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又做梦了……

还梦到了你的阿姊……

你迷迷瞪瞪睁开眼睛，视线恍恍惚惚的，像是隔着一层雾。

身下好像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还很暖，就像……是躺在什么人的怀里。

你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带着震惊抬头看去，眼帘里却骤然撞入了一片深邃的蓝，就像是被灿烂的阳光铺满的海面。

……假的吧。大概又是你的臆想。你的心中这样想到。

然而，你却移不开视线。

你眨了眨眼，近乎贪婪地盯着眼前的人，声音中带着的，是极力忍耐着的，微不可查的颤抖。

“阿姊——”你这样唤到。

她并没有回复，只是轻轻地抱着你，眼底沉淀着细碎的笑意，温柔得动人心魄。

你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却在即将要碰到她的皮肤的时候堪堪顿住，唯恐这又不过是你的幻想，从而惊扰到这场水月镜花。

这实在是太过美好了，就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你还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来不及做，幸福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了你的身上，却反倒让你慌了神。

不敢去触碰，不敢去戳破……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空气中漂浮着的肥皂泡沫，五彩斑斓的，带着绮丽的色彩，引诱人们去触碰，去捕捉，却在人们碰到它的那一刻，“砰——”地爆炸开来，什么都不剩，只有手中的一些水汽诉说着它曾来过。

她像是感觉到了你的想法，含着笑将你的手放到她的脸上，在碰到那柔软的肌肤时，你的瞳孔微微放大……

是……活着的阿姊……

有温度，有呼吸，有心跳……是活生生的人……

你的大脑一阵宕机，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着，敲打着，让你无法思考。

一种绝无仅有的狂喜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你的血液在你的血管中沸腾着，像是要燃烧起来。

你以为你看到了你的天国。

如果……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的话，那么就恳求梦境的制造者捂住你的口鼻，蒙上你的双眼，闭上你的耳朵，让你沉浸在这虚假的梦境之中，一直……一直地沉睡下去吧。

你并不想再醒过来了。

————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前找到你的。

你一个人在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影萧瑟。

“太宰，这就是你说的弥生有危险？”在看到你还好好地站在那里的时候，中原中也脸上露出愤怒，想要狂揍太宰治一顿，“差点又被你骗了。”

但是很快，他又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明明你们就在少女的前方，她却面无表情地从你们身边绕过，就像……和你们相隔着一个不同的世界。

“弥生，”他喊了你一声。

然而，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话语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浩瀚无垠的海一般，了无音讯。

中原中也再次走到你的面前，他想要试图拉住你，却在即将靠近你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墙壁挡住，他尝试着打破它，但是，在碰到它的那一刹那，重力骤然被消减了。

“太宰——”，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这是什么异能力的作用吗？我的力量被完全化解了。”

“哦呀，”太宰治兴致冲冲地走了过来，他向你伸出手，然而……还是无事发生……

你们之间仍旧隔着厚厚的壁垒。

“人间失格”起不了任何作用。

“看起来不是异能力的作用呢。”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说道：“又或者，这不是异能力的本体。”

“那我们该怎么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中原中也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太宰治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如果是我的话，……那当然……”

他的神色凝重，这让中原中也也认真地听了起来。

“是没办法了。”

“哈哈哈，”太宰治大笑了起来，“不管过了多久，蛞蝓还是这么好骗。”

“……”，中原中也的头上冒出了两个“井”字。

“太宰！”他抓住了太宰治的衣领，正准备一拳揍到他的脸上，却见太宰治神情惊异：“中也，你看——”。

中原中也立即向你的方向看过去。

……无事发生！

“哈哈哈哈哈”，耳边又传来太宰治的狂笑，他的眼底甚至还渗出了几滴泪滴，“蛞蝓实在是太好笑了。”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他今天要把太宰治打到黄泉比良坂，就算是森首领来了也没有用。

“等一等，中也，”太宰治再次故技重施，“你快看那边。”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我是说真的哦。”

“啧——”，中原中也还是信了，“如果你还敢骗我的话……”

他转过头来，却愣住了。

你身上原本穿着的白大褂正在变得焦黑，像是被火焰灼烧着，手臂上部分皮肉也裸露了出来。

然而，你对此毫无知觉。

“这是怎么回事？”中原中也询问地看向太宰治哦。

“不知道哦，”太宰治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此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毕竟你们之间分隔的并不只是距离而已，他们完全不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可恶！”一种无力感涌向了中原中也的心头。

————

与此同时，你正和你的阿姊慢慢地走着。

眼前是一片静谧的海岸。

刺目耀眼的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阳光薄薄地笼罩在你的身上，让你冰冷的体温不断地回暖，你甚至感觉到稍许热意。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海水不断拍打着礁石，卷起了白色的浪花，有几只黑白相间的海鸥张开翅膀，在海面上盘旋，在更远的远方，还能偶尔看到冒着青色烟雾的轮渡。

