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彩卿咬着牙去推鹿衔草,可鹿衔草说什么也不愿自己走,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枭肃,心想大不了小爷自爆灵体,临走之前也换一个。
寒风明明将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蜇麻木了,可是楼彩卿手心里却全是汗。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扑过去,抓住他那只眼睛自爆。
牙齿哆嗦着,牙龈咬的生疼,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楼彩卿却突然放松了下来,笑道:
“空间波动,我爱死你了。”
枭肃一愣,却感觉到一阵看不见的波纹在自己和鹿衔草之间一荡,顷刻间自己同鹿衔草之间的空间就仿佛被斩断了,一瞬间几人之间仿佛隔绝了无尽之远。
枭肃看见鹿衔草惊讶的回眸看了一眼,便瞬间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上。
纯白的雪花再度落下,掩盖了一切丑恶曾经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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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离赤·裸的脚踩在枯叶上,踝腕上金铃摇晃的声响和枯枝败叶落下的声音缠绕在一起,四周都是沉朽的气息,夹杂着灰尘和木香,混入小离的鼻息中。
他弯下腰,长长的白发拖在枯叶间,手指拈起一片枯叶,转瞬就整个枯叶之林风声大作,漫天红黄的枯叶散落又飞起,随着风在地上刮起一阵漩涡涟漪。
小离站起身来,风渐停,叶渐散,余下的落叶在他面前缓缓聚集成了一处通往天空的台阶。
他顺着台阶缓缓向上前行,大地在脚下越来越远,树冠从头顶长到脚下,飞鸟自胸前掠过盘旋,穿过云雾后终于来到了台阶的尽头。
小离蹲下了身子,纯白的发丝被风吹的扬起,透过白衣依稀得以看见脊背的纤弱形状。
一扇门平躺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似乎如同一滩静澈的水那般,这扇水门静静的躺在他脚下的台阶前。
小离将指尖轻点在水门上,一滴水花溅出,映亮了他淡紫色的眸子。
他站起来扭过身去,背对着这扇水门,却又顿了下,哼笑一声,随即任由自己整个人向后倒去,无声无息的落入了水门之中,再也溅不起一点浪花。
呵,都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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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树林的荫翳里照射出来,穿过破碎的树影散出放射状的光晕,灰尘在光的照射下仿佛细小的星辰般闪闪发光,这一刻连空气都有了实感。
草地上是点点的光斑,两只小鹿低着头吃草,淡黄色的阳光为它们披上茸茸的光裳。
鹿衔草抬起手遮住眼睛,她费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两只手沾满了略带清香的草屑。
正在吃草的小鹿被惊走了,一跳一跃的消失在深绿色的森林之中。
“尊上,姓楼的,小离……”
鹿衔草摇摇脑袋,草木香薰的她昏沉沉的,站起来了一会她才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方才应该是空间再次波动,正如分开尊上和小离那样,再次分开了鹿衔草几人。
鹿衔草心急如焚,楼彩卿再次受了这么那么重的伤,尊上和小离也不知所踪,自己要怎么去找他们?
正这般思付着,脚旁却传来柔软的触感,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在蹭自己的脚边,鹿衔草低头看去只见是刚才跑走的小鹿,此刻正抬起圆杏似的黑眼看着自己。
“你是鹿我也姓鹿,这还真巧。所以你知不知道我的朋友们在哪?”
鹿衔草弯腰抚摸着小鹿,这只鹿很小,头上没有生角,后背上是白色梅花一样的花纹。
小鹿:咩!
鹿衔草:???鹿是这么叫的?这头鹿怎么一股羊味。
小鹿:咩!咩!
小鹿咩了几声,便蹦跳着向丛林深处去了,鹿衔草便也急急的跟上了,“你别跑那么快啊!”
气喘吁吁的追了一路还是没追到那头小梅花鹿,等鹿衔草反应过来时却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更深的丛林之中了。
脚下是一条走兽踩出的小径,周围开满了金色的小花,鹿衔草顺着开满花的小径一直向前走,却看见了尽头处挂着一副水墨画。
这画五尺宽七尺高,方正有余,挂在一棵树上。
画中绘的是副山水图,翻浪滔天之间点着一抹白鹭,鹿衔草下意识的伸出手,随即半个身子都被吸入了画中,可是随着一阵光芒的闪现,地上徒留了一副画卷。
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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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翾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尸横遍野。
周围烟尘滚滚,腥气浓浓,不过鹤翾却觉得早已熟悉一般。
他站起身来,猛地伸出右臂,便将一个握着刀的少年拽到在地。
随即抢过他的刀,先手解决了这个想要杀死他的少年。
血溅在脸上,他伸出手揩了揩,放下时却一愣。
一只柔嫩的,小小的手。
还不待仔细去看,他猛地转过身掐住了对方的脖子,那也是一个少年。
鹤翾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个不大的少年。
“别误会,我并不是来杀你的。”
那少年比鹤翾略大一些,咧嘴笑起来时唇边有颗小虎牙。
鹤翾松开了手,冷哼一声,他的声音尚且稚嫩,却依旧掩盖不住其中的冰冷。
“这里是大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杀我,难道等着被我杀吗?”
