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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忧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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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有可能。”眼前地势平坦多了,李诤掰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往边上挪了一小步,“你猜到是谁了,对不对?”

崔陵游没看他,伸手从杂草堆里扯了一片叶子,在手里碾得粉碎又一把扔了去。

“我确实……不,这压根就不可能。就凭借这一个普普通通的荷包,和一些时间上的巧合,未免太过武断了。”

他低头捻着手上墨绿色的浆液,顿了顿,“青竹,你说……一个人有可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在别人面前伪装自己吗?”

身边人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可以。”

崔陵游突然觉得有点闷,像有一块儿血肉模糊的东西堵在胸前,他近似于自嘲般地说道:“是啊,自然可以。人和人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儿,表面上说说笑笑,玩玩乐乐,好像多亲密无间似的。可一旦触碰到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没人会愿意剖给别人看,毕竟,这和不穿衣裳在街上闲逛也没什么两样。”

他和李诤隔着点距离,侧着脸能瞧见对方低垂的眉眼,和紧紧抿住的唇。

“他又不说话了,他会在想些什么呢?是与我有关,还是我从来不曾知晓的事情?”崔陵游心中这般想着,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李诤侧过脸,几乎可以说是非常专注而沉静地看着对方:“我在想……你刚刚说的不对。”

“嗯?”崔陵游觉得他快要被这双眼睛给吸进去了。

“和表面上的朋友相处,只能体会到肤浅的乐趣。而只有和……”

——“啊!什么东西!”

毫无征兆的,一长条柔若无骨,绵软滑溜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啪嗒一声砸在李诤左边肩膀上!

他一转头,几乎是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在黑夜中闪着绿色荧光的蛇眼!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被从喉咙中挤压出来,李诤几乎是在刹那间,浑身麻了个彻底,连心跳都停了一瞬。

崔陵游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拎起蛇尾一把将它甩了老远出去,随后又伸手抚了抚身边人的肩膀:“好了好了,没事了,已经扔出去了。”

“来,我瞧瞧咬着你没有。”

李诤像是被吓傻了,白着一张脸,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崔陵游只好面对面靠过去,两手抓着他肩膀,稍稍俯下身查看起来。

眼前人的皮肤很薄,在溶溶月色点缀下,近乎透明,脖颈处青色的经脉也隐约可见。

“天色太暗了,有些瞧不清楚。”崔陵游索性松开他肩膀,用食指并中指在他脖颈上摸索起来。

崔陵游常年习武,指腹上带着厚厚的茧子,和细腻的肌肤一触,几乎是立刻激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李诤被他摸得一下回过神来,偏头避了避,却又不敢真的离他太远。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细微的抖:“……不在脖子上,咬我肩膀上了。”

崔陵游不自在地瞟了眼他露在外头的脖颈,和被黑色夜行衣紧紧裹住的纤细肩膀。

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去岁宫中赏赐的那只越窑青釉玉壶春瓶,当时不少人明里暗里跟圣上讨要了数次,最后竟阴差阳错到了他的手里。

那瓷瓶细伶伶一个,颈口处向内凹成一条极其流畅顺滑的曲线,瓶身又很是饱满。经火淬炼,素淡的青花从清薄的白釉质里透出,细腻白净却不失雅致,让人不由得感叹造化之美妙。

“咳,你……你把衣服拉下来些,不然我看不清伤口。”

李诤闻言扯住左袖,往下拉,露出一片光裸着的肩,和颈下微微耸起的锁骨。在月光照耀下,他白皙细腻的肩膀正中,赫然映着一溜血色的细小牙痕。

“如何?这样看得清吗?”

“嗯……哦,看得清看得清。”崔陵游这回没敢凑上去瞧,更别提伸手去摸了。他只瞥了一眼,就克制地收回了目光,伸手帮他把衣领又拢了回去,指间避无可避地触到一片柔软。

“夜晚风寒,你别……别着凉了。”崔陵游深吸了口气,将手背到身后,拇指不断搓着食指和中指,也不知是要回味些什么还是要擦去些什么。

李诤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他后头的话,一时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你看出什么了吗?”

“噢!瞧我这脑子。”崔陵游尴尬地笑了两声,暗暗敛了敛心神,眼神又不自觉地往他肩膀上飘。

“放心,是无毒蛇,伤口是一溜细小的牙痕,回去擦些药膏即可。方才我扔蛇时也注意看了,应当是林间常见的翠青蛇,这类蛇静伏纳凉,夏日常常爬到树上避暑,不小心掉下来也是常有的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发现李诤靠得越来越近,两人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崔陵游想了想,问道:“你很怕蛇吗?”