真好啊，你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阿姊。

金色的阳光笼罩着她，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那双蓝色的眼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被缀上了点点星斑，有些迷幻，却……很温暖，很舒服。

“弥生，”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你有些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人影，面露怔愣，“织田？你怎么会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此时也有些震惊，他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

“织田，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女的话让中原中也一愣。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太宰治：“为什么弥生能看到那个男人，却看不到我们。”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有回复。

为什么没有看见呢？

大概是……不想看见。他们是被你……剔除在外的一部分……

这还真是……狠心呢，弥生，他静静地呢喃着，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中原中也也不管太宰治有没有回答，他对太宰时不时的抽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转过身去，打量着眼前那个有着红棕色头发的男人，搭话道：“你能看到她？”

“嗯，”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他本来是来这边为港口黑手党的死者收敛尸骨的，却不知为何今日的雾格外浓重，在路上他还遇到了自己的异能，一个黑色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在一番打斗之后，他终于击碎它头上的红色宝石，再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弥生。

“你……”中原中也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太宰治打断了。

“你看到什么了？”太宰治问道，语气中略微带着些寒意。

大概是……错觉？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他并不记得与眼前的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我看到了弥生，还有……”

“她的身上被一团黑色的火焰笼罩着……”织田作老实地说着，所以在一开始他才会那么震惊。

“我本来是想要告诉弥生真相的，但是，“天衣无缝”告诉我，一但我说出来了，弥生就立马会被那团黑色的火焰烧得什么也不剩。”

“天衣无缝？”中原中也有些疑惑。

“啊，那是我的异能，可以预知5到6秒的未来。”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没看错的话，织田作之助穿的应该是港口黑手党后勤人物的服装，有着这样异能的人，竟然只在最底层呆着吗？

不过，他当下也没有多想，他看到你的衣物已经越发破烂了，就连部分裸露的皮肤也有烧伤的痕迹，若是再不做出什么的话，你照样会很快死去……

“她的旁边是不是有什么人？”太宰治问道。

“有，是一个黑色的人影，很像是之前我的异能力的具现，但是……它的头上并没有红色的宝石。”织田作有些奇怪地指向那人的方向，问道：“你认识它么？”

这话是对着太宰治说的，回答的却是你。

“她是我的阿姊，”你的脸上泛起一坨病态的潮红，从你的视角看来，就是织田作之助指着你的阿姊问她是谁。

这就说明阿姊是的的确确出现在你的面前的，并不只是存在于你的脑海之中。

“阿姊？”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弥生有亲人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啊？”

话音刚落，他瞬间就噤了声。

从来没有提起过，从来没有出现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她已经死了……

他看向太宰治，太宰治也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听说过哦，但是，我知道弥生的异能力。”

“乌托邦，据说是能够使人忘掉所有负面情绪，让人感受到幸福的能力呢。”

也就是说，三个人现在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或许，你是沉浸在你的异能力之中了。但是，无论是太宰治，中原中也，还是能够看到你的阿姊的织田作之助，都没有看到你的异能力具现的那颗宝石。它就像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可恶，”中原中也内心一片愤怒，“那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不对，还有涩泽龙彦，只要抓住了那个混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说着，中原中也就真的打算动身去找涩泽龙彦。

然而，“来不及了，”太宰治拦住中原中也。

“怕是还没找到涩泽龙彦，弥生就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有些颓然，“那怎么办？”

“话说，既然是只能够让人感到幸福的能力，不是不应该有攻击性的吗？”织田作有些纳闷，“为什么弥生会变成这样。”

“……”像是拨开了一团迷雾，太宰治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低低地笑了。

“喂？你这混蛋在干什么啊……”

“我明白了，”太宰治这样说道，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里面似乎有一丝奇怪的情绪在涌动，他眯起眼睛，声音微微颤抖，却难掩其中的兴奋。

“弥生真正感到幸福的事情，不是活下去，也不是和她的阿姊在一起，而是……”

“……和她的阿姊一起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这是一场幻梦，知道沉迷于这场幻梦的结果，但是她却没有拒绝。”

“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真正的愿望。”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真的是这样吗？他们的表情沉重，尤其是中原中也。

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太宰治邀请你殉情。

那时的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到现在还记得你的眼神，清泠泠的，像是一汪山野里的清泉，足以洗净世间所有黑暗。

“抱歉，”他听到了你的声音，“只有这一条我不能答应你。”

“我可以是因病而死，可以是被人杀死，也可以是意外身亡，但绝对不可以是因为自杀而死。”你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太阳，“我想要活下去，我也必须活下去。”

那时的中原中也还很开心，觉得你总算没有被那条青花鱼带进沟里，但是他没想到……

你竟然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过往。

明明已经很想要死去了，却因为某人的期待不得不挣扎着活下去……

这样的感觉……很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