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胆大包天·竟和王爷打了赌

两人把密室内能卖出价钱的东西都运了出来，送到当铺悉数典当掉了。罗千拿出一半钱分给阿右，阿右没要。

“咱们去买肉包子吃。”卖掉这些身外物，罗千有些遗憾但不伤心。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边吃着京城最有名的牛肉包，一边返回凌王府。

“我猜明天以后，咱们就可以常出府了！”罗千在马车里兴奋道，“右大哥，下次咱们吃火锅！”

阿右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

回到府内，罗千把今日所获线索呈给了谨言。

“王爷允你明日就去运作，于次日晨读禀报上日进展。”他传话道，顾汐知给了罗千二十日时限，她需要排出仙乐坊往后三十日的演出节目，并且实现经营有盈余。

时间紧迫！

与民间艺人谈判、签约，筛选、编排演出节目，宣传造势、门票预售，罗千忙得脚不沾地，但每日要练的字也没见少。

另一件让她始料未及的事是，这二十日竟由谨言亲自随她一道出府，一日不差。罗千计划好的“偷吃”算盘全都落了空。好在谨言担了所有外出开销，她也省得自掏腰包。

“禀报王爷，目前谈判进展非常顺利。”罗千向顾汐知汇报，“王爷威名在外，半数以上艺人和戏班都愿意签约到仙乐坊旗下。他们相信，有王爷的庇护和仙乐坊的名声，生意肯定会更好。”

走访民间谈了一圈合作，罗千真切地体会到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滋味，民间百姓向往和平，对独臂将军的敬仰有目共睹。要排满往后三十日的节目并不难，难的是精挑细选，优中选优，留有后手，有备无患。

“除了歌舞演出，王爷有偏好的表演形式和内容吗？”这日晨读时，捕捉到顾汐知放下书卷的间隙，罗千忙问。上一秒，顾汐知还在阅览边关的军情快报。

“奉劝你多做正事，少溜须拍马。”谨言冷不丁嘲讽道。

“我有何喜好，与观众喜好无关。”顾汐知毫无温度的目光投了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上顾汐知那毫无温度的目光，罗千也不似最初那般诚惶诚恐了。

作为职业经理人的基本修养，就是要理解老板，而罗千正试图努力去理解她的新老板。有的人，早已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不用装，不屑装，也无须装，若无人可奈我何，又何须看他人脸色或逢场作戏？顾汐知便是这种人。

罗千与顾汐知说上话的次数不多，他大多数时候也只听不说，于是她便擅自默认，若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倒也相安无事。

“在下已请掌柜帮忙调研了往日观众喜好。”罗千解释，“平日拜访戏班前，罗千都会先到实地观演，与现场观众也有过一些交流。但众口难调，恐怕只能边走边看。”

为了保住上座率，罗千要求合作戏班务必邀约各自的老观众前来，为其在仙乐坊的首次演出捧场，一个场次的观演者若累计不达七十人，下轮合作则重新评估。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优质的演出内容和良好的口碑，才是仙乐坊持续经营的关键。

重新编排了三十日的演出节目后，仙乐坊开始主动邀约各界有分量的看客免费观演，达官贵人、书香门第、武林世家宗主，不一而足。

她还放了个大招，请掌柜放出消息，凌王会亲莅演出，但还不知在哪一场。此消息一出，预计会有一批迷弟迷妹前来观演。

“罗千，你没有经过王爷许可，自作主张放出消息说王爷会亲莅演出现场，该当何罪？”谨言极其关注罗千的一举一动，这日，又找到了她一个错处。

“罗千有罪，请王爷责罚！多谢谨言大人的提醒。”罗千是个识时务之人，随时准备低头哈腰毫无心理负担，但她这次决定反击。

罗千话锋一转，又道：“恕在下直言，在下如今对自身权责边界缺乏更清晰的认知，为避免再出现自作主张之举，往后可能还需时常叨扰王爷，向王爷请示。不知从明日起，罗千每日向王爷呈上工作报告，详细禀告工作进度可好？”

鉴于罗千隔三差五向顾汐知自己的“打小报告”，罗千不想再多费口舌与谨言争辩，她想到了这个办法，争取能与顾汐知“点对点”沟通，尽量少说多写，毕竟说多错多。

“每日工作报告？”顾汐知那眸光凛冽的眼睛玩味地看向她，“你是要求本王日日审阅批复？”

“放肆！你不知王爷公务繁重、日理万机吗？”

“不敢，罗千只是尽己所能把该做的事做好。”罗千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

“未尝不可。”顾汐知撂下这句话，给罗千留下了一个风姿绰约、深不可测的背影。

谨言愣住了。

意识到罗千通过书卷的方式成功绕过自己，跟凌王直接对接上了，谨言只能暗自窝火。罗千却觉得好笑，她终于迈出了让谨言闭嘴的第一步。

罗千万万没想到，顾汐知的工作效率奇高，竟能日日现场在案牍上批复。你来我往，大多数事项都能直接在书面达成共识。

“话不投机半句多”，聪明如顾汐知，更是深谙此理。即便一言不发，凌王的气场依旧慑人。在放权这一点上，顾汐知的做派颇为出人意料。

“字还需要练。”某日，顾汐知神色浅淡，搁笔道。

“谢王爷教诲！”罗千脸上洋溢着欣喜和感动之情，连连谢恩。自以书面沟通替代口头交流后，罗千得以养精蓄锐，时刻准备着爆发演技，收放自如。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累！

