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跑，可惜竹郅已经看到她了。

他三两步追来，堵住她的去路。

“你跑什么？”

姜素素不欲与他争执。

此地离凉亭不远，她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她与竹郅认识。

她看向竹郅，桃花眼灼灼，竹郅心里微烫。

“拜见太子殿下。”

竹郅微咳了声，“免礼。”

姜素素站直身子。

他问:“何时到的京城?”

姜素素答:“不久前。”

不久前?很好，他还以为她不会跟着梁深回来。

竹郅看向她的眼眸晦暗不明，“姜小姐怎会在此?”

姜素素不太想说:“这怕是与太子殿下无关。”

“大胆！”他身后小厮替竹郅立威。

竹郅挑了挑眼，反甩了一巴掌给他。

小厮被打的摔落在地，连忙磕头，“殿下！”

竹郅未看他一眼，“滚出去！”

“是。”

前一秒还仗势欺人的小厮这会屁滚尿流，姜素素看着只觉讽刺。

竹郅靠近一步，她退一步。

“孤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姜素素一边后退一边答:“来参加赏花宴。”

竹郅犹不满意问她:“梅林在南边，你为何会在这边?”

所有人都去梅林了，她为何会在这里?姜素素答不上来。

她反问:“那殿下怎么不去赏梅，而出现在此处?”

竹郅笑了下，倒是没再逼近。

“孤来自然不是为了赏梅，所以出现在此处还算是合理。”

不是赏梅，出现在东边园子才是合理，莫非是……姜素素想到了犹苦苦等着的林清禾。

竹郅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她是猜到了。

竹郅忽地靠近，直逼她身前，连她眼下的颗颗睫羽都看得分明。

他的喉结滚了滚，“莫非要与孤相看的人是姜素素你?”

姜素素被挡着，她只得偏开脸，“殿下说笑了。”

竹郅更近了些，鼻尖闻到一抹幽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比那时在流芳楼闻到的更纯粹，也更令人着迷。

竹郅还要再近，姜素素却慌忙逃脱。

“殿下要相看的乃是林氏女，又何必拿我取笑?”

竹郅面上闪过一抹狐疑。

姜素素却已借此机会离开。

谁能想到竹郅会出现在假山这，她若是知道，一定牢牢定在凉亭那不出来。

多说无益，此刻还是早些回去正经。

赵玥本无精打采往前走着，身后嬷嬷跟着，她想逃都没办法逃。

远远地，看见姜素素，她眼眸亮了亮，提起裙摆连忙跑过去，“姜姐姐?”

“赵……妹妹，你怎会在此处?”

“说来话长。”赵玥亲密揽住她的胳膊，偷偷冲她眨了下眼，“姜姐姐，先帮我个忙。”

身后嬷嬷紧赶慢赶追来，“姑娘，你可稳重些，要是让夫人知道了，你可……”

赵玥不耐烦打断嬷嬷的话，“我娘不是不在吗？”

李嬷嬷话被打断，看着自家小姐揽住的女子问:“这位是?”

赵玥:“这位是姜姐姐。嬷嬷，你来的正好，姜姐姐有些冷了，你快去寻件披风来！”

“可是，小姐……”

她分明是夫人派来看着她的啊！

赵玥不为所动，“可是什么？嬷嬷是要冷着姜姐姐吗？父亲常说来者都是客，赵家断没有怠慢客人的说法，嬷嬷，是要我去向父亲告状吗？”

“别，小姐……”

赵玥:“那还不快去做！”

眼见着嬷嬷走远，赵玥才松下一口气。

她语气柔和下来，“姜姐姐，吓到你了吧！”

姜素素摇摇头。

赵玥嘟着唇，“可算把嬷嬷打发走了，姜姐姐，我们先离开这。”

两人又回到了凉亭。

赵玥两手撑着腮，眉宇间笼罩着忧愁。

姜素素虽然好奇，可并不打算问。

谁知赵玥开口道:“姜姐姐，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拿你扯谎?”

姜素素知道她这般说，便是想找人倾诉。

她顺着她的话问:“为何?”

