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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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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陵游独自走在从北衙回去的路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像是一会儿被架在火上烤,一会又被放在冰上冻。

他和戴建、祝昊也算是相识多年了,虽说是“狐朋狗友”,感情却也不假。

往日瞧上去呆头呆脑、反应迟钝的亲密好友,竟一下变成了心机深沉、拐卖人口的罪犯,甚至还派人来刺杀自己,一回头还能装成没事人似的来和自己谈天说笑。

这荒唐的事情,任谁遇上,不过上几年心里都根本没办法释怀,以至于对人际往来都要厌恶上几分。

崔陵游踏进门时,李诤正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翻着,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只脸上还是少了些血色。

“如何,好些了吗?还烧不烧?腿疼不疼?”崔陵游搓了搓自己的手,才贴上李诤的额头去试了下温度。

李诤摇了摇头,放下了手头的书:“我好多了。只是我瞧你,倒是有些不好了。”

崔陵游露了个爽朗的笑:“想不到你还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呢。午后给你煮的鸭肝汤怎么不喝?鸭肝补血最好了。”

“我不喜欢吃那些。”别说吃下去了,李诤一听到鸭肝这两个字都忍不住要呕出来,他从小就最不喜动物内脏,看上去跟一块块血疙瘩似的,咬起来又沙又滑腻,根本咽不下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挑食呢!不想吃就不吃,明日我去给你买些黑芝麻煮红枣汤喝,补血效果也是极好的。”崔陵游说罢目光瞟到系在榻里侧的一根青色宽布条。

他从昨夜用这根布条绑住人腿后就好奇得不行,若是没记错,在嘉陵寺初遇时,那张破旧木床的里侧也系着这么一根——所以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唔,你昨夜睡觉可不老实了,腿老是往我腰上缠。”崔陵游停顿了下,新奇地捕捉到李诤逐渐变得僵硬又红润的脸色。

榻上人瞧他一眼,低下头去,复又抬头瞧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我……对,对不住。”

“不过……那也是你自找罪受,这么多床不睡,偏偏……”

崔陵游情不自禁地将上半身靠了过去,“偏偏什么?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你忘了昨夜谁给你拿冷水擦拭散热,冻得发抖时又是谁将你搂在怀里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臂捞过那根青色布条,“幸好这还挂着根布条,不然照你那个缠法,腿上的伤定是要裂开。说来,我一直好奇得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为我解个惑怎样?”

“——你在这儿挂根破布条是做什么?”

李诤往后靠了靠,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我有夜游之症。”

崔陵游呆了呆,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我六岁时夜游,推开房门摸到院子里,在桃花树下躺了一夜,隔天起来就感冒了。当时,我爹娘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次,我竟摸进了庖厨,迷迷糊糊地点灶台做饭,差点把整间屋子都给烧了。”

李诤说着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成了一弯新月。

“自那之后,我每夜睡前都先拿布条绑在手上,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的安全着想。”

崔陵游盯着眼前人秾丽清晰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想着:我若是和你同榻而眠,必定牢牢将你困在这方寸之间,想去哪都没门。

“二哥!”李诤见崔陵游魂不守舍的,便叫了他一声。

“唔……怎么了?”

李诤突然语气严肃起来:“我问你件事……戴建,就是长安城中的幕后主谋,那个刺客承认了,是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伤还没好,先别想这么多。”崔陵游帮他掖了掖被角,刻意想避开话题。

李诤并不放过,目光沉沉:“……你是要包庇自己的好友,还是……包庇中书令?陈秉也是他杀的,是吗?”

崔陵游握住他手,开口解释道:“陈秉的死,尚未可知。至于康成,我怎会包庇于他?只是,这些事情,我们都没有证据。即使找到证据,他是中书令之子,‘奴婢贱人,律比畜产’,拐卖几个平民贱民,杀几个无权无势的人,未犯十恶,属八议,最后也不过是以官品折抵,或纳铜赎罪罢了。”

他越往下说,李诤眼睛越发赤红,向来平静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不需你解释,刑律我熟得很。是我犯痴犯傻,一时竟忘了身份有别,生来便享受着世家贵族特权的人,区区几条贱命,确实不会放在眼里。什么公道天理,或许只有那痴傻之人才会坚信不疑!”

“你说些什么呢,我并非这个意思。”崔陵游目光中也有许多无奈,“只是世家贵族,祖上为朝廷、百姓立下过汗马功劳,后人受其荫蔽,享些特权,也是情理之中的。”

李诤轻蔑地笑了一声:“原来你是这般想的。只是,万事万物皆应有度,再大的特权都不能大到害人性命,拿人取乐!”

