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
“哥哥……”
声音虚弱的仿佛是一道幻觉。
俞彦紧抿着嘴唇，看着女孩对他颤抖的举起小手，他很想快点走到她身前，可周围的流速仿佛变慢了，脑子里嗡嗡炸响，那些不存在于这个时间点的声音萦绕在他脑中。
痛哭声
抽泣声
以及辱骂声……
看着那双几乎相同的小手，他更是感到窒息，那一次他因为内疚恐惧，没能抓住。
“哥哥……”
“在……我在！”
俞彦几步向前，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这次的手，他想握紧可又生怕握的太紧。
看着女孩儿苍白的脸，他知道她这次真的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眼泪划伤了脸颊，灼热悲伤。
“可可……”
他说不出你会好的这种谎言，这样的时刻他才发觉原来自己这般嘴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可似乎看出他的窘状，努力扯出一丝笑意。
“……”
她嘴巴缓缓开合，俞彦没有听清，他半跪在床边，身体向前倾斜，这次他听清了，她说：
“哥哥……我不疼了……”
以往的每次发病，治疗，她都装作无事的样子，抿嘴摇头一笑而过，她如今这样一句话，就好像她第一次在说，她以前真的很疼。
俞彦抬起头，想要说再也不会疼了，可连第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被冰冷的机器长鸣打断了。
脱力的小手脱离了他的手掌，沉重的落在了病床上。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和记忆重合，和当时一样令人窒息。
他没有将谁看做谁，他只是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感觉，无能为力。
他将她的手重新握住抵在自己的眉心，眼泪大片大片的划落，直到很久，他才说下：“再也不会疼了……”
可可的离世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可事情发生的还是太过突然。
可可今年7岁，五岁时被人丢弃在孤儿院，院长带他回去后，发现那时的她已然患有白血病。
不幸中的幸运是，俞彦总是来往于此，从那之后，她就住进了这家医院，一切的治疗费用都由他承担着。
她的世界自此也变得单一，陪伴她最多的是各种复杂的药物，以及奇怪的仪器。
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这些能够治好她的病，也知道自己被父母抛弃了，更知道至少有个人和她一样都期盼自己可以好起来。
他总是来看望她，逗她开心，陪她玩，是她渺小世界中第一盏灯，也是最亮的那一盏。
她很开心，很珍惜，因此在感到世界即将崩坏时，她才想见他最后一面，很幸运，她见到了，最后含笑而终。
俞彦坐在医院外的某个长椅上，远远看着医院的整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再也没有理由与家背道而驰，周而复始来到这里了。
他呼出一口气，视野里出现短暂的模糊。
“你不是不抽烟吗？”
视线闻声而去，便看到黄蒲翎朝着他走来，站定在离他几步的位置，遮住了不知何时不为显眼的太阳。
“…你怎么知道我不抽烟？”
黄蒲翎噎住。
怎么那么失落的一人，还能这么警觉？
不过好在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俞彦瞥了眼右手手间的烟头，这是几分钟前他问院长要来的，当时院长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只是偶尔。”
说着他又看了眼黄蒲翎。“你还在这，应该不是为了等我吧？”
按照平常这是一句玩笑话，而此刻他打趣的语气更想叹息。
面对这样的俞彦，黄蒲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与不适应，而诡异的是，他竟然想安慰他。
这一定是因为，他是因为听了他的话，才与宁薇拉进距离的原因！
于是，他有些别扭的说道：“我要回学校，可以带上你……”末了，他又补充两个字。“顺道。”
回应他的是沉默，俞彦的视线依旧放在远处，没有得到答案的黄蒲翎只得站在一边，跟着他一起望着，渐渐的，他的表情也淡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
俞彦慵懒的问着，这样的语气好似他们是多年的好友。
……老友。
他诧异一下，但也没有想要细想的心思。
“我的亲人在这里。”黄蒲翎答道。“你又在看什么？”
“看我的回忆。”俞彦的视线渐渐没有定点。“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看来他的亲友离世了。
黄蒲翎想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总之不是去天堂，也不是去地狱，死了只是死了，消失了，没有了。”
俞彦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你挺会安慰人的。”
黄蒲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我哥告诉我的。”
那表情仿佛在说，他哥的话不容他人质疑！
俞彦顿了顿，说道：“那你哥挺会安慰人的。”
黄蒲翎的眉毛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在夸人，我哥……”
话还没说完，俞彦便已经站了起来。
“你干嘛？”
“不是说要顺道带我回学校吗？”俞彦头也不回的说道。“走吧。”
没想到他竟是个哥控，如果不打断他，谁知道他要说出多长一段维护他哥哥的话，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俞彦露出一个浅笑。
“我话还没说完……不太一样，实际是个没礼貌的家伙。”黄蒲翎看着他的背影嘟囔道。
“跟好友要什么过多的礼貌！”
是脱口而出的话，让黄蒲翎愣住，同时让俞彦顿步。
“我们什么时候成的好友？”黄蒲翎问。
俞彦也想问，但既然话都说出来了，那么便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也不怎么想收。“现在，你人挺不错的，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黄蒲翎撇了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你有礼貌……喂！”
看着他越走越远，他喊道。
“你知道我车在哪吗？”
俞彦停下，然后回头，就看见黄蒲翎指着刚好与他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