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在第四节上课前回了教室，没能逃过连堂英语的摧残，郑祁表示很失望。

一待他坐下，陈定凯就迫不及待地夸耀起来：“同桌，刚才楼下那动静是你们吧，我下课的时候远远看了两眼，别说还真帅。”

“有眼光。”郑祁眯眼抖眉后，又回归正题问，“所以下节英语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Miss.Yang叫我们准备一下单词，下节课小测。”回答者无奈耸耸肩。

郑祁脸拉下来，拔出抽屉底下的课本：“我真是醉了，感情我逃了三节课还是没有逃掉她的dictate，她为什么第一节不测？”

“她说班里有人不在，为了大家都能检测倒，所以推迟到最后一节。”陈定凯拍拍他，悲天悯人道，“认命吧，同桌。”

郑祁捂着脸问：“还有几分钟上课，我现在准备来得及吗？”

“三分钟。”陈定凯看了一眼手表，不开玩笑地说，“我相信你，挑战人体极限吧。”

“······”

没有达到人体极限的人类最后当然是一个都写不出来，郑祁趁着交卷的最后一分钟，抢过陈定凯的小测本就开始大抄特抄，那速度堪称行云流水，陈定凯呆呆地提醒道：“你悠着点，等会儿不要把本子划破了。”

组长收到他俩这桌的时候郑祁刚好抄完，递给她的时候还说：“把我俩分开放。”

小姑娘一脸很懂地把东西分别插入，带着一沓小测本去了讲台。

“你是真的牛批。”陈定凯真情实感佩服道，“至少我在另一方面见证了人类的极限。”

“过奖过奖。”郑祁抱拳行礼，堪称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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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几个人见面的时候，贺施玟左手指尖破了皮，右手拇指磨出了鼓包，一双玉手伤痕累累，焦桐心疼地捧着他的手问：“玟玟你这是刚从叙利亚战场回来吗，这么变成这样？”

“别提了。”贺施玟生无可恋地说，“那吉他弦又细又硬，痛死人了······嘶，别摸别摸别摸。”

“至于么。”郑祁觉得他小题大做，不以为意道，“不就压个琴弦，多矫情。”

“当然至于！压了然后疼，疼了还得继续压，祁哥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哦哟，没看出来你也是香玉，真抱歉。”郑祁面上看不出一点道歉的意味，又问，“那你是准备放弃了？”

“怎么可能放弃？放弃是必不可能放弃的。”贺施玟梗着脖子信誓旦旦做了保证，随后神秘一笑，“而且我感觉最近进展顺利。”

郑祁一脸不信看他：“真的假的，你别吹牛。”

“不骗你，他一般有空就带我去训练室，讲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教得认真又细致，从基础开始一步步带着我，做错了也不会生气，而且为了纠正姿势还会触碰我的手。”贺施玟陷入甜蜜泡泡的回忆，那娇羞的模样看得几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管不顾继续花痴道：“前两天我琴弦崩了，买了又不会装，就找邓同邺帮忙，他的手可太巧了，三下五除二就搞定组装，还嘱托我不要太用力旋钮琴弦，用完之后要定期擦拭，最后真诚夸我进步很快。”

“这是客气吧？”

郑祁手起刀落打破她的幻想：“看眼睛说话是礼貌，上手改变动作是效率，出错不动怒是脾气好，人家很明显就是被我和序青嘱咐后尽职尽责，哪看出的有进展？”

“我不听我不听！你强词夺理。”贺施玟捂着耳朵甩着头，不愿意听见这个残忍事实。

郑祁还想再折磨她，却看见焦桐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动作，他只得作罢。

时间转眼就到了新的周一，运动会紧锣密鼓地敲响了旗号，一时间熙来攘往，热热闹闹。

高二八班的大本营在学校入口的小径边上，郑祁被体委拉着坐镇，理由他是又有气场又有地位，实乃当之无愧的门面担当，他想着反正没事干，坐哪不是玩手机，去食堂回宿舍还少爬一次楼梯，索性便答应下来。

贺施玟初赛比完，身后的序号牌跑掉了一半，别针也不知落哪里去，她一面让后勤的娄芹芹帮忙带好，一面秋后算账指着郑祁说：“就是你和体委说的我会跑步吧，祁哥你不说话会死吗？多什么嘴啊，本来我今年想歇一歇，结果好嘛又要上场！”

郑祁吊儿郎当地说：“给你省了三篇广播稿，这不好好谢谢我？更何况我都上了你还不上，说得过去吗？再说了，你不想让自己潇洒的跑姿被邓同邺看见，然后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吗？”

“谁会希望喜欢的男孩子看见自己大汗淋漓的丑态啊！速跑表情会崩坏的好不好！”

这句话喊完广播里就传来女子一百米决赛的通知，贺施玟只好狠狠踹了一脚大本营的桌子，拉着娄芹芹转头走了。

“女生不希望男生看见自己在赛场上帅气身影吗？”郑祁真诚发问身边的人，“我就很喜欢被喜欢的人旁观的感觉，还会潜力爆发。”

“那不一样。”体委老道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拍，活像个视察的领导，“女孩子多在意形象啊，刘海发型，面部表情，跑步姿势，只要有一个不对劲就能让她们颜面尽失，无法呼吸，小郑啊，你还太年轻。”

