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的好徒儿没跟你夸耀她带回了大鹗的尸体吗？”谢景说。

孙真人摇了摇头，“没有，她只跟我说她杀了大鹗，并没有详细说明具体情况。”

谢景本不想跟他废话，但见他确实不知情，也只好耐心解释，“黄寅有一个带封印的木匣子，我的身体就装在那个木匣子里，我打不开，估计只有黄寅自己能打开，请你跟她说清楚，我并不会引发战争，让她把我的身体还回来。”

“抱歉，此时黄寅已经不在清水观了，我没办法帮你要回身体。”孙真人说。

“什么？”谢景把酒杯摔在了桌子上，猛地站起身来，“她人呢？去哪里了？”

“她下山去了。”孙真人说。

谢景附身一把抓住孙真人的衣襟，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她昨天才刚回来，怎么可能今天就走了？你还想骗我？我的身体是不是在你这里？”

碧峰闯了进来，“大胆！你对师父做什么？”说着就要动手。

眼前是神，孙真人不敢惹怒他，赶忙呵斥碧峰，“碧峰！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碧峰看孙真人神态自若，也就放心了，答了个是，退出门去。

“仙人，你不要动怒，黄寅确实下山去了，不过，我可以写封信，让她把身体还给你，你只需把信给她，她自会明白。”孙真人说。

谢景听他这么说，松开手，“我拿了信，要去何处找她？”

“她此番下山，为的是去泰安县调查鬼差失踪一事，你只要到泰安县，必能找到她。”孙真人说。

“好，你现在就写信给我。”谢景说。

孙真人领着谢景到了里间，一边铺纸磨墨，一边问道：“请问仙人，我朋友江兴的徒儿谢景，现在可还好？”

“谢景已经死了，不然我也不能借用他的身体，他并不是江兴的徒儿，我知道你和江兴是旧识，为了能跟到清水观来，才顺口胡编的。”谢景说。

孙真人写字的手一顿，“死了？”

“是，他杀了一个鹿妖，又被另一个鹿妖所杀。”谢景说。

孙真人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继续提笔把信写完，墨迹还未干，谢景拿起就走。孙真人在他身后拱手相拜，“仙人，我徒儿也是一心为民，还请仙人不要怪罪于她。”谢景没有理他，匆匆下山去了。

谢景急匆匆赶往泰安县，一路上都没有发现黄寅的身影，到了泰安县，找了个客栈住下，整日在县城里闲逛，等待着黄寅的出现，然而黄寅并没有往南边的泰安县来，反而一路往北去了。

黄寅刚到山脚下，就听说边境战争真的要爆发了，黄寅详问根由，路人说长兴公主斩杀了求亲使团，历国朝野震怒，马上要派兵攻打过来，公主主动请战，已经带领军队往北边去了。黄寅听说，也顾不上鬼差失踪一事，直接调转方向，往北边去追赶公主。

白竹不解，“小道士，这打不打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得掺一脚？”

“战争爆发有两种可能，一是大鹗很可能没有死，我砍掉它的头时，没有看到它的魂魄，它的身体也没有灰飞烟灭，它很可能是逃脱了，然后又在北方出现。”黄寅说。

“就算你没有杀死大鹗，你也不需要对战争负责啊。”白竹说。

黄寅快步向前，没有回答。

“那第二种可能呢？”白竹轻点脚尖，在空中跟随。

“第二种可能是，战争根本就和大鹗无关，所以即使大鹗死了，战争还会爆发，我没办法通过杀死大鹗来阻止战争，但也许还有其他方法。”黄寅说。

“战争不是你引发的，为什么你要去阻止？”白竹说。

“战争会导致无数人失去性命，无数人流离失所，无数孩子失去亲人，战争只能带来痛苦，它不该存在于人世间。”黄寅说。

“可是，这并不是你的责任。”白竹说。

黄寅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村庄，此时已近日落时分，地里劳作的农人正拿着镰刀回家去，“确实，这不是我的责任，但我必须这么做。”

“是因为你小时候的事吗？”白竹落下来，站在她的身旁。

“可能是吧。”黄寅说。

“小道士，我愿意陪着你，但是你要想清楚，在前方等着你的，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人，你的桃木剑可对付不了那些人。”白竹说。

“我知道。”黄寅看着前方，目光坚定。

黄寅和白竹日夜不停，风雨兼程，终于在到达平良县之前，追上了北上的军队，士兵们排着长列向前进发，公主身着铠甲，骑着马行进在队伍之中，黄寅一时无法靠近，只得在后面悄悄跟随，等待时机。

