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这几天，因周府终于有了女主人，所以多了很多宴席。姜素素窝在自己院中，并不多去参与这份热闹，只有时候承受不住林乔尔的热情，才不得不出现做一个安静的花瓶。

扬州城迟来的一场雪终是在第七天纷纷扬扬洒下来，姜素素披着大氅，坐在亭中独自赏雪，她捧起一杯刚煮好的热茶送入唇口，看这天地渐渐都变成雪色。

忽地又想起两月前的那场雪，继而想起分别那天。她不知梁深对周知说了什么，还是周知沉浸在娶亲的喜悦中，她已许久没听他暗戳戳说起梁深了。

现已经过了新年，他应是不会来了吧。随后姜素素兀自摇摇头，视线所及之处，却见一双玄靴踏在雪上，往上是玄色的衣摆。

他并未说不来，不是么？这念头刚落，姜素素呼吸急促两下，只见那人离得越来越近，直到停住。她蓦地放下茶盏，孤注一掷般抬眸，然后微微愣住。

梁堂见姜素素定定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

哀伤与炙热在她眼中交织，姜素素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他还以为姜素素是魔怔了，执着于将她叫醒。

却见转瞬，她眸色已变得清冷。

“何事？”

她到底是有多荒唐，才会将梁堂认成他。

梁堂虽不明姜素素突然的情绪转变是为何，但这并不影响他言语间的喜悦。

“我刚去翻了下日历，发现今天实在是个好日子。”

他故意卖关子，姜素素不解看过来。

梁堂喜滋滋道：“宜迁居。”

——

姜素素跟着梁堂穿过热闹的街巷，来到与知府一街之隔的另一条路上，刚走两步，她就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这地方太过熟悉，离周府是那样的近，可她一次都未踏足过。

姜素素只在五年前来看过一次。她站在这片残垣中看了一天一夜。她要自己永远记住心一点点碎开的感觉，甚至连骨头都裂开的感觉。

当年姜府一并起火，火势汹涌，乘着东风而起。姜府所有人都没能逃出来，而房宇也在火势扑灭那一刻沦为灰烬。

她不知梁堂带她来这做什么，却不愿再走。

“梁堂，我们回去。”

梁堂不愿，“小姐，少将军都安排好了。”

提起梁深，姜素素有片刻缓和。

“他做什么了？”

那可多了，一时说不完。

梁堂摸了摸鼻子，“小姐，还是亲自去看看。”

看看，看什么呢，看火烧过后的残垣么？

不知自我说服多久，姜素素才似有所感一般往前迈了一步。梁堂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往前又行了几十米远，姜素素看见了块崭新的牌匾，上面提着“姜”字。

她慢慢走过去，定定看着许久，看字迹有些像她父亲，但她知道她父亲提的那块早就被火烧了。

姜素素轻推开门，入门处左右是两道长廊，可以直通南北。走下台阶，是前院，两旁栽种着一些桃树。

一路往后，景色愈加别致。姜素素越有恍如隔世之感，她住的院落隔着水榭，屋内陈设，摆放样式都是从前的样子。

“这些……是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姜素素突然转身问梁堂，却见他摇了摇头，她心底仿若空了一块，随即有些莫名的情绪充盈进去。

梁堂是真的不知道，他收到回信后过来一看，只缺些日常用品，其余旁的什么都是齐全的。

他想起梁深还有话交代，便道：“少将军让我告诉您，寻到的十张姜大人的字画，他都放在书房了。”

姜素素眼中簇起一抹亮光，那些亮光堪比日出，将她的心烧成一片灼热的燎原。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么？”

这一刻，她终于放过自己。她是在意的，在意他不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