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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诡异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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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诡异饭局·酒后吐真言?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看着下方光秃秃的地面,罗千只祈祷自己不是头先着地扑街,如果可以的话,手和腿也不要断得太惨不忍睹。

“接住!”有人大喊一声。

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罗千的肩膀,她才得以稳稳落地。六神无主的罗千像瘫了似的,在脚着地时的一刹那便软软地跪了下去。

她还没意识到面具早已掉落,也没意识到两边脸颊不知不觉已湿了一片。

片刻之后,透过水雾弥漫的双眼,她发现顾汐知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那衣摆和白靴纤尘不染,身姿傲然。

罗千一怔,想起演出马上要开场,便低下头一阵乱摸,把面具歪歪斜斜戴了上去。

“哭了?就那么怕死?”刚接住她的谨言问旁边的阿右,阿右一言不发。

但罗千这一哭,竟让谨言忘了质问她为何会从高处跌落下来。

罗千连忙抹了把嘴边的眼泪。此时,沈墨言正从雅间推门而出,扫了院中人等一眼,不露声色地摇着折扇走了。看着他的远去背影,罗千也爬起身来,全然忘了应该向顾汐知行礼,径直绕过他身侧,踉踉跄跄地往前厅走去。

这一刻,她只感觉狼狈到了极点,除了心痛,再也感受不到其他。除了想逃,顾不上其他。

这部已在演出之前就引发了话题的剧目,讲的是一对年轻男子偶遇后暗生情愫的故事。两人互相爱慕,但迫于现实压力,爱而不得,双双娶妻,约定再不相见。未曾想时隔多年,两家儿女成亲,二人终于相见却阴差阳错成了亲家。沧海桑田,有情人终不成眷属,令人唏嘘。

现场来的达官贵人真不少,除了秦首辅家的千金,竟然还有当今三皇子燕玉轩。

三皇子前来看戏也就罢了,那态势仿佛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是顾汐知的头号迷弟。

三皇子燕玉轩跟二皇子燕玉景长得并不像,如果说燕玉景长着一张蛇蝎美人脸,燕玉轩则是一副纯情小白兔的模样。

莫约二十岁的燕玉轩眼睛又大又亮,炯炯有神,皮肤细嫩,声音悦耳,长相俊俏讨喜,面对顾汐知简直是热情似火!

“汐知哥哥,今晚的演出题材真是有趣至今!期待待会的演出!”

“汐知哥哥!仙乐坊的演出很精彩!我来了好多天了,才等到你。”

“汐知哥哥!你回来真的太好了,何时再能去你府上坐坐?”

“汐知哥哥!轩儿能邀你去游湖吗?”

“……”

面对三皇子这黏糊糊的劲儿,顾汐知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温度。可以推知,顾汐知不常抛头露面,不喜外人来其府上,不喜游乐,不喜闲聊……还真是不近人情。他的生活看起来真是无聊至极!

而秦芷鸢,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但也难掩其身为迷妹的事实。

“芷鸢见过王爷。仙乐坊开业时,芷鸢也没能来庆贺,家父此次特地托芷鸢给王爷捎来贺礼,还请王爷不要嫌弃。”秦芷鸢声音悦耳,言笑晏晏,娇俏的样子很难让男人移开眼。

“谢过首辅大人,芷鸢姑娘请入座。”顾汐知客套回答。

秦芷鸢望着顾汐知的眼神如一汪春水,流光溢彩。不知沈墨言看到这一幕,心里作何感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墨言虽一表人才又多金,但若论家世、地位、气魄,与凌王一比,便高下立现。秦芷鸢这种大户人家的千金,怎可能看得上市井商贾?沈墨言勇气可嘉,而罗千自愧不如。

就像秦芷鸢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顾汐知那样,戴着面具的罗千也一直追视着沈墨言离去的背影。这双眼不久前还哭过,此刻还发酸发胀。

这一望又把罗千吓了一跳,她分明看到了混在观众中的慕白!

慕白与她对视数秒,神情不善,一拂袖,便完全消失在观众中,恐怕已经迅速变了装。嗅到那极其危险的气息,罗千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戏已经开场。观众褒贬不一,有被感动到眼泪汪汪者,多为女子;也有面露尴尬之色狂咳不已的,多为男子;更多人用脚投票,没看完就三三两两离席退场了。

罗千花了点时间从早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调整过来。演出即将结束,她开始清点场内观众人数,同时在数人头的还有谨言。

待会两位男主角唱完最后一段,整场戏便正式落幕,此时,场内观众人数堪堪一百人。

罗千心想,若落幕前没人动,这赌局她就赢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松!

