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阿豪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
林知寻看着阿豪诧异的眼神，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任由外面的冷风侵蚀：“又不是拍电影，哪来这么多的巧合？我找工作的事，只有吴妈知道；你的新工作在红日，那里跟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还有今晚，一切都太凑巧了。”
回过身，他冷冷的注视着阿豪，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在徐铭跟前说了什么？他能乖乖的跟你过来。”
阿豪低下头，低声说道：“我说你被追债的人给打了。”
意料之外，林知寻竟是笑出声来：“是上赶着来看我的糗样吧！郑西昭教给你的说辞吧，为了我倒真是煞费苦心。”
“…少爷……”
林知寻骤然打断他的话，神情凌厉：“我不是什么少爷！”
阿豪满脸错愕。
“枉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林知寻走到他跟前，冷声质问道：“林家怎么没落的，你心里没数？徐铭跟我过往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还是郑西昭对我存心如何，你不知情？”
阿豪倒退两步，声音干涩的辩驳道：“…我…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林知寻冷笑，抄起桌子上的水杯，将杯中残留的水悉数泼在他的脸上。
“清醒了吗？”
阿豪打了个激灵，低着头连水渍都不敢擦。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像只丧家之犬。林家没落，我又被徐铭抛弃，你觉得郑西昭有钱有势，迫不及待的想要再给我找个下家依靠，对不对？”
阿豪依然不吱声，低着头任由脸上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林知寻扯过旁边的纸巾，凑过去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水渍。另一只手强行扳着他的下巴抬起头，一点一点的擦拭。
阿豪大气都不敢喘，神色惶恐的看着他，涩声道：“…少爷？”
“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男人？”林知寻不搭理他，手上擦拭的动作轻柔，言语却依旧冰冷：“你觉得我只能依附着其他的男人过日子是不是？你觉得郑西昭是良配，我也可以跟他包养的其他男孩子一样金屋藏娇、荣华富贵是不是？你觉得今时今日徐铭还会在乎我？还是觉得他不在乎我才好，能让我更加清醒，更加心甘情愿的去投入到郑西昭的怀抱？”
“嗯？”水渍已经擦干，捏着下巴的手却没有放开。林知寻逼视着阿豪躲闪的眼神，压迫性异常强烈。
阿豪说话都在发颤：“…我…我没想这么多……”
下巴上的手终于松开，林知寻重新走回刚才的位置，从口袋掏出一个有些发皱的红包扔给他：“这是之前给你准备的那份，你应得的！红日的工作我已经帮你辞掉了，让郑西昭帮你找份正经工作吧！好好进取，别再不思上进！”
阿豪拿着红包，满脸错愕：“少爷…我……那你呢？”
“再说一次！我不是什么少爷了，更不会是你的少爷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掺和我的事情！”
林知寻别过脸，刻意避开对方满脸难过的脸庞：“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跟郑西昭提起。”
阿豪眼眶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所谓了。”林知寻闭上眼睛：“树倒猢狲散，林家没落之后，我早就已经习惯。你自小跟着我长大，我的原则跟底线你比谁都清楚。多说无益，你走吧，以后即便再遇见，就当做不认识就好。”
水渍早已擦干，可阿豪脸上的水渍却再一次坠落。他哑着嗓子不甘的又喊了声少爷，但对面的人再也没开口，甚至连睁开眼睛看他一眼都不肯。
阿豪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红包，深深的看了眼椅子上的人，最后弯腰鞠了个躬，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面对客厅里吴妈跟老丁叔关切的眼神，阿豪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神色佯做轻松，压低声音说道：“我先走了，家里有任何事随时跟我联系，我都会尽快赶到的。”
吴妈满脸难过，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点头安慰：“少爷这些天太累了，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阿豪点头，眼泪差点又要溢出眼眶。仓促的交代几句，匆匆离开了。
屋里的窗户被紧紧的关上，吴妈拿着毯子披在林知寻身上。老丁叔已经离开，她依然什么也不问，倒了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弯着腰轻手轻脚收拾着屋里的狼藉。
林知寻静静的看着她收拾，他端起杯子暖在手心，将怀里显示着信息页面的手机搁置在一旁，片刻后小声说道：“吴妈，过些天咱们又要搬家了。”
吴妈动作一滞，随即如常收拾：“哎！搬哪都成，君君年纪小不懂事，我一把老骨头，哪里都不挑。只要咱们在一块，就有个家样儿。”她叠好手里的衣服放在沙发上，又捡起那件撕破的外套。踌躇很久，哑声问道：“寻寻，我们是不是拖累你了？”
这是儿时吴妈常喊他的乳名，长大之后只有爷爷跟二叔这些家人这么喊，吴妈一直改口喊他少爷。
林知寻听得心里泛酸，克制住情绪轻声斥道：“胡说什么 ！一家人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养得起你跟君君！你不要胡思乱想！”
吴妈赶紧点头，借着去洗衣服的理由，匆匆出门好歹没当着面掉眼泪。
林知寻捧着茶杯，重重的叹了口气。高傲如他，当下已经走投无路。即便知道是郑西昭做的局，他已然没有选择，只能入局。
小区外的辅路旁边，黑色的SUV静静的停在那。
蓝牙外放连着耳机，许雯洁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徐铭，这么晚了该回家了，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已经在路上了。”
许雯洁没有废话，先行挂断电话。
他遥遥眺望了眼小区的方向，低下头凝视着手里的白玉吊坠。那是看起来形状如同植物根系的吊坠，仔细看的话跟他脖子上的仿佛是一对。
收起吊坠放进西装的内侧口袋，又将脖子上的那截白玉竹雕塞入领口。车子随即掉头，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