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压抑，林知寻当下恨不得把桌子直接掀了。

手机的消息提示声响起，他皱着眉头看过去，却不想是吴妈的关切。无非是问他出差累不累，苏北冷不冷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言语。

林知寻满腔的愤怒哑了火，漂亮的大眼睛徘徊在两件外套上，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徐铭返回，从他的胳膊上拿回自己的外套，言语冷淡：“这些事情不用你做。”

这就是助理该做的事情，以前也没为你少做过。林知寻没吱声，在心里嘲讽自己，与对方并肩走出饭店。

“去哪？”走出酒店，徐铭驻步在绿化带前，对只剩二人丝毫没有意外，神色清冷的看着身侧的人。

他的仪态很好，脊梁永远挺得笔直，身姿挺拔。与对面懒散抄着口袋的林知寻相比，天壤之别。

“你住的酒店不合适，那就去其他酒店开一间吧。”林知寻从口袋掏出烟，点火之前又习惯性的走到背风口。徐铭不抽烟，也不喜欢他抽，每次接吻之前如果嗅到烟味，总会将隽秀的眉峰皱起。

显然，他没能明白，疑惑着看着林知寻。

到底是朝夕相处那么多个日夜，仅仅是一个眼神，林知寻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他喷出一口烟雾，淡蓝色的氲汽掺杂着冷冬特有呼出的白雾，充斥在二人之间，连脸庞都变得模糊。他扯起一丝笑容，带着嘲笑的口吻：“自然是开房上床，曾经多么熟络的流程啊，你该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徐铭住在林家的时候，林老尚且在世。家里虽然默认了这段感情，却也不可能任由二人无边界的放纵。在林家，二人都有各自的房间，于长辈面前，也总是中规中矩，不敢太过僭越。

可到底是干柴烈火的年纪，况且食髓知味后，欲望就像是犯了酒瘾的人胃里的酒虫，撕咬着年轻人的边界理智。

清冷如徐铭，亦是如此。

多少次欲上心怀的时候，他再也不顾工作繁忙，林知寻的学业为重。只是默默的开车驻守在林知寻的学校门口，只为将人接走，共赴巫山。

这种直奔主题的冲动，与他薄凉冷楚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强烈的反差。

或者是连锁酒店、或者是豪华会所、亦或者因为时间匆忙学校就近的钟点房……

在云雨之后林知寻供着脑袋凑在他的臂圈总要打趣一番，情消欲散后，理智与漠然又会重新占据男人的眼眸。且这种矛盾的冲突，随着徐铭从少年到男人的转变中，变得越来越小。

他甚少再那么莽撞，亦或者是已经渐渐克服了酒瘾，行事愈发沉稳得体，少有再僭越。

当时因为深爱而从未质疑，现在想想，或许他的克制只是因为将鲁莽转移给了别人，所以才会那样毅然决然的将自己、将整个林家付之一炬。

如今尘埃落定，那个记忆里偶尔挣脱少年老成的嘴脸，却又像是重新浮现在眼前，任由鲁莽的一面在自己面前放肆。

林知寻只觉得可笑，笑自己以前活的轻贱，也笑自己如今身份轻贱。他踩灭烟蒂，紧接着又点燃一根，眯着一双笑脸看着对方：“徐铭，你还要把我如何再踩到尘埃里才肯罢休呢？”

徐铭不为所动，如用餐时一样深沉的眼神凝视着他，随后将刚刚点燃的第二根烟抢下来徒手捻灭：“你喝醉了！”

“何必自欺欺人呢？”

林知寻将手里的文件袋甩在他的怀里：“没有你的首肯，闫峰怎么敢擅自离开！我就是个物件，供你们玩弄！”

那双笑眼始终弯弯如月，眼底的水渍却是快要溢出眼眶。

脸上的冷漠到底有所松动，徐铭轻咳一声来掩饰胸腔里的钝痛。他紧紧的攥着文件袋，踌躇片刻还是伸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林知寻周身一颤，没有挣扎任由对方牵着自己往前走。

苏北比不上泉城冷，但在这个冷冬，气温也趋于零下。掌心之中那团纤细冰冷的厉害，如往年一样，每次攥在手里都要揣到口袋都要捂很久才能捂热。

徐铭心里泛着苦涩，他知道自己不该回头，潜意识中却加大力度攥紧了对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林知寻几乎是被拖着走，一路跌跄，几次险些绊倒。

从顺从到不解，他试图挣脱但未能得逞。停下脚步后，二人已经来到了苏北大桥。

他看着号称苏北名片的大桥，再看看身侧人冷漠的脸庞，还有两人紧握的手掌，竟然还有心情打趣：“做什么？殉情吗？我已经被你抛弃，改天被人打捞上来，世人只会给我安一顶因爱生恨的罪名。”

徐铭目视着踹踹江水，视线从大桥上的霓虹灯光转移至身侧人的脸庞上。他没有松手，薄唇清启：“寻寻…”

又是这个称呼，林知寻顿时不争气的湿了眼眶。他仓惶的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后退。

徐铭收紧胳膊，毫无预料的将人拥入怀里。

这个拥抱久违且陌生，林知寻完全懵了。低头伏在对方的肩头，他感受着这熟悉的温度与气息，眼泪悄然溢出眼眶。没有太多的迟疑，他反手回抱住对方，声音哽咽：“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对不对？即便时过境迁，你心里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离开繁盛吧，你不适合那里。”

仿佛一记闷拳打在脸上，林知寻神色恍惚的脱离了对方的怀抱。

徐铭神色如常，亦或者从刚刚到现在，情绪的起伏变换始终只有林知寻自己。他两手分别托着林知寻的胳膊，眼神坚定：“这次来苏北，繁盛是作为陪标公司。佰烽已经给了他们好处，郑殊臣今晚宴请，是想要争取佰烽转包的大头。他们的资质与履历都不是良选，所以想要通过你来签下这单。你被利用的，是人情世故，并非你的专业与工作能力。”

林知寻眼角的水渍还有残留，在霓虹灯的映衬下看着徐铭有些影影绰绰。他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你在跟我谈公事？”

他的胳膊缓缓的抽回，双手滑落前冰凉的之间从徐铭的掌心一路蔓延。下意识的徐铭想要抓住，但到最后手掌也没有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