虎牙少年一笑,道:“对啊,等着被你杀。”
鹤翾抬眼看了眼虎牙少年,摸不清对方的打算。
却见虎牙少年抬剑猛地向自己袭来,鹤翾正欲反击,却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呜咽,转头却又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倒下了。
“你的眼睛,不能只看前面,而要看向四面八方。”
虎牙少年收了剑,剑尖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液体。
“我想,我们可以结成盟友,一起在大杀场里活下去,不是吗?”
鹤翾没有回话,他望了望扣住整个大杀场的铁笼,还有那铁笼外隐隐约约的人影。
虎牙少年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放心,最后我会让你活的。”
鹤翾沉默的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他不相信任何人。
眼前这个人也一样。
大杀场是从何时来的,鹤翾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只知道这里是个巨大的铁笼,每天都会有新的人被投放进来,而那些人来到这里的结局只有两个。
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
很幸运的是,鹤翾一直是前者。
再又一次将双手从逐渐变凉的脖颈处拿开时,鹤翾的眼眸淡淡的,像是看不见面前的场景有多惨烈一般。
“多久了?”
虎牙少年一笑,抖了抖长剑,“半个月了。”
鹤翾点点头,又敏锐的结果了一个想要偷袭的少年。
“这个给你。”虎牙少年突然道。
手心里多出了半块干硬的饼,些许黝黑,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却依旧散发出甜丝丝的面香来。
鹤翾听见自己小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从哪里得的。”
“反正给你吃。”
虎牙少年又笑笑。
鹤翾捏着手里的半块饼,抬头问少年,“为什么对我……为什么,一定是我?”
虎牙少年还在笑着,听见这话慢慢收了笑意。
他转过头来看向鹤翾,道:“被抓到这里的,都是孤儿,但其实我不是,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很乖的弟弟,跟你差不多大,他就是我的亲人。我带着他在这个大杀场里东躲西藏,只为活下去,可是……”
“可是他死了。”
鹤翾毫不留情的接过了少年没说完的话。
“是啊。”少年将头低的深深的,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的声音也低低的,不过他很快又抬起头来,对鹤翾道:“所以我一见你,就觉得你很像我的弟弟,我想要你活着。”
鹤翾僵硬的握了握手里干涩的饼,道:“我知道了。”
虎牙少年突然又拍了拍鹤翾的肩膀,笑道:“我的饼不能白拿吃,叫我句大哥听听怎么样?”
鹤翾:“大哥……”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又一把拍在鹤翾的肩膀上,道:“好啊,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了!放心,一切有大哥罩着。”
其实鹤翾想说的是,大哥他不喜欢叫。
不过似乎有些说晚了。
大杀场是名副其实的大杀场,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进来,也会有很多人出去。
只是从今日起,再也没有新人进来了。
“现在,你们就是剩下的佼佼者,为了无上的荣耀决出最强的那一个吧!只有成功的那个人才可以活着走出这个铁笼!”
看不见的人影在铁笼外发话。
鹤翾用神识扫了扫大杀场,除却他二人,场上还剩下的不到几十余人。
他想出去应战,少年却一把拉住他,耳语道:“等他们都上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去。”
鹤翾点点头,默默的退至一旁。
在没有天日的大杀场里,时间成了最痛的刀,从那天起,食物的供给就变得十分有限。
鹤翾冷漠着一张小脸靠在铁笼边,肚子却发出了咕咕声。
“想吃东西了?”
坐在旁边的少年转过头来问道。
“嗯。”
鹤翾沉沉的应了一声。
少年一笑。
“叫大哥,大哥就给你找吃的去。”
“大哥……”
迟疑的声音传来。
少年哈哈大笑,抓起地上的剑就离开了。
鹤翾道:“我同你一起去。”
少年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不行,你要活着。如果我回不来,你要自己走出这个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