不料,她身侧一位男观众小声对旁人道:“我去行个方便,演出结束后直接在门口会合。”

罗千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男子的胳膊,把他稳在座位上:“兄台,有一事请教……”她下定决心,还有最后五句歌词演员就唱完了,怎么都得把人留在座位上。

那男子看她戴着面具,心中有疑,也不等罗千说完,便一把推开她,不悦道:“内急着急走,你换个人问!”

此人自然也不等最后一句台词唱完,大步抽身离开,罗千被他从座位上推到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落入谨言眼里。

真是倒霉起来,连吃块豆腐都被噎到,大概就是如此这般吧!

演出结束,观众的掌声异常热烈,仙乐坊掌柜乐呵呵地凑在罗千旁边:“公子,托你的福,今晚的演出大获成功!应该说,这段时间的演出都很成功!下一轮的演出,还要靠你啊!”

罗千却笑不出来,赌局她输了。

散场之后,顾汐知和谨言率先离去,罗千也坐上了阿右驾驶的马车里。

回想起今日种种,想到龙儿神秘的身份,想到与沈墨言偶遇的场景,想起突然出现的慕白,再想到兢兢业业帮仙乐坊赚到了钱、自己打赌却输掉的结局,她不由得扶额。

晚上回去也不能闲着,还有工作报告要写,顺带加一句“王爷,我输了”,是不是很有喜感,很有诚意?

马车不急不缓地走着,罗千的鼻子不由自主又开始酸楚起来。然而此时,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了她鼻子里。

她食指大动,如遇救星,精神振奋地大声对阿右道:“右大哥,一起吃火锅去!”

这个点,夜间各种大排档已经出摊。

火锅是她的最爱。某次她曾暗戳戳计划约沈墨言出来吃火锅,欲趁气氛暧昧之时表露心迹。可惜那顿饭开始没多久,沈墨言开口:“阿诺,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吃火锅,一身味,还要担心折扇被火星子烧掉。”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凉了。

联想到今日偶然亲眼目睹了沈墨言向秦芷鸢告白的全过程,她有种大彻大悟之感,爱屋及乌这件事,凭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过往的一厢情愿让她无比羞耻又气恼,而这羞恼,跟此前的无数次心动一样,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罗千惩罚似的重重地拍了自己脑门一掌。她拉开车帘,以确保阿右听到她的声音:“去吗?这不算犯禁吧?”

帘子掀开,却看到凌王的马车与自己的马车正并排行驶着。旁侧车厢的车帘也被撩开,顾汐知优雅地转过脸来,目光炯炯:“你要犯何禁?”

罗千被口水呛到,咳了数声,艰难地开口:“……王爷,吃火锅吗?”

“哦?”

“吃火锅……庆祝这一轮演出顺利收官。”罗千惊恐万状。

“可是你输了。”

“王爷赢了,真是可喜可贺!”猝不及防的相遇,让罗千智商秒变为零。说完这话,罗千痛心疾首,只想再抽自己几耳光。

就这样,罗千和顾汐知面对面坐着,一起,吃,火锅。地点在罗千简陋的小屋里。

大排档的麻辣锅和食材被“打包”回府。铜锅热气腾腾地冒着烟,汤底辣香四溢,食材在锅面翻滚。

两人一直保持着沉默,迟迟无人不开口,气氛极为诡异。罗千憋了半晌,心道,这种时候,还是自己先开口罢:“祝贺王爷仙乐坊改革大获全胜!在下先干为敬……”她举起了桌面的茶杯。

“既要庆祝,就要喝酒。”顾汐知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谨言,上酒。”

听到“酒”字,罗千感觉智商又回来了一点,顾汐知恐怕要借酒试探她!

虽然罗千自认为酒量已异于常人,但慢慢喝慢慢磨,喝多了真保不准自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为避免出现不可控的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顿猛喝,自己先把自己喝倒,早点不省人事,那就保险多了。毕竟,她对自己的喝醉后的酒品向来极有自信。

“王爷英明,在下输得心服口服。”罗千自行干了一杯,这酒真烈啊!

烈酒入喉,辣得她忍不住咳嗽。

“心服口服?”

