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混沌时间，东都。
“收拾干净就去接客！寒王看上了你，不知道多大的福气呢。”
什么？？？
自己这又是什么身份……娼妓吗！
鹿衔草简直要尖叫了。
可是还没等她尖叫出来，男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你今天，似乎不怎么欢迎我。”
寒王容貌俊美，身姿挺拔，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骨子里透露出儒雅的气息。
可鹿衔草无心去欣赏这些，她只想赶紧找出一个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活下去赢得游戏的办法。
“咳咳，那个寒王啊……”
鹿衔草一面向后退着，一面托辞道：“我今天有点身体不舒服。”
寒王慢慢向前踱步，脸上笑意不减，“哪里不舒服呢？”
鹿衔草见他不进反退心知不妙，一面后退着一面去寻找趁手的兵器，“呃，我得了风寒，我怕传染你，咳咳！”
可寒王反倒离她更近了，低声笑道：“你是故意扮作病弱美人儿，好让我怜惜你吗？放心，我会好好怜惜你的。”
怜惜你个屁啊！
见寒王说着就要动手动脚，鹿衔草实在受不了，抡起身后的一个花瓶就朝寒王的脑袋砸了过去。
“你在打我？”
寒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眼前手掌上的血，不可思议道，“紫陌你居然敢不从我？怕是不打算见你妹妹了吧！”
鹿衔草将屋子里的帷幔一扯，顺势朝寒王当头兜去，后者被蒙得什么也看不见，胡乱地撕扯起头上的帷幔来。
走为上策！
鹿衔草拼力推开窗户，两脚蹬着墙就要离去，却被一股大力钳住后腰，猛然被人拽回了屋里。
“呜……”
这具身体太弱了，根本不能和寒王对抗。
寒王半张脸沾着血，身上的儒雅消失不见，转而代替的是满眼的疯狂。
他按紧鹿衔草的双肩，双眸通红，癫笑道：“想不到你是如此有野性的美人儿，我就成全了你，让你好好学会怎么侍奉男人……”
“啊——”
在鹿衔草尖叫的一瞬间，寒王停住了。
他唇角还保持着“人”的发音口型，眼里还凝滞着疯狂，不过他的确不动了，所有的一切都停下了。
时间被凝固了。
鹿衔草心有余悸地从地上抽身起来，安抚着自己跳动的心脏。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鹿衔草面色一下怒了起来，推开妖皇的手道：“你根本就不想我赢！开局就是这……这青楼女子的身份，我怎么继续？”
“说的也是哦。”妖皇摸着下巴做思考状，那双三色的眸转了转，笑道：“那这次不算。下回让你做个良家妇女吧。”
鹿衔草的魂魄再一次被剥离，送到混沌的时空中去。
望着妖皇那模糊的笑容，鹿衔草在心里肯定了，这良家妇女绝对不是那么好当的……
－
混沌时间，东都。
果然如她所料，还没睁开眼睛就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鹿衔草：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世界吗？
“臭娘们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想想是谁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供你喝，还敢拿到你老子的头上了！”
脑瓜子被人骂得嗡嗡响，鹿衔草想都没想就往旁侧一滚，避过了后续踹来的三脚。
“你还敢躲？”
鹿衔草这才看清骂她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条湿了水的鞭子。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鹿衔草知道自己身躯不比从前，不能正面硬刚，只能想别的办法。
“我让你躲！把银子给我交出来！”
男人又一条鞭子抽来，鹿衔草打算单手撑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动不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好在鹿衔草反应够快，用另一只好胳膊撑着身子起来，躲过了两鞭子，可那面袋子似的胳膊挂在身上直晃，着实是个累赘。
“你给我住手，我告诉你银子在哪！”
“还想骗我，打服你！”
鹿衔草：……他到底是想要银子还是想打人？
正当她与那男人苦苦周旋之时，却瞥见这黑漆漆的屋子内，一个眉毛寡淡的小男孩正背着双手站在角落里。
等会，眉毛寡淡？
这不会是乐乐吧！
她变成郸求芳的娘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鹿衔草胸中愤然，也顾不上什么生死游戏，直冲到乐乐面前。
杀掉他，杀掉他！
十年了，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念自己的双亲。
唯一残存的手臂向着那孩子袭去，只要再接近一点就可以扼住他脆弱的呼吸。
可乐乐却向旁一躲，灵活地钻过鹿衔草腋下，往她身后一站，双臂张开道：“我不许你打我娘！”
声音虽然稚嫩，却十分有力。
