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叶初棠整个人晕乎乎的，所幸的是她现在坐着，否则轻飘飘的步伐直接暴露她的想法。

果然她不能低估陈祁然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仅仅一句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回复，就已经让她的心绪乱得彻底。

叶初棠的情愫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讯息又来了。

陈祁然：[我看到你已读不回了。]

陈祁然：[记得把行程表发我。]

他回复的速度变相说明时间的宽裕，就像是在守着屏幕里文字的变化，不然哪会这么快就发现她已读不回？

但是在叶初棠离开宴会厅的时候，看见他被不少人围着进行交际，这才没过多久，就这么有空了？

手机讯息的这个功能在这种时候被叶初棠嫌弃，她也无法继续拖沓着不回复，索性问出心中的疑惑。

叶初棠：[你已经到家啦？今晚不是挺忙的吗？]

她开始围绕着和陈祁然有关的事情细想，现在的他应该不会还住在过去的陈旧公屋，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她更是无从得知陈祁然的父亲如今是什么情况。

如今依旧记着因为陈祁然父亲的落魄，才会导致他在前面的那些年里过的这么辛苦。

只是叶初棠对于这些事情也仅限于有所耳闻，并不了解陈祁然对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不敢问，眼下变成只敢见步行步，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毕竟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全都在叶初棠的意料之外，偏偏选在她快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

八年时间，已经足够谈论生离死别。

陈祁然创业最艰难的时期里她一无所知，又怎么有勇气相信他是为了自己而来提及合作。

说不定……

她潜意识里不愿意把陈祁然和那些人联想在一起。

陈祁然在叶家人离开不久后，便跟抱有不同目的上前的人聊的差不多后，才勉强有了机会脱身。

他对蝇头小利不感兴趣，更是无心于那种为了拉近关系而强行绑定的合作。

过去的努力为了自己，后来的努力为了可以和叶初棠并肩而行，外界的诱惑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陈祁然回到车上的第一时间便是回复叶初棠的讯息。

虽然凭借着陈施年发的照片，陈祁然这些年也算是见证了叶初棠的变化，但是直到今天做了足够准备，见到她真人后，他在心中才有了实感。

是那种活生生、久违的踏实感。

陈祁然在资金足够的情况下，首先选择的是置业。

他的父亲仍旧坚持着要住在那间几十年前分配的公屋，或许全因里面承载着过去的回忆，才会不愿意搬离。他只好每天按时给他转生活费到银行户口，至于其他，他不再干涉。

早年的经历让陈祁然对于住宅坏境其实没有太大要求，但是他在参观楼盘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叶初棠。

叶初棠矜贵，陈祁然不舍得让她屈居于普通住宅。

倘若不是过去无能为力，他当初也不会狠心把叶初棠推开，到后来可以做的，唯独是尽力去弥补。

从他有能力开始，便着手开始为他们的重逢做准备，他只想未来的某一天，有机会把最好的带给她。

他经过快一个星期的辗转观望，中介给他介绍了一套又一套的房子，他最后选择了坐落在半山的复式豪宅，除了设施一应俱全，足够宽敞。

最重要的是，这里同样可以俯瞰维港海景。

他始终记着曾经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这些都是他们之间回忆的一部分。

陈祁然不确定叶初棠在装潢上的喜好，以前从未聊及过这个话题，如今去问陈施年好像又有些荒谬可笑，索性按他自己喜欢的来。

想着要是以后叶初棠实在不喜欢，重新装修便是。

他借着聊基金会的契机，私心想利用这个机会和叶初棠聊一聊这些年，他们之间错过的实在太多。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陈祁然开始思量着与她见面的场地，开始筹备着预定餐厅，如今放在首位的选择不再是茶餐厅，没有现在就心急去故地重游的必要。

好在这些年在他和陈施年的联系里，或多或少了解到叶初棠的喜好，偶尔还能对她近期的愿望有所了解。

他相当果断地选择了一间位于上环的餐厅。

稳妥起见，他还是要问过叶初棠。

万一她突然就不感兴趣了呢？

叶初棠在回复陈祁然后，再给助理发了讯息。

叶初棠：[子晴，把我未来一个月的行程表发邮箱。]