“是的!赌局的出发点是试探市场反馈,在下认为从门票销售情况看,此次演出的题材确实起到了博人眼球的效果,但咳咳咳……从落幕时的上座率看,剧本的选择和情节的打磨还需要再下功夫……”

“依你看,剧本有何问题?”顾汐知没有提筷子,也没有碰酒杯。

“既然题材已是惊世骇俗,剧本就应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还可以再大胆再跳脱一些……”罗千又干了一杯,“大多数人观看演出是为了逃避现实,剧本应该迎合这样的需求,让观众从演出中找到藉慰和希望……”

“你不动筷子却猛喝酒,难道也是逃避现实?”顾汐知的话,让罗千一愣。

袅袅升起的烟雾中,顾汐知的脸若隐若现,表情模糊,眸光深邃,但明亮。

这酒与以往罗千喝过的都不同,才两杯下肚,就感到飘飘然的亢奋,特别想说话,一旦开口就不愿停下。罗千认为这离醉倒已经不远了,赶紧又满上,晕乎乎道:“王爷的酒果然极佳,王爷您不喝吗?”

“本王不好喝酒。”顾汐知看了一眼身体开始摇晃起来的罗千,提起了筷子,“火锅倒是甚好。”他夹起一片看上去已煮得辣到灵魂里的肉片。

“感谢王爷的款待!”千叩万谢,罗千满脸洋溢着感恩戴德之情,也提起了筷子。一片香干入嘴,辣得她七孔生烟,狼狈地涕泪横流。

“没想到王爷如此能吃辣,小人甘拜下风!王府的饮食风格为何截然不同?”若在平时,罗千说这话肯定要再掂量一番,毕竟这是在吐槽王府餐食清汤寡水,但在酒的作用下,她没管住嘴。

“克制。”顾汐知放下筷子。

“王爷严于律己,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罗千虽然已是醉醺醺,但拍马屁的功夫还没有减弱。

顾汐知心道,连喝两杯“鉴心”还能睁着眼说瞎话,罗千的酒量确实不小。

“感谢王爷在小人危难之时出手相助,罗千没齿难忘,定为王爷商行的复兴鞠躬尽瘁!”罗千又干了一杯,此时头已沉到抬不起来了。

“初见王爷时如有顶撞和误会,还望王爷海涵,小人自罚一杯!”罗千继续。罗千也纳闷,这么烈的酒,按理说,不过三杯就倒,但这都是第四杯了。

同样诧异的还有顾汐知,一般人喝下一杯鉴心酒,就开始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罗千撑到现在还能装,足见她的心思藏得够深,真是不容小觑。

不过,这凤鸣山独酿的鉴心酒最厉害之处,便是让饮酒之人一直喝到酒后吐真言才会饶过对方,使其睡去。

顾汐知倒要看看,罗千还可以喝多少杯。

“炭快烧没了。”要倒不倒的罗千指着火锅说,得再添点。

“本王吃完了。”

“不行不行,这就灭了,不尽兴!”一股莫名的、让人热血沸腾的劲儿在罗千胸口涌着,“我去找点东西烧,让王爷尽兴!”她在屋里摇摇晃晃走了一圈,看到了墙上沈墨言画的那幅画,一把扯了下来:“找到可以烧的东西了。”

看到罗千的举动,顾汐知寻思着她至少已经半醉。那幅画是这间陋室里唯一的装饰。

“烧了烧了。”罗千把画揉搓一番,一边撕一边往铜锅底塞,顺手又兀自喝了三杯。

七杯下去,罗千感觉脑子已转不动,眼皮很沉,甚至眼前的事物都变得不太真实。

顾汐知静静看着罗千。戴着面具似乎不太舒服,她一把摘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已不似平日那般故作精神饱满状。

时机已到。

顾汐知开口:“你为何潜伏在本王这?”

他想知道罗千为何投奔于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但这话在罗千听起来,就不是顾汐知说的那样了。火光摇曳中,桌对面的,是位眉眼多情的公子哥,他微眯着桃花眼问她:“你为何来本公子这了?”

不是沈墨言,还能是谁?

罗千双眼泛红,长睫毛的阴影正落在脸颊之上,在跳跃的烛光和炭火的映衬下,睫羽如蝴蝶翅膀般微微扇动。她缓缓开口,语气无奈又伤感:“哥哥,我喜欢你,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

这句话说完,罗千双眼合上,一头扎在桌上睡着了,炭火的火苗也熄了。

数年以来,顾汐知用鉴心审讯过的细作、战俘、犯人不计其数,从未有人说出过这样的答案。鉴心只鉴真心,若这就是罗千的真心,那还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眼前这个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看着面前喝了七杯鉴心才倒下的罗千,顾汐知陷入沉思。

一直待在门外的谨言方才看到屋内光线暗了一些,正欲推开门问要不要再添点炭,就听到了罗千的“深情告白”。“哥哥”这一声听得他鸡皮骤起。

“这罗千,竟对王爷有非分之想!难道是被派来勾引王爷的细作?!”他脱口而出,打断了顾汐知的思绪。

“走。”顾汐知起身,拂袖把桌上灯座里的烛火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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