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骤变，乌云翻滚。雨丝从天而降，直浇得大半个沧山都湿了遍。

这场雨说来就来，毫无预示。好在他们未雨绸缪，在还未彻底变天时，顺利找了一处山洞栖身。

聂炎的确对沧山的路太熟悉。

跟他待一起完全没有淋雨的机会。骑马绕过几条小道，寻到一处隐蔽的崖间。妙予小心站在洞前，眼观前方的草叶突地变鲜亮，泛着幽幽碧光。回身，不禁担心暗卫等人躲去了何处。

但以那些人的本事，该不用她来操心。

荒山野岭，雨天渐寒。某人找了个位置，熟练开始生火。灼热的火光可以让人暖和些，她望着，拢住发丝随之走近。

为了不让她沾地，聂炎体贴垫在草堆中，让那丫头就这么摊在自己怀里。外面雨声嘀嗒，洞内安宁寂静。场景温馨，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默了阵，手指捻起他随身携带的荷包，放在掌中轻抚把玩。姑娘眸子清澈，趴在男人肩头一瞬不瞬盯着洞口。身娇体柔，像只慵懒的小猫儿。

安逸的倚靠，许是得了闲暇，妙予暗衬前方的路，轻声细语。

“元烨，再行一面山便是晋淮城外了。你营中事多，就别再多送。”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闻罢简言。

“嗯，都听你的。”

语毕得空，手掌攀上腰肢，又开始不老实。

许是捅破了那层纸，私下相处再无顾忌。尤其眼下独处，翻身一个巧劲将她拢在身下，就着这个姿势欲封那红润的秀唇。

意识到这暧昧的氛围，姑娘轻轻伸手，柔柔的唤。

“你做什么？”

一举没得逞，他也没来强的，停在身侧。

“再让我亲一回？”

她面色一红，不好意思瑟缩开。担心这样的地方再亲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便小声儿。

“别这样…今儿已经…三回了。”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停顿，挑眉。

“有你这么算的？”

妙予安静凝望，轻柔推了人坐起身。小心翼翼待在边上，长发搭在薄削的肩头，想起什么，低声。

“并非这般，倘若换作从前的洛城，如此举动…全不敢想。”

女儿家的担忧，柔润的语调。

这两日的亲昵的确有些过头，毕竟他们还未成亲。

品出这丫头的顾忌，聂炎也不逼迫。挺身而起，搂了她。

“你在洛城时想必家教严苛。”

点点头，粉唇微启。

“正是，尤记太公在世时，每每晨课…我与阿呈若是迟了些许，准会受他责罚。”

“罚什么？”

“大致是抄书面壁类…”

想到她曾经的生活环境，某人作势往后一靠。指腹划过她脸侧，笑。

“你若还是从前的大家闺秀，我可能真的要做回土匪了。”

小姑娘定定瞧着，听出话里的意思，指尖轻点对方挺直的鼻梁。

“…都做将军的人了，浑不像话。”

他也不反驳，不动声色张口咬了她的指头。引来一阵低呼，仍旧不听话，半抬起身在那额角落入一吻。

行动间怀中掉出一枚钥匙，动手拾起，面不改色揽住身旁的姑娘，细心交代。

“鱼儿，这里有把钥匙，你收好。”

她好奇看着。

“是什么？”

寻了舒服的姿势抱她。

“我在晋淮的一些产业，还有库里的老婆本。你若待得无趣，可以问姑母，帮忙打点一下。”

妙予会意过来，细眉舒展。

“哦，头先在琴姨那已经熟悉了一些，是酒坊类的产业吗？”

男人嗓音低哑，略显迟疑。

“差不多，还有…”

“还有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坦言。

“一间窑子。”

女子闻言一滞，下意识支起身探出脑袋。

“你…你说什么…”

对视之后，见她眼底尽是惊奇，聂炎正色道。

“非你所想，我虽涉猎此道，但从未亲身逛过。里头有我的信报来源，也是姑母张罗入股。”

语毕去瞧她的反应，再道。

“这个你只需看看，不用太费心。”

听到这里，妙予始终没吭声。想到琴夫人的生意，再到他所说的话，忍不住喃喃。

“你…竟有那种地方的产业。”

