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妮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没有摘掉面具的打算，也不吃饭。

她的呼吸很均匀，心脏跳动有力。俞彦看着她带着的面具，黑色的条纹里似乎夹杂了别的颜色，啊…是暗红色。红与黑的交织，原来不是纯黑色，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所以视觉也渐渐变好了吗？

俞彦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饭菜。刚刚开始，饭菜的香味也在渐渐浓重，直灌鼻腔，惹得他有些不舒服。

晚归的惩罚已经开始了吗？

“哥哥，你不舒服吗？”

明明和平常一样的声音，现在却如雷贯耳，是真的…如雷贯耳。

俞彦揉了揉耳朵，摆了摆手，他伸手去拿筷子，有着平常注意不到的微微凉凉的触感。他夹起一块鱼肉，明明先前还觉得不错的味道，此刻有了些鱼类特有的腥味。

果然是…增强了人的五感吗？这算什么？让自己变成超人？可以变成千里眼，顺风耳，还是哮天犬或…厨神？更或者说是变成…

俞彦搓了搓手指。

赌神？？？

不不不，清醒一点。总归这还是个惩罚。

既然是惩罚，就一定不是这种简单让五感变敏锐的程度…不过，有了这么好的耳力，是不是可以找找黄蒲翎被藏到了哪里？

他一定还活着，只是被藏了起来，这一点俞彦非常确信。

他闭上眼睛。先抛开别的感官，仔细听一听，究竟她会把人藏在哪呢？

脚步声…

门外有人路过。

卡擦卡擦…

有人在修剪花草，是在庭院，三道声音，三个人。

哐哐哐…咕嘟咕嘟…

剁什么？肉吗？带骨头的肉？还有…在炖煮着什么东西。

俞彦抽了抽鼻子。

乱七八糟的食材在一起，味道很奇怪，是大杂烩吗？

这里是厨房…两个人。

不行再往外…

嘈杂，吆喝声，哭闹声，嬉戏声，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猫叫，狗吠，铃铛声，瓷器碰撞…

已经到了街上，不，肯定不在这里，得回来，怎样忽视这些声音，回到这所院子。

俞彦皱起了眉头。

不是厨房，不是庭院，不是这所房间，这所房间只有两道呼吸，两颗心脏跳动。

要往后，只有后面没听了，后面的房子里…

？这么安静吗？没有人…不是，很微弱的呼吸声…是黄蒲翎的吗？原来他在这里吗？…周围还有什么…□□声，很痛苦，女人的？等等！还有脚步声？

哒哒哒

很轻快，声音很微弱，仿佛没有踩在地面一样。

“嘻…哈哈…”

俞彦猛的睁开眼。

笑声。…是谁？后面的房子里，有三道呼吸，三颗跳动的心脏，三个人，现在好像只能听到到两人的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奇怪？眼睛这是怎么了？

他仍坐在原位，可却什么都看不见。

俞彦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晃。看不见。世界明明是明亮的，可他为什么什么也看不到，入目只有白色。

忽然，他猛的捂住鼻子。

除过越来越浓的饭菜香气，周围还出现了别的味道。腥甜味，是鲜血？人的？动物的？腐臭掉的东西是什么？什么东西的尸体？还有烂掉的白菜叶，坏了的水果？腌坏了的酸菜？

救命，怎么还有下水道的味道…

俞彦有种呕吐的冲动。原来比起一切美好的甘甜香气，腐败恶臭来的更快更多。所有味道夹杂在一起，这还不如窒息呢…除过嗅觉上的折磨，耳朵更是让人遭罪。

所有声音都被放大，能听见的不能听见的都一股脑冲进了他的耳里。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什么东西划过地面，人的声音，动物的声音，物体相撞的声音，他都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人有五感。听，视，嗅，味，触。

俗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有的人出生就丧失了视觉，所以他的听觉就出奇的好，这有可能是天生如此，也或是他付出百倍汗水通过后天锻炼而成，不管怎么说，听觉超人是用视觉或苦难换来的。

可若有人不用交换就得了超出常人的能力，这一定是不公平的，公平之秤发生了倾斜，那么一定会用什么来填补分量。

所以，这就是惩罚。属于生理上的折磨。触觉和味觉还好，至于这视觉，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与瞎无异。最要命的是嗅觉和听觉，各种味道熏的他头昏脑涨，各种声音夹杂扩大仿佛能将五脏六腑震碎。

“王，王妮？”

俞彦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该是坐在原位的，那孩子应该也在。

“你…”

突然一个噪音震得他闭上了嘴，像是什么铁器摩擦地面发出的，很难受。

俞彦伸出手探向一侧，什么也没有碰到，他闭上眼。

“ 等，午餐时间一个小时，所以只要忍过这一小时就会结束的。”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挤出。

可一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此刻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太漫长了，一分一秒都是折磨，而偏偏在这时候…

“…”俞彦一哆嗦，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后颈，很冰。“…谁…”

他话未落，突然感到一股窒息感，谁在他的身后，用双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迫后仰，张开嘴呼吸，双手附上脖颈处，使劲抓住那双大手。

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惜一切的想要挣开束缚。他用力掰扯着脖子上的手指，指甲也刺进了那手手背上的皮肤，可他仍然纹丝不动，仿佛有着要掐死他的决心。

