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虽然那熊孩子写个数学题，总能把我气个半死，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啊，我现在好想念他，也不知道孩子知道我不见了，会不会很担心，会不会一直哭呢？……”

嗯，如果孩子会哭。

那肯定是遗传。

而旁边另外一个年轻姑娘，也是哭丧着脸，“……我也好想回去，我这单身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终于交了一个男朋友，刚甜蜜没几天呢，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了，我现在好想跟我男朋友煲电话粥，跟他讲一讲现在的遭遇，他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会担心我吗？还是过几天，就又去找另外一个女生谈恋爱了？……”

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个男人显得很不耐烦。

“我身上背负着好几百亿的项目呢，上万员工都等着我发工资，我的时间这么宝贵，这么重要，怎么可以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我要出去！快点放我走！”

还有一个年轻男人。

听到哭声有点绷不住了。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你们快别哭了！”

原本以为他是个强硬派，谁知画风马上一转，“看到你们哭得这么伤心，搞得我也想哭了，要不……咱们大家一起哭？哭得越大声，说不定系统就听到了，就会给我们一点反应了，来，大家力气再准备得更足一些，1—2—3—预备—起—哭！——”

“……”

“……”

听到这些人说的话。

林哲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还跟他们套有用的信息？

不被带丧就不错了。

其实原来在现实世界里，玩游戏玩得很疯魔的时候，卡在一个地方，苦于无法通关的时候，林哲不是没有想过，干脆就进入到游戏世界里狠狠玩个够好了。

可是吧，现在真是这么一种情况了。

他又觉得很操蛋了。

有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理想、美好，一旦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情况，可能跟原来预想的完全是两种样子。

他相信在这些哭哭啼啼，抱怨、怒骂的玩家们当中，肯定也有不少人当初有过跟自己类似想法的。

可是现在，应该没有一个会觉得愿望如愿以偿。

都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他们好像一点头绪都没有，诶，你说，我们要不要提示他们一下？”林哲忍不住跟许铭商量，想帮别的组玩家一把。

许铭摇头，“分组的意义，就是组跟组之间有竞争，让他们自己凭借本事过关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从这里离开了，林哲还想说什么，也只能跟了上去，嘴里低估着：道理是这样的没错，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这样，就一点都不像原来在学校时，那个平易近人，且乐于助人的许同学啊。

接着的一路上，他们也有陆续碰到其他组玩家，他们有的对这关游戏毫无头绪，有的已经摸清一点门道了，但是许铭都没有与他们进行交流。

别说是玩家，就是街上的NPC们，他都很少会主动去接触，那些什么搭话、搭讪之类，都是由林哲去完成，许铭只是站在一旁，认真地听，有重点地听。

林哲有时都怀疑，许同学是不是社恐？

不是，他只是，好像不愿意主动跟人有交集罢了。

很多时候，不管周围再热闹都好，置身于其中，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许铭反而还会有一种很安静的体验，就仿佛在那一刻，自己与这些人群是隔离开来的。

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

他们热闹他们的，自己安静自己的。

有一种置身于世外。

是个局外人的体验。

所以许铭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群的人，不管在现实世界表面看，有多么地融入群体，那都只是他的面具，他的底色还是冷色调的。

“我们还是要再去一趟【买卖局】，那里才是通关的关键。”

在这座城市里转了一圈下来，许铭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林哲也隐隐感觉到，在这一关游戏里，只有【买卖局】是有效的“场景”，其它地方去再多，都是“无效地带”。

“走得好累了，我们打车去行不行？”

中心距离他们现在所在位置，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林哲想以舒服的方式去，许铭却摇头，“我习惯走路，不喜欢打车。”

打车，嗯，比较贵。

看到许同学潇洒地走在前面的身影。

林哲：……

谁让他没钱？

跟在许铭背后走了十几步。

林哲突然记起来，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情形。

那是在入学典礼上，许同学作为年级第一代表上去讲话，当时他梳着一个比较休闲的三七分头，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衬衫，衬衫的袖子被挽成了七分，不亢不卑地走了上去，从容不迫地，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讲话。

