腼腆一笑,用吴侬软语说了声你好。
“听口音你是台湾人?”江森道。
“你怎么听出来的?” 帅哥笑道。
“港台电视剧里都是你这个调调!”江森调侃道。
“哼哼哼哼……我是杭州人……你们北方人听我们南方人说话都是一个调调!”
“杭州人……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
“那我们同路!”江森叫道。
“你也要去杭州?”帅哥问道。
“没错……去那边见个故人!”
“那你怎么会坐去上海的车?”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江森嚣张地唱着回应。
帅哥指着江森笑道:“搭错车!”
“嘿嘿……没错!”江森望了一眼窗外,“反正也不赶时间,搭错车也没关系,权当散散心!”
“我也是上错了车,所以才在郑州换乘的这辆!”
“呵呵呵呵……兄弟,缘分呐!”江森吃吃笑道。
“没错,缘分……重新认识一下,陈平!”陈平主动伸出手。
“江森!”江森伸手回握。
“你的手好大,也好漂亮!”陈平笑道。
“你的手蛮秀气!”江森笑道。
“你怕有一米九吧,我看你进门都下意识地低头!”
“差不多……彪形大汉!”江森乐道。
“你这是纯爷们!比我高了十多厘米!”陈平也笑道。
“你也很帅啦,我刚进来还以为遇到一个明星!”
“你才像明星,和你相比我差远了!”
俩帅哥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吹捧,仿佛相熟好久的朋友。
“哎你多大了?”陈平问道。
“你先说你多大了?”江森使出他一贯的招数。
“十八。”
“我快二十了!”江森扯起谎那叫张口就来。
“哦……哥,你要去杭州哪里,顺路的话我可以给你当个向导?”
“茅家埠,知道吗?”
“太知道了!”陈平笑道。
“去过?”
“就在那儿长大的!”
“你别是个江湖骗子吧!”
陈平摸出身份证扔给他,“自己看!”
江森看了怪叫道:“卧槽……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是啊,中国有十二亿人,我们两个搭错车的人在同一个车厢遇上,目的地又一样,这也太神奇了!”
不得不说,有些事就算你不相信,冥冥中却早已注定。
江森和陈平性格相辅相成,聊天也异常投契,他们有很多互相感兴趣的话题。江森此时才知道陈平准备考中戏学院,假期去京城找老师训练台词,他吃亏的方面就是语言,这也是他们南方人的通病。
陈平告诉江森,京城除了清华北大这些名校,还有许多艺术院校,像央美,中戏,北电,北舞,中传,专门招收有专业特长或表演天赋的学生,艺术院校的文化课录取分数线相比较宽松一些,但艺考通过率低,一般要经过复试甚至三试,才能取得艺考证。只有取得艺考证,才有通过普通高考报考这些艺术院校的资格。
江森有了陈平的陪伴,后面的旅程轻松了许多。俩人谈天说地,聊到了许多江森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如何报考八大美院。他知道了京城最有名的是央美和清美,而杭州的国美也是个中翘楚。陈平说的江森心里直痒痒,报考大学的欲望蠢蠢欲动。他准备到了杭州先去中国美院看看。
第二天一早火车抵达上海站,他俩在火车站对付了一下肚子,便买了最近时间段去杭州的火车票。中午便到了茅家埠。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美景果然名不虚传。他们下车的地方正对着天竺山,陈平告诉江森,灵隐寺就在那边。江森听了,连喊我要去找济公,陈平说:“先去我家休息,吃完饭就带你去。
陈平家境不错,父母都是茶农,有自家的茶山,以种茶制茶为生。他哥哥陈凡有个不大不小的龙井茶业公司,所以家里早早就住上了别墅。
吃完午饭陈平便带江森去了灵隐寺,俩人先上飞来峰数佛像,然后穿过冷泉来到古木参天的寺门。江森是个神棍,一路虔诚上供叩拜拈香祈福,自天王殿到大雄宝殿药师殿,拜完弥勒释迦牟尼和药师佛,又从济公殿转到罗汉堂,最后去了永福寺和韬光寺。
江森一路都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为那个人祈福,他感觉再美的景致,没有了那个人的陪伴也变得黯然失色!最后,他跪在韬光寺的观音菩萨面前默默祈祷,“您大慈大悲,一定保佑我哥健康快乐,诸事顺遂!”
