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很快从房间出来，没人敢问什么。
南凛又恢复了常态，让大家就绪，开始拍摄。他坐在监视器旁边，看着萧言殊重新拍了那个镜头。
他的眼神明显好了很多，不再无神，不再胡思乱想。
旁边的演员说话他好像也真的听不见了。他时而敷衍一句，时而偏头想了什么，嘴角有点微笑，时而又眼神黯淡。
好像有一个暗恋的人一样，南凛想。刚刚在屋子里和萧言殊对戏他就感觉到了。
但很快他就不去想了。
男孩子这么大了，有暗恋的人很正常。
“好！过！”这个镜头很快完成了。
下一场就是重点戏，是两人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剖白内心。林溪明说，陈醉漾听。
南凛交代好一切，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看着不远处的陈醉漾，慢慢走了过去。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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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醉漾还在听林炜说些不着调的话，不理会，也不附和，眼神看向别处。但很快因为不远处林溪明那边的动静而皱眉。
“明哥！明哥！来一个！”很多人在起哄。
林溪明显然是喝酒了，陈醉漾看见他脸颊红了，在笑，最后很无奈地说了句“行吧。”然后走到不远处的钢琴旁边。
陈醉漾讨厌林溪明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看上去不会拒绝，有些讨好。他其实不爱剖析别人，可屡屡在林溪明身上违背自己的原则。
但他也安静下来，因为他想听。
他从来不知道林溪明会弹琴。
周围静下来，有许多目光看向那架钢琴和坐下的人。打量的、看热闹的、不屑的……
陈醉漾看见林溪明手有些发抖还强装镇定，手心大概是出汗了，在裤子上摸了一下。这些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眼睛。可他平时很少观察别人的。
看着看着陈醉漾忽然觉得无力，浑身不舒服。
林溪明额头出了点汗，手好几次抬起落下，最后覆上琴键。
乐声缓缓流出，整个房间里慢慢安静下来，刚刚的说话声很快变小。因为看林溪明弹琴是一件很舒心的事。他的手指本就修长，弹琴的动作也优雅，身体小幅度地跟着节奏晃动，慢慢看不到了紧张。
南凛为了这一段戏特地重新拾起来了钢琴。他儿时被逼迫着练习过钢琴，一练就是好多年，虽然做了演员之后不常弹琴了，但记忆还在，稍加练习就足够唤醒。
琴声悠扬，陈醉漾在底下听得入神，他知道，林溪明弹得很好。
“欸，你听说没，最近学校要来一位大总裁，据说给咱学校捐过钱。”林炜显然不愿意听，又开始说话。
“没听过。”陈醉漾面无表情地回他，有时候真的怀疑林炜是不是脑子发育不完全，又或许是太过于天真，好像真的看不出别人的脸色，说出的话永远幼稚又可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炜就开始验证陈醉漾的想法。
“果然是个gay，长得也好看，怪不得会想到去爬人床。”
小声的嘀咕，但不妨碍陈醉漾听得一清二楚。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看到了眼前桌子上靠边的酒杯。
又抬眼看林溪明，看到他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忍住了踢翻桌子的冲动。
然后陈醉漾站起来，居高临下看林炜：“让让，我出去。”
陈醉漾出了门直奔厕所，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冲了好一会，头发都湿了，他抿了一把脸看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闭上了眼。
很想抽烟。
但是他没有带，只好又出去买，周边街上很安静了，远处几个酒吧也没多少人了。他很慢地走出去，却在路灯边看到了林溪明。
“怎么出来了？不喜欢吗？”林溪明显然也在抽烟，可能也醉了，语调放得又软又轻。
陈醉漾不答话，过了一会才说“来抽烟”，他看不清楚林溪明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他觉得到现在为止，林溪明还有和他相处的这些时间都是不真实的，衍生出来的情绪和想法也前所未有。
像是甜腻的糖果，而不是他尝过的烟草——苦涩、无味，却又离不开。
林溪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烟，陈醉漾不动，就看着他。
“他们的话我都不在乎，那些传言都说出花来了，但那又怎么样？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无所谓的。”
陈醉漾看林溪明，觉得林炜说的大错特错。林溪明是最有力量，最聪明强大的人，以至于让他看到对方的眼神会觉得胸口发闷。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陈醉漾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脸。林溪明伸手拨开陈醉漾头发，看上去像是关心小孩子的哥哥，小声说“你出了很多汗”。
陈醉漾慢慢抬手，擦过了林溪明敞开的外衣，捏住他的下巴，摁在那颗痣上，不轻不重压了一下。
“是吗。”
林溪明有些松怔，但陈醉漾很快收回手，说：“有个东西。”
林溪明不疑有他，而是手指捏着烟，另一只手摸出了打火机，“喀嗒喀嗒”半天也没打出火。
陈醉漾抓住了他拿烟的手腕，像是看不下去一般夺过了打火机，点燃、凑过去送到林溪明嘴边。
林溪明笑着说“谢谢”，然后还保持捏烟的姿势吸了一小口，品味之后像个小孩一样评价：“还不错。”
然后又伸手：“你尝尝吗？不是来抽烟？”
这一段其实是南凛临时发挥。
入戏了，他觉得自己就是林溪明，陈醉漾是他可以亲近的人。
萧言殊不说话，依旧目光沉沉的看南凛。
他其实有点洁癖，讨厌和别人共用任何东西，讨厌你喝一口我再吃一口的行为。
可他现在不是自己，是陈醉漾。又或者说，因为对面是林溪明。
他没什么表情的，低头含住了烟头，嘴唇擦过南凛冰凉的手指，叼走了那根烟。
深吸了一口，低头吐出一口烟，然后看着对面的人赞同：“确实不错。”
甜味的，带着薄荷的清凉。
“陈醉漾。”
“嗯。”
“跟我走吧。”
“……”
“我们逃跑吧。”
林溪明看上去有点痛苦，仰头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钢琴，也不想天天被人骂。”
他又看着陈醉漾的时候，眼眶通红，陈醉漾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现在的林溪明是脆、弱易碎的，又或者说，这个时候，他可以是脆弱的。
陈醉漾把烟头拿远了一点，不问别的，伸手把他揽过来，靠着自己肩膀，中间空出一些距离，轻轻拍他：“没关系。”
然后沉默了很久，说：“我们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林溪明靠着他一颤，似乎没想到，很快抬头。
“想去哪，我陪你。”陈醉漾说。
最后一个镜头就是萧言殊靠着墙壁，手还在南凛脖颈。南凛眼还有点红，微微诧异，萧言殊没有表情，目光却缱绻。
镜头拉远，背光，只能看出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个靠墙微微俯视，一个弓着身子微微仰视。让人看了觉得惊讶的画面，可是却格外的般配，像是本该如此。
镜头远了，收不到声音了，萧言殊却还保持着那样的目光，深沉却足够温柔。他手向上摸，放在南凛后脑。手掌温暖。
南凛感受着他的目光，忽然听见他又说：“我都会一直陪你的。”
“……”
“好，卡！”
南凛回到监视器看了一遍，觉得还不错，就过了这一段。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很晚了，大家都很累。但是戏还有一部分，南凛又不爱拖沓。
南凛刚想回头，却看见角落里的萧言殊。
他拒绝了助理的递来的水和衣服，一个人蹲着，居然还在抽那根烟。
南凛叹了口气，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从带萧言殊入戏就该想到，他是个会变成角色的演员，他的共情能力，是很强的。
“大家休息一会，我们一会再继续。都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