“尚……尚可。”

崔陵游暗暗笑了笑,一把将身侧那只手包在自己掌心,“那你手怎么抖个不停?怕就是怕,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掌心里的那只手没挣扎也没动弹,只微微冒着冷汗。崔陵游一下反应过来:他不是一点点怕,是非常害怕。

崔陵游从前和他在一起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身体上的直接接触,只有害怕或是情绪激动时才会忘记躲开。

可此刻,他几乎是非常主动地靠着自己,顺从地将手搁在自己手中。

一思及此处,胸膛中这一颗心禁不住软了又软,默默地化成了一滩水,向四周无声无息地淌着。

崔陵游松开牵着人的手,解开衣扣,脱下暗绿色外衫,身上只剩一件中衣。

而后又将外衫轻轻搭在李诤的脑袋上,伸手扯了扯,将他整个头脸并两侧肩膀都罩了个严实,又伸臂将人搂住。

侧脸看去,被裹住的人就像个躲在壳里的小刺猬。他看过来的眼神,自然也像小刺猬般单纯懵懂。

只可惜,那样的眼神,竟搁在了这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崔陵游一瞬间很想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严令禁止他再与自己对视。

“怎么样,待在我怀里就不怕了吧?你放心,无论是什么东西掉下来,在半空中就会被我截住。就算实在不幸没抓住,也绝不会碰到你半点。”

李诤眨了眨眼,依旧微仰着头看他。

出口声音似乎有些动容:“我小时候,有一次贪玩,在卧房里爬来爬去,爬到塌边时,也是对上了一双眼睛。它的眼睛,是翡翠般碧绿的竖瞳,它恶狠狠地瞪住我,我吓得大叫起来。我爹听到动静,赶忙跑进屋里,然后我就被教训了一顿。”

李诤自嘲地笑了声,才继续接了下去:“因为我是男子汉,所以我不可以害怕退缩,不可以心生恐惧。可是,自那之后,我不但没被纠正过来,反而让它成了我心底最大的梦魇。”

“每个人天生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崔陵游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这和是男是女,年岁大小并无干系。日后,你害怕什么,都说与我听,好不好?”

怀中人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目光,缩进那张安全的壳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任凭崔陵游一颗心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儿。

“对了,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和表面上的朋友,只有肤浅的乐趣,接下去呢?”

“接下去……”李诤几乎是用寡淡如水的声音喃喃道:“真实的,才是最难得的。唯有真心相许,方能尝到万般滋味。”

这夜那样的静,连风路过树梢都是静悄悄的。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都化为灰烬,只有真实触碰到的才是存在的。

那些旖旎的绮思如潮水般退去,只剩这句“唯有真心相许,方能尝到万般滋味”如钟鸣般在胸腔回荡,激起一阵阵难以平息的失落。

崔陵游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明明伸手可触,可他为什么仍觉得远在千里之外呢?

这个念头几乎是一出现就唤起了一阵强烈的渴望,他想俯身去亲他,他想除去一切有形和无形的隔阂,他也想尝一尝这万般滋味究竟如何。

只是他并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

空气像是突然间被划破,“咻”的一声打破了这夜的静谧。李诤察觉到一丝异样,那瞬间他什么也来不及去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挡了过去抱住身边人的腰。

崔陵游如梦初醒,在身体本能驱使下挥剑格挡,可惜准头太差,只堪堪缓了攻势,“噗呲”一声,一支小小的袖箭深深扎进李诤一侧大腿之上。

那句低低的痛呼让崔陵游懊悔不已。他当机立断,听声辨位,隔着老远的距离猛地掷出佩剑,只听得一声惨叫,偷袭之人竟一剑被死死钉在了树上!

方才剑脱手的那刻,崔陵游就快速蹲下瞧了眼李诤伤口,扎得并不深,可淌出的鲜血却隐隐发黑,不好!怕是箭上渗了毒!

没时间了!崔陵游一个轻功飞了过去,一把掐住被钉住那人的下颌,卸了他的下巴,伸手抠出他嘴里藏着的毒。猛的一拳打在那人胸间肋骨上,这拳怕是用了七八分的力道,那人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瞳孔开始涣散。

崔陵游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说,解药在哪?”

不想这人倒是有几分骨气,依旧不吭声。

没办法了,崔陵游从腰间又取出一把匕首,在那人紧张的喘息之中,一点点推进他的掌心,森森白骨在血流如注中若隐若现。

“你再不说,我会继续刺穿你的双腿双脚,再割下你的耳朵……”

那人被吓得面色惨白,一下放开了叫声,抢着道:“没有,没有什么解药!这是从掸国重金求购的蓖麻仙,无药可解。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崔陵游听到这句“无药可解”,就如同囚犯被判了死刑般心如死灰,浑身凉了个彻底,根本再没心思听他求些什么,匆匆绑了人连匕首也忘了拔,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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