她的助理叫苏子晴，是大学时到基层做公益时认识的女生。

当时她才在就读中五，父母在她年幼时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更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她，多亏了儿童之家的好心人，才让她健康成长。

叶初棠当时就是被苏子晴身上的坚强和热血打动，资助她顺利考上大学。她在大学时得知叶初棠为基金会忙前忙后的事情，自告奋勇给她当助理，起初一度不愿意拿工资，在叶初棠的不断劝说才收下。

苏子晴直接给她回了语音：“棠棠姐，你之前说这次回来后，元宵之前都不安排外出的工作啦。是现在临时有变动吗？”

见到陈祁然后兵荒马乱，她直接忘记了这件事。

叶初棠：[没有变动，是我忘了。]

她再如实告诉陈祁然，才往上翻看记录。

陈祁然：[刚从宴会厅出来，没想到你还会关注我。]

还有刚回复的。

陈祁然：[等我安排。]

这样也好，叶初棠这段时间都在往返于不同城市的山区，最近总算可以好好休息。

至于前一句回复……她拿不准陈祁然是调侃还是意外，但是在这句话里感受到了酸涩，她之前是没有勇气关注陈祁然。

回到房间后，叶初棠躺在床上，睡意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直到天光微亮才好不容易睡着。

梦里摆脱不掉今晚见到陈祁然的微妙，由头到尾都是昏昏沉沉的。

第二天拖着疲惫起床后，叶初棠吃完午饭没多久，看见陈施年不打招呼地出现在她家。

如今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变成了亲情，父母也习惯陈施年偶尔会来和她谈及工作上的事情，也就由他们去了。

陈施年这一次显然是带着目的来叶家，在只有他们的时候毫不遮掩地问道：“听说你昨晚见到陈祁然了？”

“你都这么清楚了，还用特意过来问我？”她看着陈施年，反问。

叶初棠知道只要随便打听一下昨晚那场晚宴有关她和陈祁然的事情，恐怕早已萌生出许许多多不同角度的猜测，再过分点，可能在猜测他们是否即将联姻。

但是她从未想过，他们的名字会因为这样的场合而牵连在一起。

好在昨晚到现在，父母并没有因为这些事再问过她和陈祁然的关系。

不然她难保自己是不是会暴露。

尤其是她在睡眼惺忪时才意识到，陈祁然的做法确实是诚意十足，但是连父母都忍不住多想。

陈施年大剌剌地在沙发坐下，戏谑地问道：“见到他感觉怎么样？七年？还是八年了？”

“太突然了，可能……”她从昨晚开始就很像倾诉一通，眼下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八年了，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反而没有太大感觉，但是昨晚。”

“我真的好紧张。”

再次感觉到少女时期的那份悸动，细想下来竟让她感到唏嘘，尽管这些年里确实是忘不掉陈祁然，但是时间终究抹平了一些褶皱，她也不指望陈施年会感同身受。

他别开口嘲讽就够了。

陈施年看着她纠结的神情，来的路上想过要帮陈祁然说点有意义的话，如今很适合推他们一下。

但是转念一想，意识到这些事情更应该留给他们自己来沟通，万一他一不小心说多错多……

他愣了愣，最后还是念叨出一句：“陈祁然他挺不容易的。”

就算这些年里叶初棠刻意逃避和陈祁然有关的新闻，可是对于他的付出清楚得很。

倘若想用艰难的开端在这座城市出人头地，不仅要实力与运气兼备，还要有不服输的信念支撑，更别说这个过程里要吃多少苦。

叶初棠轻轻点头，答道：“我知道。”

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迟疑应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

话音落下的同时，新讯息的提示音恰好响起，她赶紧点开。

陈祁然：[听说你想吃西班牙菜？]

叶初棠捏着手机陷入沉思，想吃西班牙菜的事也就只跟苏子晴和陈施年提过。

她之所以告诉陈施年，还是因为他们一段时间没见，陈施年提议的等她回香港后，带上他的女朋友一起吃顿饭。

而苏子晴认识陈祁然的可能性为零，她把探究的目光落到陈施年身上，还有讯息为证，问道：“你不会早就瞒着我倒戈到陈祁然那边了吧？”