这也是惩罚吗？

肺里的空气挤压待尽，俞彦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双手松开了。

“哈…

他立马弯腰，手扶着胸口大口呼吸着，而那双手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头皮一紧，那双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他被迫挺起腰靠在了椅背上。

他朦胧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仍旧一片白。忍着不适，他喘着气说道。

“你…是谁？”

离他最近的声音里，有一道强有力的心跳，来自身后…身后一定站着什么人，不会是做梦者，梦境里本身的人物？成年…男子，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管家？”

俞彦张张嘴，他隐约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所有的声音里，他没有听到来自身后人的答复。

不，此刻的管家应该在照看别的做梦者吧？也不对，就餐时，他总是离开，可如果是管家的话，会直接承认的吧？所以到底是谁？

就在俞彦这么想时，抓着他头发的手松开了，转而捏住了他的鼻子。

“你干什么？”

俞彦下意识的挣扎，准备起身的一瞬间又被另一只手大力的压着坐下。

他动了动肩膀，肩上的手压的更用力。

“我说…大哥。”既然挣脱不开，俞彦也不浪费力气，他堵住一个耳洞，多少隔了一些声音。“你有什么癖好吗？又是掐脖子，又是抓头发，现在捏我鼻子做什…”

等一下！好像没再受到气味的折磨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用嘴呼吸时就闻不到了…对，用嘴呼吸，气体通过嘴巴直接涌入呼吸道，所以闻不到任何气味，这点怎么刚刚没想到。

身后这人捏住我的鼻子，我就会下意识用嘴呼吸，所以，他这是在帮我？

俞彦眨眨眼睛。

“谢…谢谢。”

嘈杂中俞彦捕捉到一声笑，不，准确来说是冷笑。

好像在哪听过…

俞彦又一哆嗦，那只手松开了他的鼻子，顺着他的鼻翼慢慢向上，慢慢的扶上了他的双眼，摩擦着他的眼睑。

本就不喜人触摸，再加上那触觉增大的惩罚，手指拂过的地方更是感知的更加清晰，有些痒，手指上似乎有茧，又有些刺疼。

俞彦皱眉，被惹得有些心烦。

真是非得逼人动手啊。

他猛的伸手抓住那人的手然后起身，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但结果是…他被那人更快的擒住双手。

才刚离开椅子一秒就被按了回去，并且这次双手还被背在了椅背后。

俞彦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

……被人一只手就擒住，也太丢人了。

“你到底想干嘛？”

现在算是确认了，把人这样动来动去明显就是戏耍。

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回应，俞彦重新闭上眼睛。

看来这人不会说话。既然反抗不了，一个小时而已，爱抓就抓着吧。

他微张着嘴巴，小幅度的呼吸。忍受着强烈的噪音，同时忽视着手腕处的疼痛。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就在俞彦以为身后的人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时，他却感到有什么碰到了他的喉咙，冰凉，酥麻。

“唔…”

俞彦轻颤一下，不自禁轻哼出声，喉咙处的手也是一顿。

没住意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的俞彦有些猜不透身后人的做法，脑子发木的他也不想猜了。

再忍忍，时间快到了…

没等到时间的结束，倒是等到了更加变本加厉的□□。

那手不停的在他脖颈处摸来摸去，顺着他的脖子缓慢向下。俞彦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手指便又附上了他的喉结。

忍，再忍。

手指一路向下，在修长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直线，俞彦感受到，他马上就要触碰到他的领口了。

他攥紧了手，指甲钳进肉里。

忍！忍！忍！

就在这时，所有的声音消失。俞彦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站起身。

身后没有人，他微愣，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觉得是错觉了，溜得挺快，在声音消失的瞬间，手上的力度也消失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真的是惩罚一部分吗？

俞彦第一次产生自我怀疑，他揉了揉太阳穴。

“哥哥，怎么了吗？”

是王妮。

俞彦偏头，就看见王妮面具下那双眼睛担忧的看着他。

“你刚刚…”他顿住。他想问这孩子刚刚有看到什么吗？但她都那么问了，问题还能有答案吗。

俞彦晃了晃头，重新坐下。他的视线扫过王妮的面前，碗里的粥一口没动。

“你不饿吗？”他问。

王妮摇了摇头。“早上吃的有些多了。菜有些凉了，哥哥刚刚突然睡着了，现在还要再吃些吗？”

坐着睡着？

俞彦刚想说不用了，余光里看到那盘绿油油的菜，不知想到了什么。

“那就再吃些吧。”眯眼笑道。

他拿起筷子，直接伸向那盘菜，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塞。

“看来哥哥很喜欢吃芹菜。”王妮轻笑。

俞彦也笑。“不是，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王妮疑惑。

俞彦夹起一块芹菜。“遇到凡事不要忍，干就完了！”话罢他狠狠的咬上那根细瘦的芹菜。

不生气，不生气，连芹菜我都吃了，还忍受不了被人耍流氓？不就是被吃了个豆腐嘛，我吃芹菜，呵呵。

王妮淡淡笑着，就见坐在隔壁的人一股脑把那盘芹菜都给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妮：芹菜真的那么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