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莲找个帮手，是叶如霜早就有的打算，只是一直没什么好人选。

小莲顾着自己的衣食住行，时不时还要开解她的情绪，她看着都觉得累，可是小莲从未叫过苦。

这个小绿她记得，那时候她刚刚嫁进陈府，有一天陈老爷唤她过去，那时候小莲手上有事，她就没让小莲跟随。

她走到花园拐角的时候，听见一个小丫鬟偷偷的哭，叶如霜好奇的问了几句，原来是小丫鬟家里来了信，等她和主家解聘去嫁给一个杀猪匠，好换一份彩礼让她哥哥娶媳妇。

叶如霜再一深问，原来小丫鬟父母已亡，如今家里是她大伯娘做主，那个哥哥也是她的堂哥。

“夫人，我，我能不能留在陈府啊？”小丫鬟哭着对叶如霜如是说。

叶如霜看着她想起自己，当时她也是这样，希望有个人能带她出了这苦海。

她没给小丫鬟任何承诺，只是问了她的名字就走了。

后来从陈老爷那走的时候，她刚好碰见管家秦伯，随口提了一句小绿的事，让她签了约从临时工成了陈府挂名的丫鬟。

那时候陈老爷极为爱重叶如霜，管家怕她惦记这事，后来还特意来说过小绿的去处，做了她小厨房的烧水丫头，虽不是什么体面活，可是事也相对轻松。

小小的一件事，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记到现在。

收了回忆，叶如霜看向小莲，等她答复。

“小姐是说小绿吗？”小莲心里有些别扭，一直以来，她和小姐相依为命风风雨雨多年，突然说再来一个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心里很清楚，小姐既然提出来了，说明小绿这个人已经得到了小姐的信任。

既然如此，小姐多个助力，她也可以多个帮手，这是顶顶好的事，她没理由不答应。

一个“好”字，简简单单，可是她的喉咙就像被糨糊糊住了，黏黏的，什么也吐不出来。

“嗯，说来也是缘分。”说着，叶如霜就笑着将她和小绿相识的经过说给小莲听。

“原来是这样啊，那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小莲笑着恭喜小姐又有一个忠仆，“恭喜小姐。”

伴随着小莲的恭贺，一行清泪划过她微提的嘴角。

叶如霜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小莲表情的不对，她赶紧将小莲拉过来，边替她擦眼泪边着急的问：“小莲，你这是怎么了？”

小莲瘪着嘴扑进叶如霜怀里：“小姐。”

“傻小莲。”叶如霜回想，小莲的异常应该是从自己提小绿开始的，她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小莲为何如此。

“小莲，你是我的姐妹，是我的亲人，你对我的重要性，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叶如霜很少与人剖心置腹，可是此时此刻，她不容许小莲一个人偷偷神伤。

“小姐。”小莲抬起哭花的脸，突然有些害羞，“嗯。”

“小花猫。”叶如霜也笑起来。

“那，那小绿？”因着叶如霜这番话，小莲彻底没有了心结，主动提起这事。

叶如霜却反而兴致缺缺，让小莲自己做主，一切都听她的。

自从陈老爷去世以后，府里已经没有一等丫鬟了。

说来也奇怪，陈彦之虽喜好风月，可是在府里却不爱使奴唤婢，身边除了从小跟到大的平安，就没其他人。有两个起居丫鬟虽然是二等，可是却过得如三等，等闲近不了他的身。

叶如霜更不用说了，只有小莲一个，不过小莲是陪嫁过来的，身契在叶如霜这里，算不上府上的人，因此在府里是没等级的。

因着府里主子少，下人也就相应得减少，若是遇上事忙不过来，管家会花些银子去人牙子那里聘些调教过的丫鬟小厮来用，用完就还回去。

小绿当时就是这样来的陈府。

也有例外，那就是倘若府里的事比较正式容不得出错，比如祭祖之类的，那借聘的人就不够格了，管家就会去与陈府交好的人家借些人手。

总得来说就是府里不会养太多闲人，所以如今陈府算起来，丫鬟、小厮、婆子加起来的数也算不得多。

“小姐，不如拿了花名册重新归拢一下吧？”小莲很快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自陈老爷去世，叶如霜对府里的事就不太上心，除了看帐对账在银钱上多看顾几分，其他的事都任由管家自行做主了。

归拢花名册，有罚有赏的，一来呢，可以重新奠定她的女主人身份，让那些动了心思的下人有个警惕；二来，小绿的新去处也不算扎眼，于小绿来说也是个好事。

“你是想？”叶如霜如何猜不到小莲的用意呢？

无外乎就是新姨娘入府，先下手为强。

叶如霜心里排斥这些，她不想与人争什么，她嫁进来之前，听说陈彦之的花名，也曾忐忑不安，怕家宅争斗不休，出乎她意料的是府中干干净净，哪怕是公爹陈老爷，后院也无人。

陈老爷对她好，恨不得将全部家产交给她，可是她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不然之前也不会轻易放权。

