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跟着一群新入学的学子，坐在墨瑾斋，听着堂上大师兄在讲授道法自然，一双眼睛水光潋滟，竟是困倦出了泪水。

周修远原本侃侃而谈的语调打了个顿，伸手指了下墨染，“这位师弟，师兄有一惑，师弟可解？”

墨染听了他的话，也没有起身，左手臂支着头，笑妗妗地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心底的小心思，“师兄有何疑惑？”

室内的学子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看着墨染如此神态，不由得心底都是倒抽凉气。

这无妄山，下至山脚下的一条狗，上至山顶上每日叫早的鸡，都知道三师姐心仪周师兄。

墨染昨日才与三师姐交恶，今日就要在墨瑾斋和大师兄眉来眼去，三师姐要是知道了，呵呵哒。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真的是好大一场戏！

周修远自然是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毕竟，三师妹当众跪在试灵石旁，任凭无妄山几个长辈如何解，也没能解了这真言下的束缚，直到真言消失。

萧清落因为此事丢了脸，躲在房间里，愣是到现在也没有出房门。

周修远一双温润的眼睛，略带笑意地看着墨染，丝毫没有责备为难的意思，“我想问问小师弟，何为尊师，何为重道，何为礼敬同门。”

墨染轻笑一声，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一张口便不按常理出牌，“师兄是要为师姐出气吗？”

听得周围一片吸气之声，周修远也不动怒。拿在右手的书册敲了敲手心，“看来，师弟师门礼仪，尊师重道这一块，道阻且长啊！”

墨染翻了个白眼，不再看周修远。

周修远也不恼，慢悠悠地在学堂晃荡，开始给他们讲授墨瑾斋的规则。

墨染却是越听脸色越黑。

为什么要凑热闹？！明明都知道自己灵力不稳定了，干嘛还要去惹人？！自己怎么就这么闲不住呢？！

墨瑾斋是记分制度，只有满十分才能从墨瑾斋毕业，拿到灵牌，算是正是踏入道途，并且被允许进入书斋抄录功法，允许带离无妄山。

当然，也可以继续留在无妄山。只是，每年要交一定的束脩罢了。

但这毕业······呵呵哒！

墨瑾斋外有一块灵力悬浮壁，墨瑾斋内的学子们分数极其透明，都在上面挂着呢！

仔细看看，竟是还有十年前的师兄尚未毕业！！！

最主要的是，新学子入学第一天就被扣了三分，是什么意思？还被写成血红大字放大了写在了最顶上！

墨染：不敬师长，不礼敬同门，扣三分。

墨染感觉到自己的名牌在震动，赶紧拿出来，发现一块名为谏言的区域，刷刷刷地在更新大家的话。

【佩服佩服！新来的师弟就是有勇气。】

【开课第一天，喜得负三分。】

【勇气可嘉啊！师兄们真是望尘莫及！】

······

墨染冷着一张脸，看着悬浮壁上的播报，微微笑了笑，眼神寒光冷冽，“没关系。只是几分而已，不着急。”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稀有法器，眼神甚至都开始冒光了。

祁颂推开众人，哒哒哒跑到了墨染身边，伸手就把胳膊搭在了墨染的脖颈上，右手伸出了个大拇指，“兄弟，可以啊！佩服你的勇气。”

墨染皱了皱眉，这人明显话中有话，“怎么说？”

祁颂刷地展开了手里的扇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进来之前就没有打听一下吗？”

听着祁颂解释完，墨染一双死鱼眼瞬间无神了。

这悬浮壁和谏言，竟是整个修真界都能看到的？！扣分次数太多，还会请家长？

自己身居高位这么多年，竟是已经搪塞圣听到了如此地步。想起自己在墨瑾斋留下的联络人——柒泽，脸色更黑了两个度。

啊，人没了。

当晚，墨染板着脸，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回到水泽仙居的时候，柒泽只是略微挑了挑眉。

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怎么？山下不好玩吗？”

墨染端起茶杯，咕噜噜如牛饮水，一饮而尽。看着柒泽的脸，心底盘算了两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觉得你们山下的墨瑾斋如何？”

柒泽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把刚刚自山下买来的吃食放在了桌子上，“怎么？”

墨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这地方当年设立的时候，一定是没有看风水。你看，读书育人，育出来都是心眼就差比针尖小的了。”

墨染说完，抬起头看了眼柒泽的脸色，发觉他面无表情的脸色下，没有什么不高兴，不由得胆子大了两分，“呵呵，所以，你打不打算关掉墨瑾斋，再重新设立个学堂？”

柒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指一弹，谏言上乱七八糟的各种谈论的消息，像是牵牛花似的，一只一只不停地冒了出来。

墨染瞬间黑了脸。

难道，除了自己，修真界真的都在看着谏言这种东西？

刚刚瞄到了一个叫“寒露”的，竟然直言此“墨染”非彼“墨染”，真的是魔族的寒露？！

柒泽看了一眼墨染的脸色，便知道了墨染在想什么。那双常年都是冰雪的眼睛里漫上了些许的笑意，“的确是你想的那个寒露。”

“当年在墨瑾斋和谏言设立的时候，我就特意叮嘱过，一对一的身份和名字。之前好像是有个花妖，被这个寒露激怒过，那花妖耗资百万灵石求了个身份——证实了寒露的身份。”

墨染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想了下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柒泽看他又在想身份是否暴露的问题，无奈叹了口气。

“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你的名牌是今早你下山之前，特殊给你制作的。不然，你昨日本就没有完成接下来的测验和登记，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入学？”

