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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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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盐商一案在长安县县衙重审。

这个案件堪称是民众最津津乐道的事件之锦集——包括但不限于红杏出墙、谋杀亲夫、争夺家产等等。于是乎,刚升堂没半刻,县衙的大门外早围满了群众,磕瓜子的、谈天说地的,热闹程度简直和菜市口不相上下。

“殿下,这里人多,您可别乱跑,跑丢了杀的可是我这个当奴才的头。”说话的是个抱剑的男子,他身旁被称作殿下的玄衣男子闻言眼神都懒得给一个,仿佛身边跟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块儿可有可无却也无法甩掉的多余的赘肉。

随着县令梁大人的亮相,姜氏也被衙役押着带上了堂。喧嚣声逐渐退去,再有不识相开口的,都被身边人敲脑门告诫,免得让大家伙听漏了什么关键消息。

梁大人一拍惊堂木开了口:“姜氏,本官再问你一次,袁文昌的死你到底知不知情?”

姜氏跪在堂下,枯草似的发挽得齐整,她挺了挺腰板,不卑不亢道:“回大人,我毫不知情。”

“好,传家丁鸿才。”

梁大人朝前倾了倾身,“鸿才,你是在院里贴身服侍袁文昌的,你来说说,你家夫人和老爷平日里的关系怎样?”

叫做鸿才的人点点头,一边掰着手指一边叙述着:“回大人,我家老爷平日里回府回得极少,估摸着半月才回一两趟,同夫人见面的次数那就更少了,但在我们做下人的眼里,老爷和夫人处得还算融洽,并没闹过什么不痛快。”

梁大人道:“一月里见不着一两次面,自然是吵不起来的。做夫妻做到冷淡成这个样子,也是世间罕见的。来人,传小桃来问话。”

一个头簪绒花,侍女模样的走了上来,姜氏侧过头去看,那侍女却是傲得很,见原主人跪在地上,竟是瞧都未瞧,大气不喘,上前向梁大人福了福身,听了问,张口便答道:“回大人,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一直伴在夫人身边,但如今到了县衙,我虽是个伺候人的,但也知道,凡事得讲个天理公道。”

姜氏略瞪大眼睛瞧了小桃一眼,两道眉微拧着,只听得小桃继续道:“不瞒您说,自成亲起,老爷就对夫人冷淡得很,别说是在夫人房中过夜,就是夫人的院子,也是极少踏进的。只我家夫人,为人随和,也看得开,这日子也一天天过下去了。直到有一日,也不知为了何事,夫人和老爷大吵了一架,甚至拿砚台砸伤了老爷,此后两人的关系便越发僵了,也是从那一天起,……陈侍卫偶尔会到我们院中来。”

梁大人嗯了声,问道:“袁文昌死的那日,你们夫人在做什么?”

小桃回道:“那日清晨……夫人支支吾吾地放我们一众奴婢都归家了,说是休假,我们也不知缘由,便都高高兴兴地归家去了。”

被挤在人群中的袁韩畅面如死灰,一下又咬紧了牙关,拨开人群就到了堂下,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挤了出来:“梁大人,草民有罪要陈!”

“你闭嘴!”姜氏猛然回头大喝,围观的群众都被震了一震,一个个将耳朵竖的老高,生怕听岔了回去不好在饭桌上吹牛。

姜氏将额往地上一磕,血点点渗出,她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大人,人是我杀的,结案吧。”

袁韩畅开口再辩,于此同时,一个着青色布衫的身影从人群中艰难地挤了出来,正是前几日已调去京兆尹的李诤。

“梁大人,可否听我一言?”李诤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袁韩畅和姜氏不约而同地看他一眼。

梁大人疑惑道:“你与此案又有何关联?”

李诤停顿了片刻,朝四周环视一圈,斩钉截铁道:“自然有关。因为人……是我杀的。”

此话一出,简直像往浆糊里倒墨,搅得大家伙儿眼前一黑,脑子里乱成了麻,那穿玄衣的公子也不由得感叹道:“真是有意思,早知如此,从前都来这儿了,不比酒楼里说书的有趣?”

梁大人一时误以为幻听,李诤便又应他要求原封不动地陈述一遍。梁大人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杯盖却顺着胳膊肘咕噜着砸了下去,碎了满地。

“少尹大人,这是县衙的公堂,可容不得你胡说八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等等!何不让我将话说完呢?”李诤抬臂制止住衙役,两手背到身后,“盐商确是我所杀,二月初一晚我于嘉陵寺被贼人绑架,随后被送往长安城东处一间私宅,大约被关了三日后……见着了盐商,我亲手用碎瓷片扎进他的脖颈,确认他断气后才离开。大人不信可以去查,盐商私宅在城东靠左的第三间,私宅西北角有一排灵堂并一间寝屋,盐商此人……鼻子突出,鼻骨坚硬。”

“至于被淹死的那人,并非盐商,当时尸体泡得肿胀无比,又穿着盐商的衣裳,姜氏才错认了人。”

梁大人道:“你既说袁文昌绑架了你,那他为何这样做呢?”