白天走街窜巷寻找灵感，见缝插针赶去仙乐坊抽查演出排练，晚上回到小院还要写写画画、算了又算。

她心里始终悬着块巨石，干完仙乐坊这摊事，后面还有什么考验等着自己？忙忙碌碌，日复一日，眼下住到凌王府也将近两月，她还想不出任何救出家人的法子，也没见着龙儿一面。望眼欲穿，心力交瘁。

归根到底，罗千对顾汐知并不了解，自己也并没有真正信任他，而顾汐知对她亦是如此。再这样等下去，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夜深人静，她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幅从密室带回来的骏马图。

若是能快点找到他就好了，至少她还能有个盼头。

二十日之后，仙乐坊更新了演出计划，演出节目全新面世。每日演出的主题不同，锁定不同偏好的观众。

演出之后，专门安排演员了与观众互动环节，现场举办观众抽奖活动活动，积极请观众建言献策并准备了惊喜礼物……一番操作下来，罗千的精心筹划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开局颇为顺利，累计演出门票收入扣除日常开支，核算下来也开始有了盈余。

掌柜在她的建议下，根据门票预售情况和实际演出的反响，灵活调整了后续节目编排。丰富多变的演出内容和轮番造势运作，让仙乐坊又一次声名鹊起。

仙乐坊还新设了棋牌室，主打叶子牌。这一做法又让仙乐坊增加了许多烟火气，降低了白天坊内空间的空置率。恰好极道馆因日前发生过命案，被官府勒令关停百日，一些原先在极道馆做地下生意的群体也流入了仙乐坊。

还有五日，这一期三十日的演出节目便演完一轮。现下每场演出观众都超过了百人，相较两个月前已是个不小的成绩。

这日，看到新调整的演出剧目，顾汐知眉心皱了皱，没有直接在纸上批复，开口问罗千：“这题材，是否过于大胆？”

罗千早就预料了他的反应。

最后一日的演出，罗千也斟酌了许久，但还是想放手一搏。

目前第一轮演出周期基本宣告成功，但想走得更远，还需出奇制胜。所以，她选了一个以男子“断袖之恋”为题材的戏目。

“这种惊世骇俗的题材，会有多少人看？况且，还可能有损仙乐坊和王爷的声誉。”谨言迫不及待地瞅了一眼顾汐知面前那还摊开着的工作报告。

“现在仙乐坊最缺的还是话题性和关注度。”罗千娓娓道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艺术源于生活。男子同性相恋，跟异性恋一样寻常，就好比有的人惯用右手，有的人生来就是左撇子一样。小人选择这一题材，也是希望向外界传递出仙乐坊平等开放、包容并蓄的理念。”

“平等？”顾汐知抿了口茶，语气玩味。

“你是不是想说男女平等、众生平等那一套？”谨言差点就要把白眼翻上天了。

罗千道：“自然认同，不过我方才是第一次在王爷面前提起。”

“在这个观点上，公子和龙儿倒是如出一辙。”蝶依刚来到书房，搁下药箱加入了话题。

听到龙儿的名字，罗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蝶依把罗千的笑收进了眼底。

罗千很想回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看到顾汐知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收拢了表情，赶紧转移了话题，毕恭毕敬问他：“五日后的剧目还有备选方案，王爷意下如何？演惊世骇俗的题材，或是为安全起见，选循规蹈矩的剧目？”

顾汐知意外地勾起了嘴角：“你选的题材倒是勾起了本王的好奇，不知观众如何看待？要不要与本王打个赌？”

他这一笑，撼天动地，直击罗千心脏。若是普通女子，一定会被勾得春心萌动，但罗千此刻却是整颗心都在发颤。他根本没有在笑，却似笑非笑，即便笑，那笑意也并不及眼底。

凌王要跟她赌，她岂能说“不”？她其实很想说“您是王爷，全听您的，小人的建议不重要”。但纵使罗千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保持着谦恭，硬着头皮问：“请教王爷，您想怎么赌？”

“按原计划执行，赌谢幕前场内观众能否达百名。”顾汐知顿了顿，“赌注由双方各自决定。”

“不妥！”谨言着急道。

罗千的思绪被谨言打断了一瞬，她不由得感慨，顾汐知对谨言这位没礼貌的下属，包容度可真高啊。

很快，她思绪翻腾起来，若可自由下赌注？不如……罗千朗声道：“王爷，若演出结束时还能有一百位观众留下，在下希望每十五日，能有一日告假。”她又顿了顿，补充道：“自由安排行程，来去无需人跟随。”

“同意。”顾汐知不假思索。

谨言惊得张大了嘴。

“请问若在下输了呢？用什么做筹码？”见顾汐知如此爽快，罗千竟惴惴不安起来。

“还未想好，日后再定。”

听罢，罗千确认自己妥妥被坑了。

顾汐知此刻眼中的笑意，竟有几分罕见的狂情野气，似戏谑，又像是无声的藐视，好像在说：“你也拿不出什么本王看得上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