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冷的纯粹，彻底，深刻，像是几年前走不出的记忆，连同记忆里的人把萧言殊困住。

萧言殊觉得，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自己还是毫无长进。

南凛还是老样子，温柔、夺目，很轻易地让萧言殊动心，而他自己明知道不该做梦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沦陷。

送走了南凛，车厢里气压依旧很低。莫然不说话，萧言殊也不想再让她生气。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莫然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我知道。然姐，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萧言殊声音很低，还在想刚刚南凛说的话。

他还记得自己。

“行，那这事暂且不说。你跑去见杨克是怎么回事？越过我你觉得合适吗？”莫然越说越来气，坐直了冲着萧言殊。

“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南凛出了事想去旁敲侧击是吧，但你觉得杨克那种人会露出破绽吗？你不觉得自己蠢吗？他能靠舆论把人搞成这样，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帮别人翻盘？”

萧言殊觉得难堪，但莫然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他面对南凛的事，根本做不到完全冷静。

“我不后悔。”萧言殊倔着，“我相信凛哥不会做那样的事，一定有隐情。”

“就算有，你觉得你能帮到他？杨克什么势力你不知道吗？如果最后把你自己也搞完蛋，你才满意？”莫然声音越说越低，满满都是无奈。

“然姐。”萧言殊叹息一样，“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然后又自暴自弃一样，“总之……我自己会注意的。”

“你……”

名为南凛的难题根本没有解法，萧言殊却依旧心甘情愿的一次次尝试。

————

第二天拍摄仍然在进行。

方程已经回来，对于南凛和他领导的工作赞不绝口，并且大力夸了夸萧言殊。

萧言殊坐在沙发上，南凛在方程夸他的时候进来，坐在了沙发边缘的扶手上，笑着和方程打趣。

萧言殊余光看见他的姿势，很快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拉着南凛手臂朝自己，“凛哥，坐下来，那样不舒服。”

南凛很快停止说话，看向萧言殊——认真执着的目光，手心的温度再次传给南凛。

“好。”

他很快坐下，腿又贴着萧言殊，他们似乎无限靠近，让南凛想到萧言殊的衬衫夹和昨天晚上车上的对话以及萧言殊优越的侧脸。

腿怎么那么长，南凛暗自嘀咕。

腰也细，肩膀还宽，连……

“行行行，咱说说，马上开拍。”方程很快提出来，叫停了南凛的想法。

说完萧言殊就站起来，南凛看着他的背影，白色的上衣被宽阔的肩膀撑起来，顺着身体向下延伸，收紧在腰间……

“各部门就位！”

南凛打断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腿，站起来。

到此时，剧本里，陈醉漾已经知道了所谓传言的具体内容——说林溪明高中时曾主动去“勾引”男人，被发现后还被迫转学离开，来到了后来的学校。但朝夕相处下，陈醉漾相信林溪明不是那样的人，心中也猜测事实可能正好相反，是林溪明受到了伤害最后无奈离开。

剧组准备好，很快就开拍了。

“Action！”

——

过了一段时间，陈醉漾就知道了上次林炜口中那个给自己学校捐钱的大总裁，叫周旭。

长得一般，戴个眼镜看上去斯文，脸上的笑容比谁都假。每次看到他，陈醉漾都忍不住暗自评价。大约是每个能跟林溪明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在他心里留下一笔。

其实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有一次，他见到了林溪明和这个人在一起。

林溪明脸上的神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周旭说了什么，要去拉扯林溪明，被他躲开了。愤怒的，不甘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原本好看的眼睛猩红。陈醉漾没见过这样的林溪明。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对林溪明一无所知。

所以他故意等到了林炜，想要问，想要了解。

林炜听到陈醉漾问关于周旭的事，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变得得意洋洋：“嘿，你不知道吗？他算是我亲戚啊，是我表哥了。牛得很。”

说完又凑上来，贼眉鼠眼。

“其实林溪明那货他妈以前跟我哥家关系不错，他妈不知道干啥的，天天不在家，他有时候就住在我哥家。”

陈醉漾脑子嗡嗡的，听不清林炜还说了什么。

但他听见几句话砸在他心上。

“他真的是个gay！就是喜欢我表哥，还睡人家床，这不就是爬床吗？！他……”

陈醉漾死死捏住衣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他以什么立场教训林炜？有什么资格说？又能说些什么？

陈醉漾眼睛通红，手指在无意识发抖，最终只有转身离开。

“轰隆——”

远处天边的雷声似乎预示着什么，天空都是黑压压的阴沉。

从前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

“好！卡！过了！”

萧言殊看上去很愤怒，大约还没从戏里走出来，停也不停地走出去。

助理再次被他拒绝。

南凛看了一会，方程过来了。

“欸，这小子最近表现真是不错。啊，对了，一会要去拍后续的戏份，你最好跟他说说赶快调整情绪。”

“我不能去。”南凛很快摇头，“我去了他更走不出来。”

想了想，南凛叫来了马萧，递给他一瓶热饮。

“去给萧言殊送过去。别说是我。”

马萧答应一声，很快走了。

另一边的萧言殊还在平复自己，想到的确实各种对于南凛的污蔑和谣言。

他的共情能力并不很好，可是因为对方是南凛，所以他才能快速入戏。

袖口被他挽起来，露出小臂，萧言殊看着自己的腿，想到酒吧那天晚上。

南凛冰凉的手按在了大腿上，很快就分离了，可是他依旧晃神了。

他第一次对于温度有这样敏感的感受，原来凉和烫这样的分明，分明是凉的手，他却觉得自己要化了。

他很缓慢地伸手去摁腿，可是却找不到那天晚上的感受——心脏的跳动几乎把他淹没。

“小萧啊。”马萧走过来叫他。

萧言殊很快回头，看到他手上的热饮。

“喝点吧，天气冷。剧组都在发，我看你一个人就给你送过来。”马萧说出事先想好的理由。

萧言殊看着热饮，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不过很快接过来。

“谢谢，麻烦你了。”停了一下，然后又问，“是凛哥让你来的吗？”

马萧一愣，本以为送完就万事大吉，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机灵，干脆也不瞒了。

好像没什么可瞒。

“是。你喝吧，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他本来不让我说。”

“好。”萧言殊点头，没再说别的，顿了顿又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