墨染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来来往往了一下，七上八下的小心脏像是不堪重荷了一般，疼了下。

墨染瞪了柒泽一眼，“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干嘛不提醒我？！”

随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狗东西，怕不是一直在看自己的热闹吧？！

墨染气得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觉得眼前的饭菜都少了香气。

柒泽看着墨染气得不成样子，眼底漫上了一层浅淡的笑意，“不是想看你笑话。”

墨染似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看都看了，还要否认？他拿着筷子，伸手指着柒泽，“那是什么？！”

柒泽伸手给墨染夹了一筷子炖牛肉，看着墨染的鼻子动了动，才接着往下说，“三个月后，月停境会开。”

墨染把牛肉塞进嘴里，入口即化的牛肉确实味道鲜美，“月停境每隔三年一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想去历练的自然会去历练，我又不需要历练。”

柒泽看着墨染又加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微微挑起了嘴角，“两生花在里面。”

墨染听见这句话，才入口的牛肉顿时没有咽好，呛得他咳咳咳了很久，就着柒泽刚刚给自己倒的茶水，才理顺了气息。

他恶狠狠地瞪了柒泽一眼。就算修了佛道，也是白瞎，还是一副黑心肠——他就是故意的。

狠狠咬了咬牙，墨染才不甘心地开了口，“那我们到时候必定是要去月停境走一遭了！”

柒泽淡定地喝了口茶，把牛肉的微膻压了压，“所以，你最好是能保持自己的分数在六分以上。只有六分上，才有机会进入月停境。”

墨染瞪大了一双眼睛，想到飘在墨瑾斋悬浮壁上扣掉的三分，忽然心痛不止，“你没有办法带我进去？”

柒泽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一言难尽，“进此境，要开光境以下才行。我到时候会把境界修为压到筑基期。此次开境护法均是元婴期，你觉得，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你进去？”

墨染沉默了许久。然后忽然抬起眼睛看着柒泽，一双眼睛里都是鄙视，“你说说，要你何用？！”

真的是——要你何用？！没有两生花，进个月停境还要自己努力。本以为是有个保镖，可进去之后倒好，还要把境界压缩到筑基。

呵呵哒，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柒泽看着墨染鄙视自己的眼神，一个挥手，桌子上便干干净净的，丝毫看不出刚刚是有一桌丰盛饭菜的样子。

墨染摸了摸自己才两分饱的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干嘛？”

柒泽的身形如烟似雾，瞬间便移动到了旁边的软塌上，从旁拿出一根不烬香，插在了香炉里。

墨染有些疑惑，“你倒是把饭给我放在这儿啊！我不是闻闻香就能活下去的！”

柒泽看了他一眼，一出口，便把墨染怼了一通，“要我无用。所以，魔尊大人，还是自行去寻觅吃食好了。”

墨染听了他的话，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实在不是个好时辰。月黑风高的，最适合人突然消失了，自己还是不冒险的好。

轻声哼了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哒哒哒跑进了寝殿。

柒泽这处仙居，因为之前只是住了自己一人，并不大。只有个前堂和寝殿，再有就是前院的碧落池了。

墨染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霸占了人家的床榻。心想，反正现在自己是没有修为的，看着柒泽，也不像是耗费光阴在床上的人，这床就自己享用好了。

墨染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长叹一声，心底还在盘算着，明日一早，这人不会不给自己准备早饭吧？

每天为了各种事情发愁也就算了，找个乐子，还出了事。好家伙，现在还要多个熬分数！

更重要的是，现在吃个饭还要被人管着，真的是够了！

啊，好烦，人没了！

墨染折腾了几下，渐渐沉睡了过去。心宽地觉得，不必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柒泽原本在沉寂打坐，感觉到内室之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猛地睁开了一双眼睛。

走到床榻之前，看着这人睡得四仰八叉，眼底的情绪再次涌动了起来。

他看了几眼，叹了口气，随手一招，被子便覆在了墨染的身上。

身形逐渐消散，一转眼，又再次回到了榻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是从未进过内室。

内室之中，已然熟睡的墨染，沉寂在了睡梦之中。

他走在一条路上，四周漆黑一片，像是一座牢笼一般，走不出去，毫无人烟。

本是在慢慢走着。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可是，出不去，还是出不去。

忽然，一束光打了过来，紧跑了几步，终于冲了出去。

尚未来得及喘息，便定在了当场。

是魔域。四周涌动着带着剧毒的煞气，众人不敌，不是被煞气折磨致死，就是被煞气浸染，变成了五毒俱全的怪物。

他走的这一路，不是在互相厮杀，就是在痛苦哀嚎，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就是脚下踩着的血流，都已经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墨染一双眼睛里，逐渐漫出了恨意和不忍。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不知这人是哪里得到的煞气解法，洒下的点点绿意，竟是可以压制住煞气。

还没等墨染仔细看，就被脑海中一个梵音击碎了梦境，瞬间睁开了眼睛。

天已大亮。

墨染气哄哄地看着柒泽。这人······真的是天生就来跟自己作对的！

柒泽只是淡定地煮着茶，说出的话，让墨染瞬间不淡定了，“刚刚，鸡鸣已三声。再来一声，就代表你的早课迟到了。”

墨染听到他说完这句话，才想说什么，就听见了第四声的鸡鸣声。

顾不得和柒泽说什么，衣物也没有整理，双腿捣得飞快，直接冲去了墨瑾斋。

作者有话要说：墨染：啊啊啊啊！不活了！感谢在2023-11-06 23:08:56~2023-11-08 18:1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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