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布劳内最近的关注列表多了一个人。

他没有点击『关注』的按钮，但他已经将那串名字刻烟吸肺地记住。

点开以自己的美丽自拍为头像的个人空间，看到她新发的视频和照片——两个人都那么高兴。

马赛的海边，海水逐渐侵蚀海岸线。傍晚时分它们稍微逾越与人类签订的范围不会被责怪。

阿莱西亚穿着和克里斯塔相似的公主裙，提着鞋子问她：“怎么不过来？”

“马上。”充满愉快的女声响起，操纵相机的主人靠近她的正牌女友，录下她们的影子——

鹅黄色的克里斯塔与橘色的阿莱西亚，她挽着她的手臂，延海岸线走了好远，留下两串脚印。

『就好像她们走到证婚人面前。』

克里斯塔连忙掐自己一下，她在想什么。

阿莱西亚的性格非常温柔，温柔到她有的时候都质疑自己的信心。

不管她做什么，阿莱西亚都不会生气。她只是用琥珀的眼睛静静看自己，然后说“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她便不战而败地逃跑。

在阿莱西亚能够应对的阈值里，她一向是主导的那个。

他透过电子屏幕，鼻尖仿佛闻到海港的腥味，听到吵闹的汽笛声——而漆黑的房间告诉他的所有感觉器官：你还在根克的寄宿家庭。

他向阿莱西亚的房间望去，空无一人，他已经看腻墙壁上海报主唱的模样了。

阳光又开朗，那是她们之间的主旋律。而他必须做出选择，尽管那让他痛苦不已。

因为阿莱西亚在的话，他有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那是深受他期待的舒适与温馨。

虽然他们也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吵架，虽然她有时候嫌弃他很烦人。

舅舅在圣诞节后带来了生日礼物。

对于父母家的寄宿少年，他没有另眼相待。他带来了一个游戏机和一堆黑胶唱片——不知道侄女喜欢哪个。

“我想要游戏机。”阿莱西亚伸出手，德布劳内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装。他也很渴望一个属于他的游戏机，但还是推了出去。

见状的安娜和她大吵了一架，他不明白她们吵架的理由，因为用的是法语。

最终阿莱西亚把蓝色包装的礼物还了回去，她哽咽着，一与亲人发生矛盾她就控制不住眼泪。

“你还好吗？”德布劳内问。他害怕不知道哪个语气让她难受。

“我很好！”她这样大喊，把自己锁在房间。

德布劳内认为是自己的错。

但她太难过了，他还是不要现在打扰她了。

第二天德布劳内去敲她房间的门，说：“不要生气，阿莱西亚，我向你道歉。”

门内毫无反应。

“我把它还给你？”他小心翼翼地问。

“砰”一声门从屋内拉开，阿莱西亚的眼睛有点肿。她正在吃巧克力，将视线定格在自己墙壁的海报上，推着纸盒移动：

“我已经原谅你了，你是想吃巧克力了吧？”

虽然高糖高脂的食物不适合他，但是，偶尔的享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海螺形状的黑白巧克力很美味。

“那本就是你的礼物。不要多想，我不是被强迫说出这种话的。”阿莱西亚打量自己的指尖。她其实情绪变化的极快。真正难过的是与安娜的争吵，她会莫名其妙地扯到阿莱西亚的生母，这让她并不好受。

不管是骂她还是替她狡辩，阿莱西亚都很难受。

她情愿阿斯泰尔安静地待在汉堡，不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好不容易将自己恢复为稍微正常的状态，不要破坏她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德布劳内偷偷看她的表情，又一次被她发现了。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聪明吧？”她笑着说，“那根本不算偷窥。”

“好吧。”

而现在是真正的偷窥。

他通过克里斯塔的社交平台，偷偷窥视阿莱西亚的生活——她不在家的另一面。结果很惊喜——她看上去好极了。

至少克里斯塔拍下的每张照片里，她都笑的很开心，无论是否真实。

——

“跟上我，克里斯塔。”梦境般朦胧的环境里，海浪拍打礁石。克里斯塔看到前方跑动的橘色身影，想要追赶她的步伐。

“嗯！等等我！”她迈开大步却发现双腿被紧紧缠绕，而热情呼唤她的阿莱西亚越走越远。

本该是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只有她一个人了。

在不同人的梦里，阿莱西亚以不同的方式出现。

比如此刻库尔图瓦面对的，是夜晚海边的阿莱西亚。

光线很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那就是阿莱西亚。

除了她不会有人这么跟他说话。

——“蒂博，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他理所当然地接过她的手，缓慢走在沙滩上。白日炎热的沙石热量全部褪去，只剩光秃秃的锋利质感。

