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煞气未出，墨染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经常和时潇下赌注，赢面却总是很小。

但当时，四方祸乱不断，纵然四人身负天道福祉，几人出行，还是结伴居多。

因墨染性子跳脱，多数是柒泽和他同行。

那一次，就是墨染不知从何处得知，汀州锦鳞蚦（rán）作祟，已祸乱了一洲。与时潇打赌，输了，便同柒泽一起，去了汀州处理此事。

只是锦鳞蚦不知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在他们到来之前，便已藏匿了身形。只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先打听一下。

两人到了汀州，无法得到锦鳞蚦的消息，气得墨染破口大骂。等出了气，墨染便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锦鳞蚦是蚦中另类，生性最淫，头骨中有分水珠，尾骨有如意钩，合在口中行房可日御十女。这造孽的锦鳞蚦，不仅只是淫|乱，还在事后取女子心脏带走，不知是何用意。

墨染笑嘻嘻地看着柒泽，搓了搓他无处安放的手指头，脸上难得带了两分不好意思，“柒泽，不然，你扮成女子可好？”

墨染看着柒泽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过来，就知道这个计划是胎死腹中了。

撇了撇嘴，也不指望柒泽开口，摇头晃脑做了决定，“既然这个套路走不通，咱们就随便找找，看看这废物到底藏在哪儿。”

柒泽十分无语。怎么想到馊主意，就要自己上，一看自己拒绝了，这人就马上放弃了呢？

偶尔，柒泽也想看墨染出丑，譬如现在。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

墨染瞬间转身盯着他，心想，“欧豁，转性了？”

嘴上却是与心里想的天差地别，伸手就勾上了柒泽的脖子，“我就说么。男人，要有为天下太平献身的觉悟。”

柒泽抬手就把墨染的手臂扒拉下去了，神色认真 ，言语间的坚定非常，“我不做诱饵，但是你可以。而且，我有一种香，可以引诱他出现。”

墨染呵呵一笑，想了下自己的武力值，再想到柒泽的武力值，觉得还是不要闹了的好，摆了摆手，“啊呀！不过是个馊主意，你还当真了。我们直接用你的香就好了。还有，你明明有办法，干嘛要看着我忙活不说话？！”

柒泽自然知道墨染的性子，打不过就不动手，能占到便宜，那就绝不松口。

他眸光一闪，似是想了下，“要不，我们也用六爻之术的方法，决定？”

墨染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平日里，自己和时潇玩闹这些，他从不感兴趣，甚至有时候被烦得狠了，还会训斥两人两句。

今天怎么转性了？

但想看柒泽穿上女装的心思，还是胜过了这点儿狐疑。

墨染搓了搓手，盯着柒泽手上的六爻卦钱，狠了狠心，“正面。”

柒泽眼底神色一闪，六爻卦钱在他的手上一转，坠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几圈旋转之后，卦钱定在了反面。

墨染的脸色像是着了墨，黑色异常。

柒泽没有惯着他，指着对面的春日楼，“也不必你亲自去寻装束，那里，又足够多的。”

两人去的时候是白日。青楼楚馆这种地方，只要钱给得足够多，便是再不正常的癖好，也能被老鸨们说出花样来。

更何况，只是女子装束这么件小事儿。

因柒泽给的钱足够多，春日楼直接被柒泽包下了七天。

柒泽坐在大堂中，端坐饮茶，听着身侧姑娘的吴侬软语吟唱弹奏。

一张脸常年面无表情，纵使包了这馆子，也无人敢近他半步。

墨染纵使不情愿，但想起柒泽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把金丝绣线的莲纹长裙穿在了身上。

换好衣服，走出内室的一瞬间，几位等在外间的姑娘看到他，便捂着嘴笑了，好听的话儿，不住地往外吐。

当然，墨染也大方就是了，手里的金瓜子金花生一把一把地送出去。

几位姑娘拉着墨染坐在了妆奁前，准备给墨染上妆。

墨染看着妆奁里的胭脂水粉，十分好奇——这玩意儿，香气这么浓郁，为什么要往脸上抹？真的可以让人看起来更好看？

几位姑娘轻笑着接过了墨染手里的胭脂水粉，也不顾墨染的反抗，在墨染的脸上一顿涂抹。

墨染坐在凳子上，生怕这玩意儿怼到自己的眼睛里，死活也没敢睁开眼睛。

等到几位姑娘完事儿，放下了手，再仔细看两眼墨染，不由得都惊叹了一下。

不知是情绪到了，还是墨染的脸真的很好看，一时间，竟是被墨染惊艳了一把。

他的脸，有两分婴儿肥尚未消失，便总是让大家忽略，原本，他也有一张惊艳的脸。

如今，因为妆容，那两分婴儿肥被掩藏了几分，便将他整体的轮廓显露了出来。

一眼惊艳之后，深看，更觉多了几分韵味。

就是春日楼里的姑娘，见惯了各种春色，也感叹了一句，“真是一副好颜色。”