他们拜完观音便沿着西山便道一路绕回。路过三生堂附近时,陈平问江森要不要去求姻缘,江森笑说算了吧,天马上黑了。
晚餐安排在陈凡的待客茶厅。他特意准备了西湖醋鱼,叫花童子鸡,东坡肉,莼菜汤等当地名菜招待江森。
江森吃了一圈话才多起来,他忽然瞥见陈凡橱窗里的一张照片,竟和他手中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们是?”江森指着照片问道。
“哦………那是我阿舅!”陈凡回道。
“阿舅?”江森疑惑地问道。然后从包里掏出来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你是我阿弟的儿子?”陈平姆妈叫道。
“我不是,我表哥是,但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陈平姆妈听了边流泪边娓娓道来,原来席慕年的父母是五十年代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到这里的知青,夫妻俩有了席慕年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席慕年十四岁那年,父母因修水利工程出事去世,他就靠吃百家饭长大 !因为一直住在陈平姆妈娘家,所以成了她的阿弟。
席慕年后来考进了京城的大学,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飞黄腾达的时候,他却带回一个京城的大姑娘。他和抗美结婚后,抗美因执意要生下盛龙,结果难产送京城后就再没能回来,抗美的离世让他痛不欲生,日夜看着她的照片痛哭,天天念叨她一个人在那边又冷又黑会害怕,他要去陪她,大家不停地劝慰他,也没多大效果。一个月后,他出去散心也就再没回来。
江森听完讲述泪落如雨,他没想到盛龙的爸爸会那样痴情!可他选择了自己解脱,却把盛龙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
第二天陈平和姆妈带江森去了席慕年的旧房子,房子临水而建,房子跟前一座石拱桥,席慕年当年就是在这里落水的!
接着他们带江森去了席慕年夫妇的坟墓,坟墓就建在陈平家茶园亭子旁的茶树中间,他们到的时候,墓碑前已摆了一束鲜花。
“这花是谁献的?”江森问道。
“不知道,每年都会有,估计是抗美的家人,我们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打过照面了!”陈平姆妈说道。
江森突然想起来两年前过年时,晏拙说带爷爷到杭州旅游的事情,再看墓碑上盛抗美的生辰是腊月初十,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你们先回吧,我想在这多呆一会儿!”江森说道。
“姑姑,这也许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事了!” 江森叹道。
陈平和姆妈离开之后,一片片晶莹瑰丽的雪花自天际翩然而来,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溜到凡间的小精灵随风飘舞,顽皮而又潇洒。倏尔便如鹅毛柳絮般漫天卷地而来,好像给这迷人的山水世界披上了厚厚的银裘,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白,静谧而美丽。
“没想到杭州也会下雪!”江森喃喃说道。
这时电话响了,江森以为是陈平,便看也没看接了起来。
听筒那边却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在哪儿?”
“西湖!”江森叹了口气道。
“为什么……又躲到那么远的地方?”
“没有躲……来这里……见两位朋友!”
“别再逃了好吗?森宝儿……在那里等着我,我去找你!”
“那可不一定……除非你这会儿从天而降……不然的话……”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能马上出现在你身边……你就别再再跑,好不好?”
“呵呵……我只给你十分钟!”
“不用……我已经到了!”
江森蓦地回首,发现盛龙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江森猪八戒倒打一耙,蹿过去对盛龙一阵拳打脚踢,“你敢跟踪我……敢定我位……你个王八蛋……你个鳖孙,你个达尔巴!”
盛龙任由他捶了一二十下,才把他一把揽在怀里,大手箍住他的脑袋,下一秒嘴唇就覆上他的,狠狠攫取那令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江森被亲的晕晕乎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发狠咬住盛龙的嘴唇,立刻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你是狗吗?”盛龙叫着挣扎开他的钳制。
“没错……我就是狗,怎么样?”
盛龙擦去嘴唇上的血,瞧着江森龇牙咧嘴凶巴巴的模样笑道:“我就喜欢你小子这股疯劲!”
