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殊走上前，在郁中天旁边站定。

熟料路司衡还是道，“过来，到我这边来。”

晏明殊摸不准路司衡存的是什么心思，但有中午那件事的阴影在 ，他不是很情愿靠近路司衡。

一时之间，他站在原地没动。

路司衡没有发火也没有催他，就这么当着房中几人的面直直看着他。

除了路司衡外，另外几人也朝他看过来。

在几道视线的共同夹击中，晏明殊终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路司衡看他一眼，指着一个青年道，“这是许霄，中午的时候你已经见过了。”

又指指站在郁中天身边的一个男人道，“这是高罗高管事。”

晏明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路司衡继续道，“郁中天，我的副官。还有林鸿，跟了我八年的老管家。都不是外人。”

晏明殊：“？”

“明殊，我治下，最看重的就是‘令行禁止，使命必达’，哪怕是郁副官，跟了我快六年了，也是对我言听计从、从不忤逆。”

“我知道，你是我从小看大的，性格又桀骜，我也可以理解，但是明殊你记住，我可以理解你的少年意气，但不代表我会一直纵容你，像中午那样不经允许就擅作主张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有了知道了吗？”

晏明殊一开始还以为路司衡在借着这些人敲打他，但听他大剌剌提起中午的事儿，脸上就不经意露出了些不敢苟同的神色。

——任谁碰到那样的场合，第一反应都是尴尬和离开吧？他怎么就“不经允许擅作主张”了？

路司衡语气转严，重复道：“我问你知道了吗？”

晏明殊：“知道了。”

路司衡满意地点点头，“过来。”

晏明殊：“？？”他不是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吗？还要怎么过去？

路司衡拍拍自己的腿，似笑非笑，“坐这儿。”

晏明殊一瞬间僵住。

路司衡这哪里是当众立规矩？分明是寻机报中午的仇呢！

“刚承诺了不忤逆我，这就食言了？”

办公桌前的几个人全都低着头恭敬地站着，也不知道看没看到路司衡拍腿的那一下儿。

晏明殊咽了口唾沫，心念电转，往前挪了一小步，正要说话，路司衡又道，“我腿上有炸弹？”

这就是明摆着给他难堪了。

许霄和高罗面上看不出什么，郁中天和林鸿脸上都写满了尴尬，但因为路司衡没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贸然离开。

正僵持间，晏明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重重砸在路司衡面前的办公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紧接着，他很浮夸地大声喊了句：“统帅！”

他这一句大喊，不光坐着的路司衡被唬了一跳，就连房间里的其他四人也都被吓了一哆嗦，都忍不住抬头去看晏明殊。

晏明殊喊完这一声之后，就非常恭敬地朝着路司衡深深一鞠躬，随即又站直了身体，退后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道：“统帅！请您先看看这块石头吧！”

房间里的四人都不由自主看向桌上那块淡咖色的椭圆石头，不明白晏明殊这是唱得哪出。

只有路司衡的目光复杂，嘴角忍不住一抽。

晏明殊却只当没看见，继续道，“统帅，中午我之所以着急来见统帅，正是因为这块石头。这石头，或可解统帅的一道燃眉之急。”

路司衡见他搬出公事来搪塞自己，却一时不好发作，只好似笑非笑道，“什么燃眉之急？”

晏明殊就把中午的话又搬出来说了一遍。

“......魇容胶石稀少而不好获得，但这种石头却不一样，在A-22资源星的某一片区域内，几乎遍地都是。不管是作为魇容胶石的新一代替代品，还是作为低配版魇容胶石来投入使用，这无疑都是个好消息！”

见他说得在理，路司衡面上也多了几分认真，先不管其他，至少晏明殊说得魇容胶石稀少难得的问题，确实一直存在。

水冶已经跟他提过好几回了，无论是特殊兵卫队，还是侦察部，因为日常都要靠魇容术训练及运作，对于魇容胶石的需求量是极大的。

“既然还没有做过最终的精密检测，下这样的结论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晏明殊笑道：“是还没有做进一步的检测。但我中午回去的时候，托人把这石头带了两块去给水冶老师，他拿着去问过实验室的邹教授，邹教授说，虽然品质也许不如魇容胶石，但是后续作为次一级军备物资应该是没问题的。”

路司衡还没说话，郁中天的眼睛先亮了起来，身为路司衡的副官，他自然知道晏明殊说得这一点具有多大的意义。

晏明殊接着补充道，“品质次一点儿，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装备的持久性会差一些，但照样可以应用在一些短平快的行动中，毕竟目前为止，我们还没研制出能多次使用的易容装备。”