沉默，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小心观察，似是有些后悔坦诚。干咳几声，俯身逼近。

“我…鱼儿，你生气了？”

她垂下眸子，倒没那么小心眼儿。

“并非…”

担心她真的犯忌讳，亲昵地拥住跟前的小人儿。

“你若不喜欢，卖了便是。”

妙予默住，思绪调转来回，片刻后诚挚出口。

“回头我瞧瞧，若是收益不菲，大可不必如此。”

听她这么说，聂炎放下心来，无所谓。

“交给你，即是半个女主人，也得提前熟悉。”

她一愣，脸莫名染了红晕。

“谁…谁说我…”

挑眉笑，他很坚定。

“应了我的话，跑不了。”

话音落，紧紧搂了她。心上人在怀，到底没闲着。从未有过的舒心，就这么一起待在雨天的山洞中，倒是难得的惬意甜蜜。

就这相处，他还真舍不得走。

但是前线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如若为了儿女私情疏漏，那就不是今时今日横扫千军的大将了。

相伴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半下午过后，雨突然停了。聂炎带妙予离开山洞，骑上马继续行了一阵。待到广阔的大道前，顺利与暗卫汇合。把她交付给琉璃等人，叮嘱下面人护好她。方才不依不舍，翻身上马。

他一直目送她离开，持缰几个来回，不放心多看了几眼。

姑娘心底也隐含不舍，匆匆走出马车，相视凝望。立于高坡之上，直至再也看不清楚，这才弯腰坐入马车中。

他们还有许多机会相处，并不急着这一时。

琉璃等人是时候随她入内，面上带笑，连看她的目光也变得泛亮。大营里走一趟，几人表明无波，心下却是一清二楚。跟前的曼妙的小姑娘，今后就是大将军的内宅人。头先被琴夫人安排护送一遭，完全没想到竟是这般了不得的来头。

几个暗卫被夫人训练得极好，即便心里有数，仍旧不多言。默默陪在身侧，帮忙收拾着装。

回城时他们路过城外的一处集市，听闻是当地有名的货物买卖地，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有尽有。还有边陲独有的风情特色，引得一行人停靠，不禁走下车来逛了几圈。

妙予在琉璃的陪伴下走在人群中，打算给琴夫人带点伴手礼。顺道还有翠云等几名婢女，购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给大伙一人分几个。

她就是这样，但凡有好东西从不独享，走到哪儿都很得人心。

收拾妥善，利用兜里所剩的银两买了整整一大袋子。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直把他们送到夕阳下的长道边。

白日那场雨让空气变得润泽，风一吹，云层散去。天高地阔的风景，让人赏心悦目。

妙予几人快马加鞭，不敢过多停留，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聂府。刚下马车走入园中，忽觉今日的园子有些安静，本想问侍从出了何事，可惜几人都谨守规矩，不敢开口作答。

她想着，随侍女一同走过廊庑，隐隐听见池塘边传来水声。再往前，似乎还有男儿家的调笑。

听到这里，一身束装的小姑娘突地停顿。抬眸，正巧见到翠云移步而来。几日不见，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躬身福礼，再帮忙接过小厮手中的包袱。翠云低声关切，询问要不要用晚饭，正好去厨房送来。

妙予在集市那头已经吃过东西，入府并不觉得饿。摒了神色望一眼里头，略感困惑。下一刻就见房门被人打开，琴夫人搂着几名男人微醺走来。

没走几步，在廊外撞上，众人皆是一愣。

琴夫人本以为她还有阵才能回府，正放肆在家与小倌们饮酒。一看这个时候就到了，错愕之余，含笑停顿。

再瞧她身旁的漂亮男子们，笑容宛若明月。皮肤白皙，领口大开，扑鼻而来的酒气。见势有异，忙向她躬身行了一礼。

妙予见状点头示意，领会气氛，一时愣。望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面上一热，眼睛忽地不知该往哪放。

琴夫人很快恢复正色，她本就爱养小白脸儿，也是晋淮贵族间的习惯。守寡多年，名下有财产，过得自然放肆逍遥。

难得趁客不在浪荡两天，哪知竟给她撞见。夫人尴尬勾唇，挥手让人退下，悠悠走了过来。

“鱼儿，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