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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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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两年过去。

楚岚幼时读词,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只觉光阴厚重,寸寸不可轻,却未曾想到,这世间感情亦是如此。

春光美梦原只不过片刻,便已是雨打芭蕉,梧桐秋声,声声满寂寥。

这夜大雨,天色如晦,阴沉沉压到人眼前来,漆黑天幕被电光划破,狰狞暴露出巨大的裂痕。

梁琊快天明才回来,凌乱的额发滴着水珠,脸色十分难看。

楚岚打发丫鬟小厮们去准备热水和干衣服,又拿了帕子给他擦拭:“发生什么事了?”

梁琊道:“冯世德卒了。”

多年后楚岚回想起那个夜,他隔着晦暗的烛看着梁琊,那人实质的悲恸,有如幽深冰冷的海,连带将他也裹挟了在内,正是这样的哀伤,叫那时的他以为眼前人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

冯世德的死并不仅仅意味着大雍二百余载最辉煌的帝师陨落,更打破了过往五年来梁琊同皇帝之间微妙的平衡。在后人的记载中,长达六十年的景平之治中唯一一场动乱,自那天缓缓拉开了帷幕。

冯世德卒后,皇上以国丧待之,举国罢朝三日,并指了梁琊护送其棺椁回乡,叶落归根。

梁琊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京,直接道:“皇上,前些日子溧阳水患还没处理,今年科举也需要人坐镇,臣不放心,皇上另派他人吧。”

突然有人开口道:“皇上重情,唯有王爷如此尊贵的身份才能彰显皇上心意,王爷替皇上尽一份心力又何妨?”

是齐煜。

他笑着看向梁琊:“溧阳水患,臣举荐一人,工部冯群对治水之道颇有研究,可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至于科举,朝中还有诸位大人,王爷回来也赶得上。”

梁琊心下诧异,齐煜回京几年,在朝上从不发表意见,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第一排,或者说齐家一直都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朝上。

他看了齐煜一眼,齐煜含笑回望着他。

他有些拿捏不准齐煜什么意思,但眼下这种时候不能直接跟齐煜翻了脸,冯世德老家来回不过十日,梁琊退了一步:“齐将军言之有理,那便依将军的来。”

出宫后他对怀安道:“把金镝和吕明敬叫过来,你带都骑卫去冀州调兵,快去快回。”

吕明敬是京师营总都督,从前是他一手提上来的,金镝推拒后他让吕明敬坐了都督这个位置。

京畿驻军共三类,御林军、齐煜的龙虎营和吕明敬的京师四营,御林军是皇室亲军,主要负责警卫宫内,人数不多,因此京中驻军算是吕明敬四齐煜六的格局。

他对二人叮嘱了一番,下午便出了京。

梁琊路上没收到怀安任何消息,相反他回京后,得知金镝和柏炜因为押妓入狱了。

这简直就是笑话,大雍律例确实规定官员不可押妓,但从前有谁敢管金镝等人,梁琊想,恐怕是齐煜破了国公府二百多年的规矩,站到了小皇帝那边。

都骑卫是他私人暗卫,在京中亦是顶尖,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十天什么消息也没回来,怀安大概率是出事了。梁琊又放了五批人,分别去了临靠京畿的其余四州。

齐煜突然表态出乎了梁琊的意料,怀安掌都骑卫多年也第一次出这种状况,梁琊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这一次,他轻敌了。

他仍每日上朝,小皇帝聚了一批大臣渐渐开始跟他叫板,虽然没真的影响到什么,但朝中做事确实没之前那么爽利了,他被卡的烦不胜烦,下午又去了趟摘月轩。

结束时那倌儿被他弄得奄奄一息,梁琊扔了袋银在床上回府了。

晚上他和楚岚在床上的时候,楚岚跨坐到他身上,伸舌去舔他嘴唇和脖子,双手摩挲着他紧实的胸膛:“景明……”

他笑着去抓楚岚的手:“别闹。”

“景明最近一直如此。”楚岚凝视着他眼睛:“是不是又去那些地方了。”

“没有,别胡想。”

楚岚将手按在他小腹上:“那景明为何这个月如此冷淡?”

梁琊伸手摩挲着他下巴:“这月朝里出了点事,有点累。”

梁琊能说出了点事,基本就是大事了,楚岚关切道:“怎么了?严重吗?”