陈施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话他这辈子都不会选择说出口。他想的通透，不想在叶初棠心属陈祁然的情况下陷入三角关系，不如主动选择放手。

或许青梅竹马才是他们之间最稳固的关系。

“你当我什么人了，我会倒戈？”他“呵”了一声，“给他透露点消息而已。”

理直气壮的让叶初棠很难反驳，但她抓住重点，用陈述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承认了就是从你这里泄露的。”

“……”陈施年一不小心掉进了坑里，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暴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

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劲头。

“不用说了，我都能猜到。”叶初棠无言以对，只能认命般往沙发靠了靠，“……真有你的。”

她难以想象陈祁然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对她的关注又到哪种程度。

叶初棠在过去不愿去想任何涉及到陈祁然的种种，结果如今发觉，可以比想象中还要坦然去面对。

她撇过头去瞪了陈施年，嘟囔道：“别让我知道你还告诉了他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不敢回答。

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有没有。

事到如今，叶初棠知道她说什么也没用，只能问他：“你来我家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他刻意回避掉这个问题，摆了摆手：“不说其他，我先走了。”

……

陈施年就是故意的。

叶初棠昨晚没睡好，送走他后赶紧回房间补觉，尤其担心还会继续梦见陈祁然。

此刻躺在床上的感觉与昨晚截然不同，只是当她快睡着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她又已读不回陈祁然了。

她再次拿起手机确认，好在这次他没有立马抓包，也许是因为工作日，可能这个时候在忙。

困意上头令她顾不上随时都有被催促的可能，打算先睡一觉，剩下的等睡醒以后再说。

叶初棠再次陷进枕头后很快睡着，好像是第一次梦见现在的她和陈祁然，他们在梦境里的关系好像是前所未有的亲近，她挽着陈祁然的手穿梭于不同的宴会场合中参与交际。

这场梦让她好像重新感受到了中学时期的那份轻松和惬意。

陈祁然的存在好像使她无比安心。

只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叶初棠突然从梦境中惊醒，才发现是响起的手机铃声将她唤醒。

估计已经响了挺长一段时间。

工作有关的电话通常会先拨给苏子晴，她索性看都不看是谁，直接迷迷糊糊地按下了接通：“Hello？”

“棠棠。”

听筒中传来的低沉嗓音使叶初棠的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倒吸一口凉气，确认了一遍这不是梦，呢喃道：“陈祁然？”

叶初棠这会嗓音软绵绵的，哪还有昨晚见到他时候的那种气势，陈祁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嗓音，应道：“是我，吵到你睡觉了？”

她原本还想说没有，但是在开口刹那想到补觉的原因，清了清嗓，说道：“对呀，你把我吵醒了。”

陈祁然没有把她的这句话完全当真，但他还是顺从地承认道：“怪我这个电话来的不合时宜。”

话里若有若无的笑声钻入叶初棠的耳中，她心痒痒地缩进被子里，轻声问道：“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他接下来还有工作，只是趁等待的时间里给叶初棠打了这个电话，抓紧时间问道：“刚开完会看到你已读不回，还是说想吃其他？”

到头来她还是被发现了已读不回，只好给他解释道：“刚才太困了没来得及回复，西班牙菜就很好。”

至于他和陈施年之间的事，叶初棠打算以后有机会再当面详细问。这样的话，她打个措手不及，他自然没有时间去找借口。

“好，那……”陈祁然自认坐上谈判桌或者是参加商界会议都没有此刻紧张，他停顿片刻后问道，“圣诞节那天有空吗？”

他很快决定好了餐厅，接下来斟酌起了时间。

时隔八年，陈祁然不再是那个有心无力的少年，不能再任由当年的遗憾持续下去。

他决定要激进一点，跨出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步。

中学开窍的叶初棠哪会猜不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在被窝里狡黠一笑，反问：“圣诞节和我谈工作，你平时是这样剥削员工的吗？”

“就当我……”他故意停下，像在钓她胃口，“需要一个把你约出来的理由。”

她不知道中学时期的那个的陈祁然到底是内敛还是有所保留，只知道光是这句话，就足够令她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