“这样吗。”郑祁似懂非懂地托腮，又听到体委八卦问：“原来贺施玟喜欢邓同邺啊，没想到她喜欢这种类型的。”

“嗯哼？什么意思？”郑祁挑起一边眉，“你以为贺施玟喜欢哪种，邓同邺又是哪种？”

体委一本正经：“我以为她喜欢你这种，毕竟你们气场相近，颜值相匹，挺合适的。”

“哈——？”郑祁这个音节拉得好长好长，简直要贯穿南北半球，可以见得是真情实感不能理解，“你知道自己讲的啥吗，为什么全是中文放在一起我却一个也听不懂？”

“不是吗。”体委认真考量，又呢喃道，“反正我的视角看来，你们确实有点像，保不齐别人也会这样认为。”

“然后邓同邺嘛，看上去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木头疙瘩，不解风情，不谙世事，不像贺施玟的菜啊。”

“她以前确实喜欢坏坏的。”郑祁说到这个就翻起了标准的白眼，“喜欢一个被骗一次，骗完之后继续喜欢，循环往复，我们都劝到懒得劝了，就等着看她自生自灭，哪知道最近突然转性，因为人家帮了个忙就换口味了，还为了追他学吉他，属实出乎意料。”

“哇哦，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体委八卦完开了一包薯片，自然递过去，“吃吗？”

郑祁也不客气抓了一把，才问：“你今天有没有比赛？”

“等一下跳远，下午还有一场四百。”后者舔了舔指尖，意犹未尽道，“差不多下一个接替我位置的也该来了吧，怎么还没影儿。”

他说着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对小盒子里头那人喊：“你怎么还不下来，我都要准备去热身了！”

“马上马上马上就来了！”

对面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清脆的女声在四面八方播报起来：“请男子四百米参加预赛的同学到操场旁集合检录，请男子四百······”

体委只好无奈起身，把剩下的薯片放到桌子上说：“我得先走了，那也傻逼快来了，这边就麻烦你先多看一会儿。”

郑祁手指比划OK，偏过头远眺操场的战况，阳光透过枝桠斑驳在侧脸，顺着轮廓柔和地滑入颈中，滑向指尖，再溜进地里，同样俏皮的暖阳能叫人联想起《情书》里男主角靠在窗边看书的场景，春光明媚，岁月静好，容颜俊秀，不同的是他的表情慵懒，坐姿随性，更平添几分恣意不羁，让人不敢轻易惊扰。

“学长？”

正沉迷于场上风一般少男少女的表演里，却忽而被一声叫唤喊过去，他一转头，看见吴楚笙肩上一个志愿者贴标，手里拿着装了一半的黑色垃圾袋，站在桌子前略显迫窘地看着他。

“噢，是你啊。”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随意寒暄道，“这几天都是你来收垃圾？专门干这个的？”

吴楚笙虽说胆子大了敢主动问好了，但一同他说话脸还是有点烫：“不是，今天上午轮到我和另一个男生，我们分头行动。”

郑祁面露了然，帮着忙把桌子上没人认领的纸杯，以及吃空的各色零食袋放进去，又聊了点近况，譬如那次表演完不用上什么课开心还是遗憾，又比如拍摄MV之后一听到那首《Free Loop》就烦，以及不必去音乐社空闲的时间用来做何事等等等等，女生慢慢不那么拘谨，面上也渐渐带了笑容。

“那我先走了，还要继续往下收垃圾。”吴楚笙依依不舍地朝他告别，声音甜美，“学长再见。”

郑祁挥挥手，又再一次低头玩起手机。

也不知操场枪响了几声，环绕了几首音乐，阅读了几篇广播稿，等到下一个人站定身旁，看得有些疲劳的视线才顺着鞋子往上移。

“怎么是你？”郑祁讶异又欣喜地问，“你不是要写题吗？”

白序青拿着单词本坐到他旁边：“乐乐突然拉肚子，一看班里人大都聚在一起打游戏脱不开身，女生又不熟，就喊我替他先上。”

郑祁端详了心无旁骛背诵的人一会儿，突然抬手抽走他的绿皮书，并且将桌上的半包薯片塞到他手里。

白序青一脸懵，听他扬眉说：“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再说了，现场来都来了，不得看点比赛热血沸腾一下不是？”

前者只好暂时放弃碎片化时间利用计划，问：“这个是你买的？”

“班费。”郑祁得瑟道，“老程说买给运动员补充能量的。

他等着对方开啃，白序青却不动，推还给他：“你吃吧，我从来不碰这些。”

郑祁古怪看他一眼，眉毛微蹙：“这不会也是你的家规吧？”

这句话让他想起上一次隔空通话时的场景，白序青无意识弯了眉：“算是吧，小时候想吃的时候家里不允许吃这些，久而久之就没了兴趣，长这么大也习惯了。”

郑祁一言不发地拿过，从里头抽出一片，又说：“这也太阴间了，我要是在你那个家里，保管闹出走。”

“其实······”

白序青刚想说什么，嘴里就措不及防被塞进方才还在郑祁手里的薯片，对面的男生笑得张扬又肆意，一脸得逞道：“现在就让你有兴趣。”

那一幕后来在他的脑海里封存了很久，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只要他抬手从记忆的高台上拿下覆灰的木盒，吹去尘埃，抚过纹路，打开时里面永远遗留着一张老旧相片——那是郑祁的笑颜。

让他永远心动，永远沦陷，永远无法忘却的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