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风景在倒退,周请上车快十分钟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侧过身看着徐南方:“你说他到底什么毛病?”
说是监视吧,又很明目张胆。
徐南方也侧身与周请面对面:“你不觉得他像没断奶的孩子?”
仔细一想,的确神似。
周请不安:“这可不行,哪有成年人这么黏人的。”
“随他去呗。”徐南方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说你很讨厌他这样?”
怎么说呢……周请觉得宋凛初奇怪,不代表他就讨厌对方这种行为方式。以前住院的时候,他爹妈也这么看着他,工作忙实在来不了医院,就让护士帮忙拍照片录视频。
每次摆pose周请都觉得可傻了,但还是会照做,因为他知道这是父母关心他的方式。
拍就拍,又不会少块肉。
周请轻轻皱起眉头,“倒也不是,算了,等有机会我和他好好聊聊。”
你有那个胆儿?徐南方看得出来,周请多少有点畏惧宋凛初。
他看破不说破,问:“你之前说要先去趟什么地方?”
周请:“知道哪儿有卖瓷土的吗?”
徐南方还真知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想自己学一学拉坯。”周请说,“对瓷器感兴趣。”
在徐南方看来,将平平无奇的一把土塑造成各种优美的形状,本身就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而周请又在调色方面有天赋,会对其相关的彩色艺术品产生好奇,再正常不过。
徐南方抬眸看向前方,“叔,去两江路。”
两江路靠海,堤坝很高,一侧是沙滩海洋,一侧是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店。
其中就有一家手工瓷器店。
瓷器店的木架上堆满刚烤出来的小孩作品,它们的主人会陆续在未来几天来取走。
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扎着羊毛卷长发的大叔。
周请猜他年纪应该和宋凛初差不多。
老板和徐南方很熟悉,“你之前说要的东西,还没寄过来。”
“我不是为那个事来的。”徐南方指着周请介绍一番,说明来意,“普通瓷土就行,他想练练手。”
周请冲老板笑了笑,“麻烦了。”
“嗐,小事儿,等着。”
老板进了后面的仓库,徐南方找了张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吹小风。周请弯下腰,拿起一只陶瓷的小老虎。
老虎憨态可掬,两头身却不失霸气,脑门上有个大大的王字。
“小周先生喜欢的话,可以买下来。”秦越宛如幽灵突然冒出来,吓周请一跳。
周请连忙放下小老虎拒绝,“我不要,千万别买。”
秦越点点头,跟在后面,把周请看过的东西都默默记下来。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早就练出火眼金睛,知道他们先生对周请的感情不一般,所以对周请的态度格外殷切谨慎。
谁能说得准,周请会不会是未来的老板娘。
老板很快就取来用塑料纸包裹好的瓷土,递给周请:“高岭土、长石和石英已经调配好了,可以直接用。”
说完还不忘推销产品,指着地上的小型拉坯机,“这个需要吗?功率小,动力强,而且便于携带,走到哪儿做到哪儿。价格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给你打八折。”
周请比了个数字:“七折。”
熟人才坑熟人,周请很淡定:“行我就要了。”
徐南方偷笑。
老板无奈道:“行吧。”
周请要付钱,秦越抢着上前:“我来!”
能省钱当然好了,周请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紧跟在旁边的徐南方问他,“我家里有很多做瓷器的书,去挑两本?”
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周请将怀里的东西往上颠了颠,“再去你家转一圈,上午就全浪费了,不去卖画了吗?”
徐南方:“没事。”
他爸妈知道自己最近交了新朋友,一直说想见见,今天正好有机会。就是不知道周请愿不愿意。
“我爸妈在家,你介意的话我们等改天他们不在再去?”
“我都可以。”
徐南方家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段,四周植被环绕,俨然一个小型生态区。里面的别墅间隔足有十米,给每家每户留足了隐私空间。
司机停下车,等周请和徐南方下车后,他带着后面跟车的秦越去了车库。
秦越低头敲着手机上的键盘,犹豫要不要跟宋凛初汇报情况,算时差那边应该快晚上十一点了。
照先生身体的虚弱程度,应该已经睡下。
刚准备收起手机,手机忽然震动。
好家伙,大老板竟然没睡,还主动发消息来问情况。
看来周请在他的心里,果然不一般。
今天是周末,除了徐南方的爸妈,竟然连爷爷奶奶也在,徐小强一副被绑架的模样,不情愿地坐在那儿。
“哥。”他开口叫了声,看也不看周请。
徐南方朝他小腿踹了一脚,“叫人。”
徐小强委委屈屈地扁着嘴,跟自家老妈告状:“妈,你看哥他……”
“是该叫人。”徐小强的妈妈是徐南方的二婶,她面容和善,看见周请那张乖巧清秀的脸说不出的喜欢,态度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抓住周请的手问他热不热。
“冰箱里有自家做的雪糕,小强,你去给哥哥拿。”
徐小强快气成河豚了,每走一步就故意用力跺脚,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徐南方都懒得说他,跟周请解释:“他小孩子脾气,别理他。”
原主记忆中,徐小强对他只有辱骂和欺压,和刚刚一脸孩子气的少年完全不同。
二婶在心里骂了一顿不懂事的儿子,略微尴尬地拉着周请坐下,“对,咱们不理他,整天就知道和周家的……”
听到徐南方“啧”了一声,二婶这才反应过来。
周请不就是周瑾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吗!