鹿衔草伸出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滚开！”
男人重重一脚将乐乐踢飞出去，又单腿蹦着拽下自己的鞋，狠狠地扇在乐乐脸上。
鞋子很紧，他拽了几次才拽掉，那样子十分滑稽，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扇在乐乐脸上的力道。
又脏又臭的鞋底子沾满了泥巴和灰尘，狠狠地抡在乐乐的小脸上。
乐乐只觉得头一下飞偏出去，脑袋里面响了个锣，嗡的一声在耳部发出金属的炫鸣，随后脸才烫、辣、麻、肿、疼痛起来。
“你别碰小孩！”
鹿衔草一脚踹在男人后膝弯上，直将男人踹得当场跪倒在地。
“你个臭婆娘……”
虽然这幅身子没有她的本体有劲，可到底是每天干杂活，比青楼里那副柔若无骨的结实了不少。
趁着男人还没起身，鹿衔草一脚砸在他最为宝贝的地方，怕自己位置找的不准，又立即补了两脚上去。
“啊——”
男人在鹿衔草砸第一脚时就已经抱着腿间蜷缩起来，此时又被鹿衔草补了两脚，登时痛晕过去，形同死猪，动也不动了。
鹿衔草尤不解恨，朝着晕倒的男人挥舞着小拳头。
从一旁爬起来的乐乐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小小的心中浮出了大大的疑问：
这还是他那个逆来顺受，只会挨打的娘吗？
“噼啪！”
一道惊雷炸响屋顶的上空，乐乐惊慌地跑到了鹿衔草的身边，紧紧拉扯着她的衣裳。
鹿衔草：其实很想一把给他推开。
外面下起来了瓢泼大雨，破烂而又黑沉的小屋内只有他们三人。
鹿衔草叹了一口气，方才与男人搏斗时的伤痛渐渐爬上身体。
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撑着膝盖，慢慢蹲身坐了下去，将乐乐扶在眼前，认真盯着这个孩子的小脸。
骨形较好，可脸皮没有油水滋润，显得干瘪无神，唯一明亮的是那寡淡眉毛下的双眼，尚未被这个世俗污染，里面透出懵懂的童心。
鹿衔草的手搭在乐乐的脖颈上，只要她稍一用力，这个脆弱的小男孩就会死于她的手下，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乐乐没有出声，只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地看着他娘。
鹿衔草也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郸囚，更不是郸求芳，而是那个尚未被痛苦裹住的天真乐乐。
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抚摸着乐乐的头顶，口中道：“往后你的人生可能会经历几番波折，这也许会相当晦暗。但当你走完人生路，站在宇宙的尽头回首一望时，你会发现这不过是你一生中浮光掠影的短短一篇。”
她这话似说给乐乐听，也似说给自己听。
“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不管见识过怎样的黑暗都能坚守本心。不要随意夺取别人的性命，因为他们和你一样不愿失去自己的至亲。”
“娘？”
乐乐从鹿衔草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出来，用大而疑惑的眼睛看向鹿衔草。
鹿衔草将手搭在乐乐的头上，小孩子的头发是那么的柔软，神情是那么的乖巧。
“记住了吗？”
鹿衔草一大堆话弄得乐乐晕头转向，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娘说的乐乐会牢牢记在心里！”
“记住就好。”
鹿衔草松开了放在乐乐头上的手。
她虽与郸求芳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她并不会被仇恨蒙住双眼。
杀她爹娘的郸求芳，她自有三剑取命。
可只因一己私欲就对尚且年幼的无辜孩童下杀手，她与那个郸求芳又有什么区别？
“哇，我居然能说出这么长一段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不愧是我！”
正当鹿衔草沉迷于夸赞自己的时候，她背后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站起，举起了地上的板凳，狠狠砸向了她的后脑。
“去死吧！”
“娘！”
鹿衔草晚了半拍才转过身去，刚一起身就看见乐乐满脸是血地向后仰去。
“乐乐！”
一瞬间她心如刀绞。
兴许是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过强，又或者鹿衔草入戏太深，总之她发疯似的冲到了男人面前。
“啊——”
弯腰避过男人笨拙的踢腿，一拳打飞他的下颌。
这具身体或许不太灵便，可她脑中的武学记忆却从来没有变。
每日泡在赌场跟青楼的虚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男人的痛吼和她愤怒的叫喊声撕扯在了一起，又一道惊雷劈在外面，雨又大了许多。
“天天打老婆，你他娘的想见官……”
提着灯冲进来的邻居们愣住了，因为好像不是戚赌鬼在打他老婆，而是郸娘子在暴揍戚赌鬼？而且打得还很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