李诤直视着他的双目:“即使最终只是铜赎,我也必须查个一清二楚,那些被拐的、被杀害的无辜之人,他们需要一个公道。我身体好多了,也不便再占着你的床,就先告辞了。”

说着就要掀被起身。

崔陵游叹了口气,摁住了人,温声劝道:“天黑了路不好走,你腿又受了伤。我今夜不睡这儿,马上就走,你好好在这儿休息好吗?”

李诤被他摁住,看着他起身关上窗户,又倒了杯温水置在榻边,很快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二哥!渝州的管家是何身份?你别说自己从没想过此事背后意图所在,究竟是单纯图利,还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崔陵游脚步未停,淡淡回过头来:“给我些时间,我会说与你听的。”

……

夜阑人静,中书令戴氏府上。

“没用的东西!”说话的是中书令戴元德。此人气质浑然天成,一看便是久居上位,喜怒难辨,“一点小事,三番四次都做不成!去渝州的人回来了吗?”

戴建与往日大有不同,他小心斟酌着开口:“尚……尚未。”

“哦?是吗?”戴元德一记阴鸷的眼风扫来,手边的茶碗飞了出去,狠狠擦过戴建眉骨,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戴建立马汗如雨下,手不停地搅着衣袍的下摆:“父亲息怒!自欢喜佛一事后,葛延已数月未至长安城,崔陵游绝无可能发现他!”

“人找着后,盯着他销毁一切证据,务必切断和渝州那边的所有联系。刘统领,也会相助于你的。”

“是,父亲!”戴建应道。

“康成,我交予你的任务,记得要用心去做,不该问的也不要好奇。行了,去看看你母亲吧,她想你了。”

戴建起身,向父亲恭恭敬敬地行完稽首礼便缓步退下。

戴元德目送戴建离开,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双目放空许久,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伸手揉捏起自己的两侧太阳穴。

……

那日夜话后,李诤隔天一早就搬了回去。他从路边随意捡了根长木头削成了拐杖,没几日就一瘸一拐地回了长安县县衙。

梁成周一见着人,连忙起身上去扶他:“青竹!哎,你既尚未康复,在家歇几天也好啊!”

李诤朝他感激地笑笑:“梁大人,我已无大碍。我去瞧瞧小怜。”

他话刚说完,就有一人从三省堂内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一身的绫罗锦缎,边上两个撑伞遮阳的仆人。

这人刚起身的地方,大喇喇地摆着一张摇椅,一旁的桌上,鲜果糕点,摆了个密密麻麻。竟是明目张胆地将县衙当成了休憩享乐的场所。

“李大人,想见您一面可是真难啊!”郑尧走到跟前,装腔作势地要来扶李诤,“您这腿是怎么回事?瘸了还是断了?”

一旁的梁成周脸色黑的滴墨似的,那回之后,这纨绔竟把长安县县衙当成了自己家,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回,还专门派了个人在这儿驻扎,也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李诤很快收起了诧异,平静地回道:“多谢郑公子关心,我还有事儿,您自便。”

“想走?门都没有!那回在平康坊,你那样戏耍我,我可是都没跟你计较。如今竟是说两句话都说不得了?”郑尧挥手招来身后的侍卫,大有一副敢走就马上把你绑了的架势。

“我不管!今日本公子无聊,你陪我玩会儿去!”

李诤下意识看了眼梁大人,可惜梁大人正低着头装死人。他无奈地对郑尧招了招手,待郑尧将头靠过来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我便等太阳下山再来!来人,咱们先回府去。”

郑尧走后,李诤去了普牢。小怜的事儿,本该判处杖刑,若是郑尧一口咬定她是蓄意抹杀未遂,斩刑都是大有可能的。奴隶贱民的命算不得命,也算是天下皆知的了。

“小怜,还记得我吗?我是这儿的县尉。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小怜照旧低着头,轻轻点了点,蓬乱的长发糊住整张脸。

“上回你说自己是被拐来的,你原先,是哪里人?”

“回大人,我是渝州江津人。”

——是了!渝州!李诤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关联,渝州管家必是先让达官贵人在被拐的人中挑选一番,剩下的也不好再送回,就转手卖到了平康坊中。

“上回我问你,你为何不答?”

小怜咬了咬下唇,“大人,我没办法再回家了……我家有六个姊妹,我爹娘做梦……都想卖了我!我虽说是被拐来的,但只要人贩子肯打发几个钱,我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小怜说到后头已然低声抽泣起来。

“我既救了你,就不会不管。你的奴籍,是不合法度的,我会为你洗刷冤屈,你若是不愿归家,我便在此处为你寻个营生。”

小怜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闪着点点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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