难道如今要为了那莫须有的人，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吗？

“小姐，如今是打虎上山，不想搏命也不得不搏命呀！”小莲心急，她何尝不想自己的小姐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新姨娘分明不是那等好糊弄的人。

商户人家，妾当家的比比皆是，若是让新姨娘掌权，不管远的近的，叶如霜都只有吃亏的份了。

叶如霜没这么悲观，正房的主人是她，那可是陈老爷当初发了话的，哪怕是陈彦之也做不得这里的主。

“小莲，我们先不说这些。”叶如霜心里有其他想法，“你想想，如今公爹已经去世，夫君对我又……说不定我就是想争也争不过呀。”

小莲却不服气，从前是姑爷来得少，所以了解也少。可是依着昨天那样，姑爷心里分明是有小姐的，而且分量还不轻。

“小姐，我说姑爷心里有你，你肯定不信。”小莲一脸神秘，“我来的时候听说老爷将管家叫过去问话了。”

“你猜，这不是月头月尾的，老爷能为着什么事叫秦伯？”

“我不知道。”叶如霜头一扭，拒绝猜测。

小莲却不肯，换了个方向继续对着她说：“肯定是老爷要责罚那些嘴碎丫头了。”

叶如霜摇摇头不语。

小莲又道：“小姐不信？等着看，最多傍晚就有消息了。我看呀，不少人要倒霉了。不过她们活该，敢编排小姐的不是，就是发卖了也不为过。”

叶如霜看小莲这个得意劲儿，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小莲收拾了食盒，边往外走边想，这种时候，确实是少了人手，连打探的人都不知道找谁去。

她想着要先去跟小绿通个气，让她有个心里准备才好，此刻，她对小绿再也生不起其他心思。

小绿被小莲叫出去的时候，心里很不安，之前她鼓起勇气说了那一番话，回来后仔细想了一下，小莲当时应该是不高兴了。

她也很理解，若是她们身份对调，她也不会轻易相信，不怀疑对方别有用心已经很难得。

“小莲，我……”

“小绿，你愿不愿意伺候小姐？”

小绿倏地抬头，嘴巴大张，眼里的惊讶逗笑了小莲。

小莲故作恼怒：“怎么，不愿？”

“愿愿愿，小绿千千万万个愿。”小绿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屈膝对小莲行了个礼，“小绿愚笨，以后还望姐姐多加管教。”

小莲点点头：“之前让你熬药好了吗？”

“好了好了，小莲姐姐放心，我全程看着，保管没出一丁点错。”

是个会来事的，省心了，小莲心想。

“那给小姐送过去吧。”说完小莲就在原地等小绿将药盅拿上，让她跟着自己走。

小绿端着药盅，心情好得想插上翅膀起飞。

一路上她想起自己如何来的陈府，又是如何留在陈府的。

她六岁父母双亡，跟着大伯过活。

尽管她吃得少干得多，可是仍旧碍了大伯娘的眼，若不是大伯还有几分良心，她在十岁的时候就被卖进窑子里了。

大伯娘没法子，就想着将她给人牙子做借聘丫头。

人牙子也乐得接些借聘的活，闲着无事会去乡下寻摸些家里养不起的丫头小子养着，稍加调教送给有需要的人家借聘。

这些丫头小子和其他人的区别就是还是自由身，要是家里需要，或是哪天想回去了，人牙子就得放人。

可别以为人牙子这是发了善心了，既然是归他养着，借聘所得的银子可都是他的，丫头小子一个子也看不到。

平日里没活的时候，在住处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等闲还要挨打，哪怕是这样，吃的也不过是一两个窝头果腹罢了。

小绿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大伯娘亲自送过去的，又是过去就能干活的，所以还与人牙子签了个契约：任人管教，若是哪天小绿被大户人家看上，所得的银子需得五五分。

人牙子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户人家对丫鬟要求多着呢。唯一例外也顶多是哪家少爷看中容色让小绿当个暖床的，才能漏点银两出来，不过也至少得是几年后了，所以他签约得心甘情愿。

陈府是小绿第一次借聘的人家，那时她已经十二岁了，在人牙子手下挨了两年的打。

对于让她第一次吃饱的地方，她做梦都想呆在陈府。

所以在听到大伯娘传信的时候，她才如此崩溃，大伯娘是什么样的人，那些年她早就看透了。

她知道，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她打听到自己之所以能来陈府享福，是因着新夫人进门，陈老爷怕府里人手不够怠慢了她，就依着管家找些借聘丫头先撑着，之后再由新夫人慢慢张罗人手。

想要留在陈府，成败都在新夫人身上……

“到了！”小莲的声音将小绿唤回现实，看着正房的房门，她知道，三年前让她成功的人就在里面。

三年后的今天，她能不能再成功也系在这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