赵玥垂下脑袋，“那是我母亲身边的嬷嬷，我本来是要去赏梅花的，谁知母亲派了嬷嬷来寻我，叫我待在这。那我肯定不乐意啊，但也猜到了些端倪。”

姜素素同样猜到了端倪。

“父亲母亲都想叫我嫁给表哥，噢就是太子哥哥，可我……从来都把他当哥哥，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啊！”

“母亲说，感情培养培养就有了。如此今日安排这一出便是让我与表哥培养感情吧。”她冷冷笑了声，“说到底只为拿我换取荣华富贵。”

姜素素慌张，“赵妹妹，慎言！你……父母亲也许是为你好。”

赵玥神情恹恹，“他们对我是好，但家族更重要吧。”

原来与竹郅相见的是赵玥，这不奇怪，表妹表哥的，不是更近水楼台，何况还可以巩固家族权势。只是林清禾是怎么能横插一脚的呢。

若说姜素素是误打误撞，那她又是如何得知相见地点，到的还要比赵玥更早些。

姜素素只觉得各个贵女都生了颗九曲玲珑心。

这里面关系太复杂了，她不想参与。

“不说了，姜姐姐同我一起去赏梅吧?”

赵玥欲转换心情，姜素素乐意作陪。

梅林不远处，设了宴席。这里既能看到梅林里的景，又避风。是专为各家夫人所设，方便相看。

梁婉此前，家中并未有适龄儿女，可她与赵夫人关系一向不错，因此也给她下了帖子。

见她孤零零坐于此处，稍显落寞。

赵夫人特意来陪她说话。

“你家大郎还不准备说亲?”

梁婉摇了摇头，“他父亲说再等两年，让他先立业再成家。”

赵夫人笑了笑心知这是要等明年春帏的结果。若是能高中，可选择的范围自然跟着上升。

她接着问:“那你家那庶女呢?”

提及她，梁婉面色有些不好，只是当下不好发作。

“她犯了些事，我罚她禁足呢。”

虽如此说，可梁婉知道，就算没有禁足这回事，梁婉也绝不会带着她来赴宴，那狐狸精生的女儿，凭什么让她能带出来相看。

梁婉情绪不稳，当下饮了口凉茶，才渐渐压下烦躁心思。

赵夫人知道自己无意戳了她的痛处，也不再没话找话，安静坐着。

“咦，玥儿怎么在此处?”

她看见了赵玥，她还挽着另一位女子。

那女子面容陌生，却生得国色天香。

赵夫人问身后丫鬟，“那是谁?”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都答不出来。

梁婉也早已看到那边，当下正惊叹这丫头颇有手段，短短三四个时辰，竟攀上了赵府小姐，看来还是小瞧她了。

听见赵夫人如此问，梁婉不得不站出来道:“是我带过来的。”

赵夫人心下讶异，“你带过来的，你家什么时候有这样好颜色的女子了?瞧瞧，自她来了后，那些贵公子的眼睛都快定在她身上了！”

梁婉见赵夫人并未恼怒，她不好意思道:“是故人之女。”

“故人，哪位故人?”

见赵夫人执意要追问，梁婉也不再隐瞒，“说起来这人你也是认识的。”

听梁婉这样说，赵夫人兴致更浓，“噢?”

梁婉提了一口气，“她是前扬州知府姜致远的女儿。”

提到那人，赵夫人有片刻愣神，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位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竟是他的女儿。

赵夫人道:“把姜小姐带过来。”

姜素素同赵玥在一起，虽然四周男子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不过看着赵玥兴致颇高的样子，她还是耐着性子陪她赏梅。

赵府种着一棵世间罕见的绿梅，赵玥正是要带她去看绿梅。

绿梅种在梅林深处。走了一阵，赵玥指着前面道:“快看，是绿梅。”

姜素素寻声看去。

颗颗花瓣青翠欲滴，果真是绿色的。

她未想过竟能见到这般奇妙事物，一时有些看进去。

也顾不上赵玥，只顾着看眼前的梅花。

殊不知她在忙着看景的同时，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景。

不少公子们聚在一处，还有的直接向赵公子打听，“这是何人家的女儿?”

赵玖微微撇开眼，“不知。”

“不知?是贵府下的帖子请的人，你怎会不知?”