“原材料若是能稍微充足一些的话，我们同时能省下一笔回收费。据水冶老师说，回收一套旧装备的费用，相当于生产三套新装备的费用。”

去了一趟资源星，晏明殊的这个发现不可谓不重大，至少也算替路司衡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路司衡想挑刺也挑不出来，末了只好吩咐郁中天，“通知实验室那边，对这石头做一次详尽的检测，与魇容胶石做个全面的对比分析。”

郁副官领了命令出去。林鸿趁机跟他一起出了书房。

晏明殊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走，就听路司衡又向他道，“这石头，你这回带了多少回来？”

听他问的正经，晏明殊忍不住笑道，“数量是魇容胶石的三倍！”

路司衡赞许地一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你知道我叫高管事来，是干什么的吗？”

晏明殊老实道，“不知。”

“你跟他说。”

自晏明殊进门以后，高罗说了第一句话，开口就是一副太监腔，“统帅让我来给明殊少爷教点儿规矩。”顿了顿，高罗看向他，特意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床上伺候统帅的规矩。”

话音落，晏明殊的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

路司衡却道，“晏明殊，你不会以为刚才这一通，就能把我给糊弄过去吧？”

“过来！”

晏明殊木偶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晏明殊！”

晏明殊艰难又极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一小步，路司衡失了耐性，朝一旁傻站着的许霄说，“许霄，你把他弄过来。”

许霄走到晏明殊面前，轻声道，“明殊少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别犟了。”

随即推着他的背，用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把晏明殊推到了路司衡的面前。

“明殊，我本来想多给你一点儿时间的，但是中午你那一吐，让我觉得，我可能还是太过纵容你了！”

晏明殊抬起眼睛，立刻道，“中午那会儿，我是因为在资源星一直低头捡石头，脑袋充血，加上一路坐飞舰的原因，并不是......”

“不是的话，你做给我看。”

“什么？”

“像中午许霄做的那样。”

晏明殊脸色一瞬间转白，不敢置信地看向路司衡。

“你看，你还是不愿意。”

“明殊，你也该长大了。你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路司衡伸出一只手去揽他的腰，手指尖隔着衣料刚碰到一点儿皮肤，晏明殊就条件反射地闪开了。

路司衡的眼中露出不悦，话音里多了几分闷重，“许霄！”

手臂随即被拽住，晏明殊猛地甩开他，怒道，“别碰我！”

许霄被他甩得向后踉跄几步，站稳后有些无措地看向路司衡，路司衡的视线则一直定在晏明殊身上，面上是一片风雨欲来前的寂静，再开口时的声音显得很危险，“晏明殊，我最后说一遍，自己坐过来，不然后果你自己想。”

这些年来，路司衡的□□暴戾，晏明殊最清楚不过。

两年前，他在路司衡生日那□□他发火，路司衡敲打过他。并且在那之后不久，就把明珠馆包括他在内的六个人，特意叫在一起，来了一场杀鸡儆猴式的警告。

路司衡直接叫人带了一只金丝雀和一个人进去，当着他们几人的面，捏断了金丝雀的翅膀，又给那个男人注射了一管试剂，不过几秒，那人就在晏明殊几人的眼前发疯，痛嚎了半个多小时后，一头栽倒没了气。

当时晏明殊十七岁，其他几个人虽然比他大，但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才二十二岁，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都被这血腥的场景震慑住。

——路司衡的警告或者说威胁，简单粗暴却也有效，他在向明珠馆的几个男孩传达一个事实，在这个花园别墅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王，他们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否则，下场便如这只金丝雀和毙命的男人一样。

此刻，晏明殊站在原地，倔强地同路司衡对视，像一只困兽，双眼发红地看着路司衡，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无声的对峙中，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气氛压抑地让人窒息。

尽管他想起了两年前路司衡的那一记敲打，但内心却抑制不住地冷笑。

晏明殊陡然往路司衡走近了两步，凑近了他咬牙道，“我晏明殊活得堂堂正正，不屑于做靠屁股哄统帅欢心的事儿，什么威胁、惩罚，老子不在乎！统帅要是愿意，就亮出来给我瞧瞧新鲜吧！”

说完这话，晏明殊今日第二次从这间书房里大踏步地离开，大逆不道的背影看得路司衡眉心一跳。

书房里的另外两个人，目睹了这一番情景，俱都把眼底的惊讶小心藏着，大气不敢出地躬身站着，生怕被路司衡因为晏明殊而起的怒火殃及。

路司衡眼皮直跳，心里确实火大得很，但他不习惯自己被情绪控制，硬生生压抑了几分钟，才招手对高罗道，“去！找两个人把他给我逮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晏明殊：蓄怒ing~→怒气值蓄满→“砰！”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