周围起了些议论,不过声量极小,非得是将耳朵凑到说话人嘴边才能听清的程度。也就是这细小的声量,像嗡嗡的蚊虫般沿着耳廓爬进李诤耳朵,带来一阵刺痛般的异物入侵之感。

他不自觉揪紧了袍角,齿关咬得咯吱作响,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回大人,袁文昌对我……图谋不轨。”

这句话就像一粒小小的火星溅进了秋末的枯草堆中,霎时间激起了燎原的大火。围观群众先是呆了片刻,而后小声和身边人议论起来,随后声音像谷堆般层层叠叠起来,瞬间淹没了县衙。

梁大人一拍惊堂木,喊道:“肃静!肃静!李诤,你把话说的清楚些。”

李诤这回不再犹豫,厉声道:“回大人,袁文昌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为求自保,这才杀了他。在他私宅设立的灵堂之中,牌位上刻的名,尽是十六到十八的少年人。”

“求大人为这些死去的冤魂做主!”李诤单手撩起衣摆,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

和围观的群众并无二致,梁大人也被惊到面如土色,“竟有此事!洪捕头,你带几个人立刻去城东查探!”

“依照《大曌疏议》,姜氏红杏出墙已是既定事实,既无杀人嫌疑,便判处流放岭南,三年不得回长安。”

姜氏缓缓撑着身子立了起来,转而面向县衙大门,冷笑道:“袁文昌他娘的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我红杏出墙?哈哈哈,哈哈哈,全是他袁文昌逼我的,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却又在意死了脸上那层猪皮!若再重来一次,杀他的,必是我姜怜蓉!哈哈哈,哈哈哈!”

姜氏疯疯癫癫地被衙役带了下去。

“李诤,你虽为自保,但毕竟是杀了人的。依律当处杖刑六十,你如今是京兆府少尹,可罚铜赎罪。明日正午前将一百斤铜带到县衙来。”

李诤起身,拜谢道:“谢大人恩典。只是,在下两袖清风,穷得叮当响,还是处杖刑吧。”

“……你!”梁大人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指着李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要钱不要命啊!杖刑六十,你以为是同你开玩笑的啊?行了,来人,先将人……”

“等等!”人群中那位玄衣公子突然冒头,瞧着约莫十二六七,端庄沉稳得很,只见他向前一步,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递给了衙役,“这铜,我替他赎了。”

李诤莫名其妙地看这人一眼,从衙役手里拿回了荷包,推拒道:“多谢!只是你我素不相识,还请阁下收回。”

玄衣公子将手背到身后,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银子多得很,没处使,你不必心下不安。有缘再会!”

李诤一个不留神,这人都已迈出县衙大门了。他朝梁大人行了个礼,请求先去将银子归还,再回县衙受罚。梁大人见该问的也都问过了,就宣布了散堂,允了李诤先去。

李诤握着荷包,匆忙追上前去。那人脚步也是快,顷刻间竟已不见人影。李诤一路跑一路问人,迷迷糊糊间竟寻到了宫门口,那人正好在守卫处验过身份,已一脚踏了进去。

*

今日并非休沐,李诤是请了探亲假才得空闲。如今案子已审完,也想着早点回京兆尹将剩下的差事办好。

京兆尹不比县衙,主管的是长安城皇室的安危,因此报上来的往往都是些世家贵族的纠纷。既要将案子按律办好,又要兼顾各方的利益得失,还要能清清楚楚地将自己摘出去,这才有了“铁打的京兆府,流水的京兆尹”这句俗语。

李诤初来乍到,自然分到的都是些“苦差事”,上回审皇城中一位贵妃的胞弟斗殴一案,姚元正还未在案卷上署名,就命李诤去施杖刑,幸而李诤向来恪守规矩,凡事都问得清楚,才没把自己栽进去。

“哟!李大人回啦!快请进快请进。”李诤刚跨进门槛,招呼的人就来了,此人是京兆府的另一位少尹祝兴思,在京兆府待了有二十多年了,“李大人告假也真是会挑时候,咱们今日真是忙的脚不落地,嗓子冒烟了!”

李诤拱手道:“祝大人好。我事已毕便先回了,不知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祝兴思思索了下,“事是多得很,只是你初来乍到,也做不来这些。”而后面露难色道:“京兆尹一贯缺洒扫的衙役,有几个牢房住的都是贵人,挨不得脏,李大人若是闲着,不如去帮衬着些。”

李诤听罢,熟门熟路地拿了笤帚和抹布去了牢房。他如今虽名为少尹,干的确是寻常衙役的杂活儿脏活儿,御前那一状,得罪的人,都隐在暗处,他也只有小心谨慎,逆来顺受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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