说这话的是个穿白衣的翩翩公子，他是林家大公子。

他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

“就是，就是！”

赵玖当下心里也有所怀疑，他与妹妹在一处，可他竟真是从未见过她。

赵玖咬了咬牙道:“我去问问。”

林啸立马附和，“我也去。”

身后公子哥们起哄，“那我们也去！”

于是一大批公子哥们浩浩荡荡渐渐逼近姜素素。

姜素素意识到不妙时，还是不巧看到一侧女子嫉妒的目光，这目光她并不陌生。通常若有男子在的时候，这目光更盛。

此刻她感到身后浓浓的敌意。

再回首，继而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微微瞪大了眸子。

赵玖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一时停住脚步，林啸差点撞上他。

一时间无言。

还是赵玖上前一步，率先打破僵局。

他拱手自我介绍道:“我是赵家的长子赵玖，敢问姑娘出自哪家?”

姜素素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们怎么总要问这些问题。

说她是梁婉带来的，其实她跟梁婉也没多大关系。若是用她本来的名字，恐怕在场其他人都不知晓，她或许还要被耻笑。

就在这时候，赵玥挺身而出。

“哥哥，你做什么这么咄咄逼人，多失礼啊！”

赵玖陡然被妹妹这么一说，面露羞愧。

林啸上前一步，“小玥儿，你别管。”

林啸手执一把纸扇，看到姜素素手指微动，扇面打开。

“这位姑娘，我们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实在是今日偶见姑娘盛颜，想知道姑娘的名字而已。”

姜素素问他:“只是名字而已?”

林啸略微停顿。

当然不止是这样，这只是第一步。

姜素素忽地就看明白了，他们这群富家公子与竹郅之流无异，只不过是贪图美色。若她没有今日的容颜，恐怕也看不到这样好的一出戏。

姜素素冷冷笑着几声，越过林啸就要走。

林啸以扇拦住她，“姑娘不打算给个回答吗？”

姜素素看向他，妩媚的眼眸上挑，正如冬日的寒梅一样，内里全是冰渣子。

“公子想要什么答案?”

所谓色令智昏，林啸并未被她一身冷意劝退。

他手指不自觉抚上下巴，施施然笑着，自觉自己也称得上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该这么没有魅力吧。

他道:“林啸还是那句话，自然是姑娘的名字。”

他姓林?就是不知是出自林家大房或是二房。

看样子今日她不给个说法，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姜素素想了想，刚要开口。

“若是这位姑娘不给呢？”这声音似一把利剑般以势如破竹之势劈开众人。

众人自中间缓缓让出一条道，姜素素的眼眸逐渐亮起。

她向来人跑过去。

梁深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冲着她笑了笑。

姜素素问:“你怎么会来?”

梁深:“待会再说。”

她点点头，安心待在他身后。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亲厚。

梁深一出现，姜素素便感到四周的怨气加重了些。

连赵玥都一脸娇俏跑过来，关怀道:“梁深哥哥，你……你回来了?”

梁深微微颔首，算作回答。

他看向林啸，先头的事情还没完呢。

梁深皮笑肉不笑道:“林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与这帮整日里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不同，梁深身上可是有实打实军功的。

也因此鲜少有人敢惹他。

他此番问，明显是在给林啸递台阶。

赵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他快说话。

“没什么。”林啸颇不情愿收起扇子，果然打起退堂鼓。被这么多人看着，他面子上过不去，凉凉看了眼梁深，愤愤拂袖而去。

他一走，赵玖想了想，还是追着他过去。

他们二人一走，本来还浩浩荡荡的队伍此刻全做鸟兽状，一哄而散。

姑娘们则有意无意用余光描摹着梁深的眉眼。

他置若罔闻，回答起姜素素先前的问题。

“我自军中回来便发现你不在，问了梁堂方知道怎么回事。他是外男，这样的场面不方便跟过来，所以……”

姜素素帮他补全，“所以你便跟过来了?”

她瞳孔晶亮，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璀璨着梁深的眼。

梁深轻嗯了声。

他不想骗自己，亦要承认，他确实无时无刻都在想姜素素。

姜素素逐渐笑开，枝丫间的细微阳光倾洒下来，她的脖颈透白，比雪还要白三分，那抹笑比梅俏丽，更称他的心。

若不是此刻在赵府，他定要吻上这让他日思夜想的娇唇。

饶是这般想，他的动作也没有半分逾越。

他顾及着姜素素的颜面，姜素素却只想跟他回去。

“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根本就不想参加赏花宴。

“好。”梁深定定看着她，眼底似有火灼烧。

两人还未走出这片林子，便遇到了赵夫人派来的丫鬟。

丫鬟对着两人行礼。

“小姐，我们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