热络的气氛僵硬了。
徐南方半开玩笑道:“二婶你可别迁怒人,周请已经和周家脱离关系,周瑾的事情跟他无关。”
周家和徐家几乎不在一个圈子里,徐二婶也只是跟人聊八卦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想起那些谣言,看周请的眼神不自觉间慈爱。
“我没那个意思……”二婶拍拍周请的手背,“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还是你们小辈一起玩吧。”
徐南方拉着周请在沙发上坐下,给介绍家里成员。
徐老爷子年近九十,精神状态比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宋章钟好许多。
徐南方献宝似的告诉周请,他爷爷每天早上都要跑步。体检得出,他的心脏年龄相当于七十五岁老人的心脏。
老爷子想得开,早早就放权给了徐南方他爸,自己每天和老伴儿喝茶遛鸟。
徐家后花园里有个花房,那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的专属空间,里面养了两只八哥和许多奇珍异草。
徐家的氛围和周家、宋家是两个极端,周请在这里感觉到的只有温暖和善意。
这才是真正的家吧,如果宋凛初也有个温暖的家庭,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在楼下坐了会儿,徐南方带人去了自己房间。
房间外面套着一个起居室,摆着沙发和电视冰箱,徐南方拉着他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坐下,从手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
“你不喝?”周请摸着冰凉的罐子,曲指抠开。
徐南方嘴馋的砸吧两下,“我喝凉的容易拉肚子,看你喝就行。”
“全家就你最娇气。”徐小强出现在门口,两只手死死抓着门框,厌恶地盯着周请。
徐南方烦他,“不会好好说话就滚。”
徐小强心里的那口气不吐不快,气冲冲地走到两人面前,挡住后方的电视屏。
“周请,你为什么那么做,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小瑾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一想起周瑾哭泣的样子,徐小强的心揪着疼。
合作方宁愿违约也要终止合约,周家好不容易拉来的投资也先后撤走,这些全是因为周请是宋家的人,他们不想得罪宋家。
最离谱的是最近到处在传,宋凛初其实一直装病,现在他撕开伪装,手里突然多出百分之十几的股份。算上苗慧留下的,宋凛初手里的筹码足有百分二十六,只比大股东宋章钟少百分之十一。
宋老爷子气进了医院,去了半条命。
而作为宋凛初便宜老婆的周请,因对装病时期的宋凛初不离不弃,真心真意,宋凛初把他当成宝贝来宠。
众所周知,周家当初是如何对周请的。
现在不来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反正周家对他们来说只是合作伙伴,踢掉姓周的,他们可以再找李家、王家。
原本还能撑一撑,找机会重整旗鼓的周家公司,一下子被人捅成了蜂窝。项目被抢,客户被抢,就连看好的门店也有人出高价抢走。
徐小强噼里啪啦发泄一通,把周家说得十分悲惨。
反观周请,无动于衷。
冰可乐下肚,周请有种从头冰到脚的刺激感。
畅快地“哈”了一声,他不紧不慢抬头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没有心!他们供你吃穿,把你养大,没有他们你能活到现在吗?”徐小强气得呼吸粗|重,指着周请的手颤抖,“你就是个白眼狼,难怪能和宋凛初凑一对!”
“闭嘴!”徐南方起身,他个子高一点,俯视着堂弟,“滚出去。”
徐小强的气焰弱下去,心有不甘,倔强的继续骂道:“你以为抱着宋凛初的大腿就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他现在怎么对他爸爸,将来就会怎么对待你!”
周请帮他放下狠话:“我知道了,我们走着瞧。”
徐小强:“……”
他运了口气,嘲讽:“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呸!”
周请冲着纸老虎弹指,“咻,反弹。”
徐小强:“……”这个人太讨厌了,比小瑾形容的还要讨厌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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