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他已经死了。”肖潇替他补充那句没说完的话，从二人中间穿过，顺着石阶走出剑宗。

当初剑尊将黎越驰破格收为弟子时，在灵霄门内外都引发众人热议，才短短半年时间，讨论虽不比之前激烈，偶尔茶余饭后也会被当作话谈。

如今黎越驰失踪已有一旬，灵霄门上下全都知晓此事。

天底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尽管各宗主反复强调此事不可传出去，外面的人还是知道了。

拍卖行那边一听说失踪的人是剑尊亲传弟子，连忙命人送来致歉的礼品。

剑尊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命面具人将装礼品的匣子送来给肖潇。

肖潇不明所以地打开匣子，看到里面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色水晶般的东西，骤然一怔，这是黎越驰想要拍下的碧玉玄晶。

幻境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想来拍卖行倒塌时，这颗碧玉玄晶还没来得及推出作为拍卖品。

将碧玉玄晶握在手中，肖潇能感觉到里面蕴藏无穷尽的灵气。

她缓缓把玄晶放回到盒子中，朝面具人推过去，“这是你们给剑宗的补偿，不必给我。”

面具人的脸被遮住，剩一双眼睛漏在外面，此时能看出他的纠结，“妹子，剑尊那边都已经发话了，我再送回去不太好。”

他察觉到肖潇还想说什么，抢在前面说道：“妹子你也见过我主人，完成不了任务他可真会抽我，别让我难办啊。”

才说完也不等肖潇回话，他一溜烟小跑出去，待肖潇追出去，人已经跑没影了。

她草率地将盒子拿起来，打开抽屉扔进去，无意间发现抽屉角落处的半颗传音石。

拿起石头时，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切割面上，几乎在同一秒，切割面泛出淡淡的紫色光。

这颗传音石到她手里还一次都未用过，一直封尘在抽屉的角落。

肖潇拿在指尖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原位。

抽屉马上要合上，随着缝隙越来越小，她恍惚看到里面有一道微弱的紫光闪过。

迅速将抽屉拉开，哪里有什么紫光，传音石还是普通石头的颜色。

肖潇当自己是看错了，用了些力道将抽屉关上，彻底将传音石与外界隔开。

灵霄门半年左右会有一次考核，前半部分是需要答题的理论考核，后半部分与宗门对试有些类似，除了没有最后的奖励。

肖潇不太在意这个世界的成绩，可苏叶并非这样想。

经丹宗须与长老告知“肖潇已经翘了许多节课”的事后，苏叶甚至对守门弟子下了命令，叫他们盯着肖潇，务必把落下的课自己补上。

因这一则命令，肖潇屋内自习了好几日，颇有回到备战高考时期的错觉。

二师兄听说了这件事，避开苏叶的眼线，还给了守门弟子一人一本同人话本作为贿赂，才终于混了进来。

本以为是苏叶过来监工了，肖潇连头都没抬，听到那贱兮兮的笑声意识到是二师兄。

好几日没有放松的肖潇，看到二师兄那一刻觉得天都更亮了。

“你怎么进来的？”她知道大师兄嘱咐过，叫守门弟子不得放任何人入内，除非她把几本书全部学完。

二师兄嘿嘿一笑，“你师兄我聪明绝顶，办法多得是，别说只有两个守门弟子，就是大师兄守在门口我也有办法进来。”

听他吹牛快吹到天上去了，肖潇声调毫无起伏，“大师兄在你身后。”

“嗷”地一声，二师兄吓得花容失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回头看到身后连个鬼都没有，咬牙切齿骂她：“熊孩子。”

肖潇把笔放下，向二师兄询问来意，“师兄冒这么大的险来找我，是有事？”

二师兄从来藏不住事，偏偏他自己还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正如此时，他满脸心虚地谄笑，手不断摩挲着脖子。

“没事，哪有事，师兄就是关心关心你。”

“嗯。”将他全部动作收进眼底，肖潇镇定地点点头，也不接茬，就这样跟二师兄两人大眼瞪小眼。

僵持许久，二师兄见她连一句要问的意思也没有，才不得不开口扯东扯西。

“我从剑宗弟子那里听说，你去了幻心集市？”用的虽是问句，二师兄脸上写满了“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肖潇无奈只好装作看不出，继续陪他演，“嗯。”