梁琊道:“冯世德死了,朝中格局有变动很正常,过阵子就没事了。”

楚岚安下心来:“那就好,希望早些安定下来。”

梁琊笑了笑:“这就快了。”

朝中倒戈的人越来越多,梁琊还算镇静,因为大雍盐铁和官粮线一直在他手里,而且齐煜除了京中的龙虎营,其他军队都是边关驻军,国公府若不想背万世骂名,是不可能放空边关调军回来的。

只要他从附近州调过人来,眼下场面不足为惧。

小皇帝初掌权柄,这几日折腾的很,过往朝上的活是梁琊干,美名是小皇帝担,锅梁琊自己背,还平白赚了个佞臣的名号,梁琊本就对这事儿十分不满,索性把杂活一股脑全推给了他。

他一直觉得他这个九弟打小脑子就不太灵光,无奈先皇实在是喜欢素仁皇后,临走留了封遗诏硬是指了景泰即位,从前有冯世德在一旁帮衬着,小皇帝的愚蠢表露的还不是十分明显。

现下冯世德已故,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弟弟到底能丢多少人。

景泰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短短几天接连搞砸了好几件,朝上支持他的老臣又忙着好一顿擦屁股,闹得吵吵嚷嚷鸡飞狗跳。梁琊乐得在一旁看戏,顺便把水搅得更浑一点,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一直到盐铁使康尹被抓,他终于坐不住了。

这个月他共派出去了二十批人,包括有两批去往漠北。怀安走时都骑卫给他留了五成人马,他放了四成出去,只回来了不足十人,还是刚出京便被截杀派回来报信的。

每年朝中盐铁官营的收入,康尹会入四成进他私库,这也是现下部分官员仍站他的缘故之一。

从前有个哲人说过,要手下人听话信服,最重要的就是银子要赏下去,梁琊深以为然。

之前康尹做事从未被抓住什么把柄,可这次的人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最开始实实在在因为贩私盐被抓进大牢蹲了两会,出来又像是走投无路经人引荐到了康尹手下最次一级,从底层一路扎扎实实干上来,又“恰巧”陪上司跟着康尹出去的时候路遇歹人,替康尹挡了一刀。

前后花了三年时间才进入康尹视线,康尹将这人提上来后,又一年内为康尹促成了两笔大买卖,去这人家乡查,也确实有个孤儿寡母,不过康尹出事以后就不知所踪了,估计是探子扮成的,忍饥受冻的在村里待了许多年,康尹这才信了这人。

这人之前办事勤恳,半分纰漏也没有,一直隐忍至今,想必就等着这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梁琊知道,这么缜密的大手笔,绝对不是他那个蠢弟弟能谋划出来的。太傅啊太傅,真不知道九弟到底哪里打动了你,叫你到死还不忘护着他。

这日里,小厮进来道:“王爷,齐将军副官邺平求见。”

从前大臣们不仅要亲自登门,还要手备重礼,如今齐煜人都不露面,就派个了个副官过来,不过梁琊是个能屈能伸的,他将人迎进来道:“不知镇国将军有何指教?”

邺平道:“我家将军知道王爷现下有难,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梁琊道:“将军需要本王做什么?”

邺平道:“将军只想向王爷要一个人,楚岚。将军对楚公子一见倾心,请王爷割爱。”

梁琊那瞬间脸色扭曲的可怕。

但他旋即压了下去,伸手拿茶水掩饰性的喝了口,整了下思路道:“不知将军具体拿什么来换,单单一臂之力在本王这里可换不了这人。”

邺平道:“我家将军说,将军在朝堂上一日,王爷就在朝堂上一日。”

梁琊道:“空口白牙的,本王凭什么相信你们?”

邺平道:“我家将军平素什么为人,朝中有目共睹,倒也不至于为了个男倌平白毁了信誉。王爷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梁琊咬咬牙,道:“行,我考虑考虑,过几日给你答复。”

邺平道:“希望王爷快些,毕竟能留给王爷犹豫的日子也不多了。”

邺平走后,梁琊脸色沉了下来:“给我去查,查齐煜到底是怎么‘看上’楚岚的。”

消息回来的很快,齐煜去兵部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那骑卫道:“兵籍曹的人怕齐煜,也怕王爷迁怒,所以不敢让王爷知道这事。”他抬头看了眼梁琊的神色:“只是不知为何,楚大人也一直没告诉王爷。”

还能为何,梁琊记得那天楚岚问他的问题,摄政王府同镇国将军府闹翻,对他对百姓都没半分好处。

梁琊晚饭后照常去了楚岚的院子,楚岚道:“这些日子景明回来的早了许多。”

梁琊笑道:“最近朝中事情少了些。”

楚岚仔细的打量了他神色一眼,犹豫道:“我近日,在兵部......听到一些不太好传言。”

梁琊道:“风言风语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不太平,我跟谭碧山说一声,你先别去兵部了。”

楚岚伸手覆在他手上,手心微微透着暖意:“景明若有什么烦心事,也可同我说说。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同景明一起面对。”

梁琊心中一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无妨,本王能应付的来。”

三日后,朝上议祭天一事。往年都是梁琊与皇帝同去,今年鸿胪寺韦骞突然出来道:“皇上,臣以为,摄政王虽暂代朝政,然与皇上同去祭天,分庭抗礼,于礼制不合。”

梁琊扫了堂上一眼,问:“还有哪位大臣也这么以为?”

竟然陆续跪下了近一半的大臣。不过武将那面只零星跪了几个,齐煜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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