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很明媚。

阳光照射在许同学乌黑的头发上，反射出一些黄色的微光，这让他的五官远远看过去，也染上了一层光辉。

当时林哲盯着这幅画面看，停顿了有七、八秒钟，他当时就觉得，嗯，这个学霸，不是书呆子面相。

长得……还挺好看？

……

“好嘛，走路就走路，但是可不可以走慢一点？我都快要跟不上了！……”林哲用带点撒娇的口气，追快几步，并肩到许同学的旁边。

*

现在他们所处的这座城市，天气还是挺热的。

应该是初春快要到夏天了，林哲“哀求”许铭在街边自助柜里给他买了瓶冰冻的矿泉水（最便宜的那一款），时不时会忍不住将瓶子贴在脸上，以求得一丝凉爽。

但很奇特的，身上就是不出汗。

一点汗都没有。

不过，也只是不出汗而已。

像吃喝拉撒睡，他们也是需要的。

现在是下午了，其实中午的时候，他们本来可以找一个高级一点的，舒服一点的酒店，好好睡个午觉，反正许铭现在身上的余额很多，不过考虑到游戏的通关期限只有三天，与其把时间用在睡觉上，还不如多寻找一些线索。

而且尽管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也会困，但不如像在现实世界里那样，那么需要睡眠。

他们只在一家饮品店外的太阳伞底下座位小憩了十分钟，精神就又能够重新养足了。

就在距离【买卖局】只有半公里远的时候。

从他们对面迎面走过来了一群女生。

这些女生长得都挺漂亮的，身材高挑，五官也很好看，而且穿得非常清凉，清一色的露着直角肩还有大长腿，按道理来说，正常的男生，目光都会忍不住看过去。

但林哲发现，许铭非常正人君子。

别说看过去了，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一点给到她们。

他不由得打趣道，“许同学，面对这么些个小姐姐，你不动心？对了，之前我听别人说起过，你看看你，这身材，这外貌，是吧，在我们学校，也应该能排得上校草级别了，学习成绩又那么好，追你的女生应该挺多的啊，却不见你有什么绯闻，是不是觉得连‘谈恋爱’也是浪费时间？”

许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我看你对这些小姐姐，不也是不感兴趣？”

林哲承认，“我对女生的确是不感兴趣。”

这件事情，是从他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意识到的。

其实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对异性产生朦胧的感觉了，所以从很小，林哲就能够知道，或者说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不过他那个时候，不是不跟女生玩，相反，他跟女生玩得特别好，类似于是男闺蜜那种吧。

不管他跟一个女生走得再近，玩得再好，他对对方都没有丝毫的“那种冲动”。

而你要判断你喜不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判断生理上有没有反应。

如果没有的话，排除掉某些生理疾病，几乎100%可以肯定，你是不喜欢的。

许铭：……

“这话听着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

林哲连忙补充了一句，“我说我对女生不感兴趣，不代表我对男生就感兴趣啊，你别害怕。”

他只是断定自己对女生不感兴趣，还没有确定自己对男生感不感兴趣，反正他之前没有交往过女朋友，但也没有交往过“男朋友”。

许铭没说话了。

这时，他们的眼帘里已经映入了【买卖局】那座雄伟庄严的建筑，两人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下往上望，顿了一会，还是认命地爬了上去。

等爬到大门口时，迎接他们的还是那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小姑娘，林哲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用鞠躬，不然那大了几个号的帽子又该掉下来了。

他跟许铭进入了中心大厅，找到工作人员，想要跟之前他们接触过的那个白大褂再聊几句，但被告知对方已经下班了。

“那其他人呢？我们还想要再了解一下操作过程。”

“抱歉，其他人现在没空。”

这【买卖局】的“生意”可真好，每天来卖的人络绎不绝，白大褂们非常忙碌。

之前那个招待林哲、许铭参观的操控室，因为是专门对外开放，所以在操作之余，也会跟客人讲解，算是闲的，其他白大褂们在进行测试和“品质剥离”时，不会给人参观。

他们的职责，就是不停地操作操作操作。

干不完的活，填不完的顾客资料。

“这样啊，那对方什么时候会再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