就是墨染自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都怔愣了下——这真的是自己？

随后便有些洋洋得意。他就知道，就算自己没有柒泽这种鬼斧神工的脸，那也是得了天道厚爱的人，脸怎么可能会比别人差？！

想到柒泽，再看看铜镜中自己的脸，眼神婉转，便又想到了个折腾人的好法子。

柒泽原本是在品茗，脑子里还在想着——这粗茶不如山上的。随后，带了浓烈香气的槐花从楼顶飘落，四周红色丝绸被熟悉的灵力调动，纷纷起舞。

一位身着金丝彩衣的舞女，踩着这从空中飘落的槐花，缓缓而落。

柒泽在墨染出现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墨染。

画皮难画骨，他的气质，是旁人学不来的。

在然后，他好像又认不出他了。

似是一张脸，又似不是同一张脸。

直到墨染端着一杯酒水，坐在了他的腿上，把杯盏的边沿抵到了柒泽的唇下，柒泽才猛然翻醒。

仓促之下站起身，身上的墨染便站在了半步之遥，举手投足之间，竟是带了两分风情。

柒泽原本想要指责墨染的话，就被这两分风情怼在了胸腔之中。

心下的悸动，也被慌乱掩藏了两分。

墨染放肆地笑了，也不管柒泽脸色如何，拉了他便回到了房间里，点燃了引诱锦鳞蚦的燃香。

不多时，锦鳞蚦便出现在了屋内。

墨染巧笑倩兮，一颦一笑，皆是风华，“郎君，来呀~”

锦鳞蚦尚未作出反应，便被柒泽一道灵力束缚，收紧，爆裂，湮灭于无形。

墨染看着走出来的柒泽，并未发觉他神色有异，只是撇了撇嘴，有些抱怨自己尚未动手，这东西就被柒泽收拾了。

柒泽低垂着眉眼，并未言语。

墨染也习惯了柒泽如此，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发了个通告给县衙管事，告知此事已解决，便换了装束，同柒泽一起回了山上继续修行。

柒泽坐在墨染斋舍的软榻上，煮着一杯清茶。

仔细想想，似就是当年的一次悸动，改变了很多事。

他伸手按了按右腹，随后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品茗煮茶。

墨染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心想，算了，自己占一整个床，睡得还更舒服些。

躺在床上，想着各路势力，想着动用煞气的该死的玩意儿，怀着愤愤不平的心思，逐渐睡了过去。

柒泽听着床榻处传来的呼吸声，叹了口气。

这性子，也算是好的吧？天塌下来，也不影响他休息。不过，天塌不下来就是了。

随手一挥，墨染身上便盖上了云锦被，床榻外围的窗幔也缓缓放了下来，挡住了正在里面睡得天昏地暗的人。

随后，柒泽指尖凝聚灵力，本想传信给长老院，但想到今日之事，换了个方向，传至了周修然之处，着他处理魔域小县的事情。

柒泽捻了捻指尖，绿意逐渐消散。

墨染在无妄山的事情，魔域的人应该不知道才对。

今日之人，并非寒食的人。那么，是寒食手底下的人做了二次命令，还是本就是对家，也想要墨染的命？

又为何非要墨染死？

不管这些原因是什么，无妄山对于墨染来讲，已经不安全了。

无论是谁认出了墨染，此人必定是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寒食。

柒泽的眼神泛起了杀意，看着杯中的茶叶打着旋垂落，手指凝聚灵力，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墨染的床榻之间。

桌前杯盏碎裂，柒泽用灵力一抹，似是这杯盏从未出现过。

他冷笑一声，眉眼在深夜中竟是多了两分阴煞之气，丝毫不见平日里的仙君风采。

到底是要看看，我柒泽要护住的人，谁能动，谁又敢动。

床榻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墨染，对这些丝毫不知，甚至还在梦里跟祁颂抢着一根鸡腿，脸颊狰狞，言语恶劣，梦呓出声，“我的。”

次日一早，墨染是被鸡啼声吵醒的。

醒来之后，匆忙整理了下衣物，就要跑出去，“完蛋了，完蛋了，又要迟到了。”

柒泽随手一挥，墨染便飞了起来，直接到了软榻旁，“鸡啼不过一次，你还有时间，先把早饭吃了。”

墨染听了柒泽的话，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四分还是能保住的。

但看到桌子上的烧鸡，墨染再次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柒泽，妄图从他脸上看到几分表情，“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柒泽微微挑了挑眼皮，眼底一片冷意地看着墨染。

墨染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没被夺舍。“那你大早上的准备烧鸡做什么？！哪户好人家大早上吃烧鸡？不怕上火吗？”

柒泽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和别人抢了一晚上鸡腿还口水横流的人，冷笑一声，“既如此，就不必吃早饭了。”

墨染听得这句话，迅速扑向了烧鸡，直接抱着就啃了一口，呵呵笑了两声，“烧鸡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