接近酉时，军队停止行进，安营扎寨，埋锅做饭，整个营地不闻喧哗，也不见忙乱，安营帐的、埋栅栏的、巡逻的、打水做饭的、挖厕所的都各行其是，井然有序。

黄寅和白竹走到栅栏边，向一位守卫拱手行礼，“居士，贫道是清水观的道士黄寅，有事想要求见长兴公主，劳烦居士通禀一声。”

“公主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有何事直接跟我说就好。”守卫冷着脸说道。

“此事贫道必须亲自对公主讲，还请居士通融一下。”黄寅说。

“没什么可通融的，不说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误事。”守卫说。

白竹凑过来，小声说：“要不要我把他给打晕？”

“不用了，那样反而麻烦，不行就半夜再来吧。”黄寅小声说。

“你们俩个在我面前嘀咕什么呢？没事就赶紧走！”守卫说。

李长风听见这里有争执的声音，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李大人。”守卫忙抱拳行礼，“没什么事，只是有两个胡搅蛮缠的道士，属下这就把她们轰走。”

黄寅拱手行礼，“李大人，贫道是清水观大的道士黄寅，有事求见公主殿下。”

李长风点头还礼，“请问道长所为何事？”

“贫道还需见到公主殿下，亲自对她讲。”黄寅说。

“你这个无礼的道士，李大人亲自过问，你还不肯讲，我看你就是成心来捣乱！”守卫说着就要轰她们走。

“等一下。”李长风说，“二位在此稍后，等我去通禀一下。”

“有劳李大人了。”黄寅说。

黄寅和白竹在营地外站了片刻，李长风走过来，“道长久等了，公主殿下有请。”

李长风带着黄寅和白竹走进了营地，对守卫说：“遇事不通报，私自赶人，去找你的长官领罚。”

“是。”守卫抱拳应答。

来到公主的营帐内，长兴公主庄庆容正在和副将王昭明探讨军情，听见李长风禀报带了人来，都转身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坤道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黄寅一进了营帐内，就看见几个军官围着两个身着戎装的女子，两人皆是蹬靴佩剑，英姿飒爽，威风凛凛，黄寅推想正中那人应该就是公主，拱手行礼道：“贫道清水寺黄寅，参见公主殿下。”

白竹跟着行礼，“民女白竹，参见公主殿下。”

庄庆容向上一抬手，“二位不必多礼，驻军重地，本不许外人进入，不知二位定要见我，所为何事？”

“公主殿下，贫道请求公主殿下不要跟历国开战。”黄寅说。

“哦？为什么？”庄庆容说。

“战火无情，如今百姓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一旦打起仗来，将会让多少人失去生命，多少家庭破碎，多少孩子无人抚养，多少老人无人照看，况且战争耗费良多，只是徒增杀戮的罪孽，贫道恳请公主殿下为麾下的战士着想，为天下的百姓着想，和历国议和吧。”黄寅说。

庄庆容脸色一沉，“道长此番前来，是为了让我不战而降？”

“贫道并非要殿下投降，只是想尽力避免战争的发生。”黄寅说。

庄庆容转身在主座上坐下，副将王昭明也在一旁坐了，其他军官分立在两旁，庄庆容看着黄寅，良久，才缓缓说道：“战争劳命伤财，这谁都知道，但此仗非打不可。”

“贫道知道殿下不愿意去历国和亲，只是除了打仗，应该还有别的方法。”黄寅说。

庄庆容伸出手，制止黄寅再继续讲下去，“我说此仗非打不可，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恩怨，我确实不想去和亲，但也不会为此轻易开战，我带兵前来，不是为了灭历国皇帝的威风，而是要夺回失地。”

“夺回失地？”黄寅有些疑惑。

“不错，道长久居山中，可能对外界的事不太了解，二十年前，历国不宣而战，突袭我边境，强占了真兴县、广文县、天福县、同庆县和望海县，至今不肯归还，和亲的事先不论，这五个县，我一定要拿回来。”庄庆容说。

“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当地百姓肯定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那里的人们真的会希望公主殿下为她们而战吗？”黄寅说。

“行军途中，我本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劳心动神，不过，看在道长是真心为百姓担忧的份上，我就给道长解释一番。”庄庆容说。

黄寅拱手行礼，“烦请殿下赐教。”

“这五个县的百姓，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时间久了，就恢复了日常的生活。”庄庆容看向右边站立的一名军官，“箫悦笙你是从天福县来的，请你给黄道长讲一讲，天福县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