“可我讨厌你满嘴的烟味……你抽了烟的嘴真臭!”
“我戒,成吗?”
“我也讨厌酒味!”
“酒我也戒,成吗?”
“可我再也回不头了,我这一年追了两个女孩,还都……”
“……我知道,我开车跑几千里去给你过生日,却看到你和一个漂亮女孩去宾馆过夜……”盛龙忿忿说道。
“嗬……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再……因为我折磨你自己,你看我都那么渣了,为了我不值当的!”江森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话你说了不算,只有这里过得去才算!”盛龙指着胸口说道。
“……”一向伶牙俐齿的江森听了竟无言以对。
“这一年,我也尝试去爱上别人,可是我办不到……江森,今天我就当着我父母的面,把你这个对我始乱终弃还处处花心留情的妖孽收回去!”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父母……你知道他们?” 江森问道。
“早就知道了……高一的时候考托福,和同学一起去办护照和港澳台通行证的时候,公安局要出生证明,我在奶奶的遗物中找到它的时候,就全明白了……可一家人对这这件事讳莫如深,我也就没再提起!”
“你……”
“我真可怜对不对,亲生父母没了不说,养父母也没了,爷爷变得不认识我,堂哥又为了钱天天和我勾心斗角……”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天之骄子……而我……”
“狗屁天之骄子……我是天煞孤星才对,要不然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怎么会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没有!”
“别说了!”盛龙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在墓碑上,“这个人,他一天都没管过我,可是,他却遗传给我一样东西,那就是认准了一个人,便不会再改变……江森,我这辈子算折你手里了,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没有关系,那我就把你揣在心窝子里,直到……不愿意走下去那天为止!”
盛龙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江森故作坚硬的心瞬间瓦解奔溃,盛龙那委屈的模样他哪儿受得了……算了,老子什么也不管了,只要他高兴,让老子干什么都行!想到这里,江森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盛龙的手,盛龙也不回应也不拒绝,就任他那么抓着。
“哥……我想考央美,清美,中戏,北电,你能帮我吗?”
盛龙虽然没有说话,手却骤然抓紧。
“我想靠自己的本事考到京城去,堂堂正正地呆在你身边!”
盛龙溢满泪水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他的森宝还是像以前一样单纯善良,不管他脑子怎么绕,最后还是会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我要没考上,你别怪我!”
“你能考上!”
俩人手拉着手沿着湖畔走了好久。
“我走累了!”江森突然说道。
“那我背你!”盛龙回答。
江森毫不客气,一跃而上。
“……你又重了不少!”
“你嫌弃我!”
“没!太久没背你了!”
“切……不是我重了,是你虚了……说,你瞒着我找了多少姑娘?”
“就一个……法国姑娘!”
“我就知道,你特么的……肥水专流外人田!”江森酸道。
“哼哼哼哼……还肥水……你这比喻也绝了!”
“我让你笑!”江森说完就一口狠狠咬在盛龙的耳朵上!”
“嘶……你再咬,我要去打狂犬疫苗了!”
江森松开嘴,恶狠狠地道:“赶明儿我也找一外国妞开开荤!”
“你敢!”盛龙也凶道。
“试试!”江森毫不示弱。
江森趴在盛龙背上,一颗心狂跳不止,有忐忑,但更多是惊喜,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把他宠得没边儿的人这才是他最想要的,他的心只会为他欢喜为他忧愁,为他痛苦为他甜蜜。
江森带盛龙去看了席慕年的老房子,又引他认了亲。盛龙笑说你这才来半天,就把我查了个底儿掉。
“当然,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事!”江森得意地说道。
“人来疯?”盛龙笑道。
“会说话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不是?”
“没错!”
盛龙亦被巨大的喜悦包围,只有和江森在一起,他才能无所顾忌地笑。
“那我们马上回京城吧!”盛龙说道。
“为什么?”江森叫道。
“你不是说要考央美,清美,中戏,北电吗?难道就是开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话!”
“那不得赶紧找老师给你好好突击一下专业,你真当自己是天才!”
“那这个假期岂不是要泡汤了!”
“不光寒假,一直要到7月9号才算真正结束!”盛龙盯着江森,“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