她没有穿鞋，不觉得疼，泰然自若地走着。库尔图瓦看不下去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一把将她放在肩膀上，像背小孩子一样牵着她的手。

“蒂博牌汽车，左转。”她的命令干燥无味，不附带语气情感，就像人工合成的电子音。

库尔图瓦听从她的指令径直入水。

鲜红的海洋里他们一起陨落。

阿莱西亚绝望地捧起他的头，仿佛莎乐美亲吻她的约翰，亲吻的烙印不会随着身体消失而离去，它只会肆意疯长。

他才是真正的莎乐美。

——

疯狂的七月过去，阿莱西亚回家途中不幸染病，卧床三天。

托马斯被诊断出癌症了。

阿莱西亚一个人在家发烧，缩在被窝中动弹不得。她仅剩的亲人正在布鲁塞尔，安娜或许正掩面哭泣，舅舅发出无奈的叹息。

而她这个不孝顺的孙女还在外花天酒地。

自责显然比病情更痛苦。暑假还没结束，她得自己撑过漫长的时间。

前提是今天不会死在床上。

她有意识地吃了药，昏睡。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不想做饭，于是饿着肚子继续睡觉。

库尔图瓦推开门便看见的是这样的景象——

厨房的水洒了一地，零星的药片堆在桌子上。炉灶很干净，室内一片狼藉。

都是阿莱西亚无意识做的，她把垃圾扔了一地。

根据金毛的社交动态，她们已经回到比利时了。一个月的外出对阿莱西亚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她没有那么喜欢出去玩。比起酒吧，她更喜欢待在家里。

除非她一个人想出去逛逛的时候，去一个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个特定的人能找到她的地方。

他十分自信那个人就是自己。

她竟然没有锁门，多么可怕！在库尔图瓦的印象里她从不忘记这件事，哪怕忘记和他见面。

生病中的阿莱西亚只露出她的脑袋，和克里斯塔发布的视频一样。

不过她现在可不会懒洋洋地叫克里斯塔别闹。

“莱西？”他推推蜷成一团的人。阿莱西亚没有回应，她出汗出得厉害，完全不能理性思考。

库尔图瓦掀开她的被子，她很难受。

“…多可怜啊。”他叹息，去拿酒精给她物理降温。

穿着睡衣的阿莱西亚被他抱着，库尔图瓦温柔得不像个身高超过190的男生。他的动作很轻缓，擦拭她的脖领与额头。

阿莱西亚汗津津的脑袋贴紧他的脖领，仿佛他们融为一体。库尔图瓦顺着她的脊背抚摸，像安慰猫咪一般对待她。

“别害怕。”他说，“我会陪着你的，我可怜的莱西。”

就像他驱逐影响她生命质量的男人。

雪地里落下的农具木杆，他也是这样安抚她的。

“生病了只能自己硬撑。”他亲吻她的发丝，叹谓：“你的女友怎么不来照顾你呢？”

明明知道她现在没有理性说话的能力。

一片混沌中被人照料，让她很有安全感。阿莱西亚模糊地睁开眼睛，但失败了。她靠近能包围她的怀抱，轻轻地说了句“妈妈”。

如果是真正的妈妈，就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德布劳内上楼时发出的动响他早就听到，但他没有把阿莱西亚放回床上。

“莱西生病了。”他低声说，“我只是路过想来看看她。”

德布劳内一周前回到寄宿家庭，他们很信任他，交给他家门钥匙。

库尔图瓦的怀里是悄无声息的阿莱西亚，与巨大的库尔图瓦相比，只比他矮五厘米的阿莱西亚是那么娇小。

他感觉一丝异样，他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但现在的氛围可不太对劲。

——

三个人的屋檐下不能没有做饭的人，德布劳内勇担大任，准备拿手好菜。

阿莱西亚自己躺回床上去了，还是她的被窝最有安全感。她目前的行为堪称梦游，不具备思考能力。

库尔图瓦打开她的电脑，翻看她与克里斯塔的聊天记录。

『多么愚蠢的女人。』他嗤笑一声。想到克里斯塔的“挚爱”，再联系到眼前阿莱西亚给她的备注——全名，克里斯塔不能再蠢了。

上一次聊天还是昨天，克里斯塔说自己去洗澡后就了无音讯。

库尔图瓦试探性地学着阿莱西亚的语气问好，被秒回。于是他伪装成她的样子开始聊天。

这是掌握信息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要像毒蛇一样给予阿莱西亚致命一击，必须咬断她的喉咙。

否则她奄奄一息还能反击的时候，他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比：她好可怜，她需要我＝她爱我！那这样我就小爱一下吧！

莱西：？

其实比起“爱”，倒不如说是习惯性依赖。太了解彼此什么病情了，以至于接受底线都被拉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