“我记得幻心集市开放那日，黎越驰过来找过你，你们两个是一块去的吧？”三句话不出，二师兄的小心思全都暴露出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肖潇耐心都要被他耗净。

要么说二师兄在整个符箓宗都难找到一个知己，不为别的，就凭二师兄这拐弯抹角，半天才问出目的的说话习惯，搁谁谁都忍不了。

肖潇能忍他到现在，纯属看在二师兄平日对她的好，否则第一句话出口，就把人丢出去了。

二师兄搓搓手，犹豫写在脸上，眼睛正放着八卦的光，“你跟黎越驰在幻心集市发生什么？是不是吵架了，他怕惹你生气不敢回来？”

见肖潇不说话，他以为自己猜中了，还语重心长拍拍肖潇肩膀，以长辈的口吻劝说：“人都要向以后看，从前发生的事再想只会心烦，不如就此让它过去。”

……

喋喋不休的架势几乎能与唐僧媲美，肖潇被他念得头昏脑涨，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进到脑子里。

她冷冷朝二师兄看过去，二师兄笑得极为纯良，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肖潇冷笑一声，大声喊：“大师兄，二师兄打扰我看书。”

除了肖清柏以外，他最怕的就是苏叶，此话才喊出去，二师兄赶忙爬起来逃了出去，过程中还差点撞到门框上。

屋内只剩下肖潇一个人，她从未觉得独处的感觉这样好。

一周过去，几本通识书都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好在苏叶还没到那么没人性的地步，在考核的前几天允许她四处玩一玩放松心情。

让肖潇没想到的事，一段时日不见的子苓突然过来找她。

子苓扬起一张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显是有求于人的意思。

“小师姐你能陪我下山一趟吗？”

“下山？”肖潇疑惑地重复，视线扫在他衣领处时，无意被他脖子上一道黑印吸引。

她以为是被什么东西弄脏了，试图用拇指去擦，将要靠近他脖子时，子苓瞳孔一震，迅速合拢领口。

见肖潇惊讶的脸上，忙解释道：“今日上课时我不小心睡着了，墨汁蹭到了脖子上，等一下我回去擦干净。”

肖潇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想起他说的下山，“你方才说的下山做什么？”

子苓没有立刻开口，慢慢垂下头，再抬起头时一双大眼睛中蒙上层水雾。

“每年的上元节都是爹娘和我一起过的，我本想今年的上元节回去给爹娘上上坟，再烧些纸钱。”

说到这里他声音开始哽咽，“我将这件事同大师兄说过，大师兄不让我回去，说须得等到考核结束才能下山。”

听到这里肖潇觉得很奇怪，大师兄的确有时会很严格，但绝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她问：“大师兄真这样说？你有没有告诉他原因？”

子苓吸吸鼻子，瞪着大眼睛，倔强地不让眼眶中的眼泪淌下来，“我说过，可大师兄依旧还是那句话。”

他轻轻拉住肖潇衣摆，“小师姐，我不想等到考核结束再去，那时爹娘会怪我去得太晚的，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这……”肖潇不知该不该答应下来，踌躇时再次瞥见他脖子上的黑印，莫名觉得眼熟。

未及细思，衣摆又被扯了扯。

子苓放轻声音，用恳求的语气，“我保证不耽搁，我们快去快回好不好？”

说着话，他一边举起三个手指，指尖朝上作保证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答应就太不通情理了，肖潇扫过他脖子上的印子，目光挪到那张期待的小脸上，无奈应下，“好吧，我们早去早回。”

子苓眉眼弯弯，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走出几步，肖潇站定在原地，对上子苓不解的眼神。

“我回去拿几样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转身回到屋内，从抽屉中取出几样物件塞进怀中，想了想又将里面另一物放进置物袋内。

出门前她低声向守门弟子叮嘱了几句，随后才走出来。

有了肖潇作为通行证，灵霄门山下的守山门弟子这次没有拦住子苓，朝两人微微点头后便放行。

自出了灵霄门，后面全由子苓带路。

毕竟是他生活过的地方，比起只来过一次的肖潇，他对这里更为熟悉，主动要求带路。

走着走着，肖潇环顾四周，怎么看都与之前下山历练时走过的路不同。

当下距离上次历练时间不到两月，周遭环境再怎么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打量着左侧的树，问道：“子苓，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吗？这条路我看着不太对。”

旁边的人没有答，肖潇正要偏头看过去，后颈忽然一痛，她眼前一片漆黑，瞬间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