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躲在月亮里11

陶枝夏的到来，让沈未清意识到，她好像都没有去过城里。

或许在她很小的时候，奶奶带她去过。但她忘记了，因为在奶奶的房间里，还挂着她老人家去城里医院拍的片子。

具体哪一年她不太记得了。

总之，县城很远，也很大，车来车往，楼层很高。是在农村看不到的一片光景。

如果说，她们的东西在乡下无人问津是因为受众群体的原因，那是不是可以考虑看看，把东西带到城里去卖。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沈未清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从小到大，从没有离开过沈亦的视线。虽然沈亦一直和她说，要好好念书，将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她从没有过想要离开的想法。因为对于她来说，奶奶在这里，她哪里都不想去。

她只想要陪在奶奶的身边。

但在她要想办法，把她们做的那些要卖出去时，她脑子蹦出了去一趟城里的想法。

她暂时还不敢和沈亦说。

只是在心里暗想。

小家伙白天累到了，吃过午饭，冲了个凉，就去午睡了。

沈未清睡不着，坐在门前打磨簪子。

“刷刷刷——”的声音，重复又枯燥。但沈未清却觉得很解压。她缓解烦闷的方式就是，低头做事。

那瞬间，可以抚平她内心的所有不知所措。

沈亦不知道时候坐在她的边上，帮她一起打磨。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了一会，沈未清先开口：“奶奶，我想去一趟城里。”

沈亦知道她心里有事，但不知道是这件事情，“怎么了吗？”

沈未清踌躇了会说：“咱们这里的消费水平不行，就算我们卖的再便宜，他们也只是看看的。所以，我想去城里看看。说不定城里人喜欢这些东西。”

沈亦顿了顿，“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奶奶陪着你一起。”孙女要城里看看，她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沈未清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这点沈亦很清楚。

但现在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沈亦也不知道。她这些年都没有怎么出过远门，早年间去过几次城里，也都是去城里看病。

现在已经好几年没有外出过了。

“我带着枝夏去就行了，城里她熟。”沈未清说。

沈亦点点头：“那也行。回头奶奶给你路费。”

沈未清摇摇头：“奶奶，不用给钱，我有的。”沈未清之前听班里条件比较好的同学说起过，从镇上车站去城里，五块钱一个人。大概坐一个小时。

小朋友半价。

上次她给小家伙买了一双鞋，还有其他的东西，是花了点钱。但平时沈亦给她的零花钱她都没有用，兜里还有几十块钱，够她们去一趟城里的。

再说了，没准儿这次运气好，能把做的东西都卖出去呢。

沈未清不是没有期待，而是她不敢期待。

因为她也害怕失落。

但这一次，她想试试看。

为了可以赚到钱买辆自行车，为了可以用更好的生活，她愿意再试试看。

-

翌日。

陶枝夏醒的时候，发现沈未清在收拾东西。

她背了一个很大的书包，那个包是沈亦给她做的。当初她嫌太大了，一直没有背过。但这次发现，刚刚好。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书包里。

“未清姐姐……”

“你，这是？”

陶枝夏睡得迷迷糊糊的。

沈未清看了她一眼，说：“你醒啦。”

“嗯。”

“换上你的公主裙吧，我们去一趟城里。”

“啊？”她说去城里，吓得陶枝夏一个机灵，“我现在不想回城里的。”她以为沈未清要送她回家，立马拒绝道。

“你在说什么呢。”沈未清笑了笑，“我们今天出发去城里摆地摊。”

“啊！”同样是一惊一乍的回应，但这次显然不一样，“未清姐姐你是说，我们是去城里摆地摊，对吗，不是送我回去！”

沈未清：“……”

她什么时候说要送她回去了。

现在不是要一起赚钱吗？

哪有那闲工夫。

“对啊。”

“去城里摆地摊，所以，你愿不愿意去哦。”

陶枝夏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蹦到了沈未清的跟前，着急忙慌道，“去去去，我当然愿意去了！！！”

“你慢点——”沈未清喊她。

但眼前的人完全顾不上，“未清姐姐，你等我一下，我换一下衣服，马上，马上！”

看她那激动的样子，沈未清很想说，她什么时候说过不等她了。

“好好好，你慢点。”

“我等你，等你。”

“嗯嗯！！！”

-

大概一个小时后，沈亦送她们到镇上的车站。

从镇上去城里的公交车大概是一个小时一趟，因为坐的人不多，所以等待显得很漫长。

但这样的等待，似乎给了这趟外出，足够的时间。

临行前，沈亦不放心，还是偷偷地在沈未清的书包里放了钱。

沈亦交代她们，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就拨打村里小卖店的电话。那个年代，只有家里条件好的，才安装了电话。

寻常人家想要通电话，就要去小卖店。

小卖店的电话亭，也是留守儿童经常去的地方，因为他们在外面打工的父母，会在闲暇时，打来电话。

偶尔也会通过电话联系，问他们要一些零花钱。

那时候分长途电话和短途电话，接电话也要收费的。

短途的三毛，长途的一块。打电话更贵一些，短途五毛，长途一块。

但沈未清从没拨打过。

沈亦把小卖店的电话抄在一张纸上，让她带着。沈未清背着一个大书包，陶枝夏替她接下，放在自己的包里。

她说：“奶奶，你放心，城里我熟啦。我们会平安抵达的。我也会平安回来的。奶奶，你在家等我们回来就行了哦。”

陶枝夏拍着胸脯保证。

沈亦稍稍放松了些，但心里自然还是牵挂着的。

毕竟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怎么出过远门，等了一会，车来了，沈亦看着她们两个上车。看着她们跟自己挥挥手，不知道为什么，沈亦感觉自己泪眼温顿。

她知道，孩子大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也知道她们这次去，很快就回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红了眼。

“奶奶，等我们回来哦——”

沈亦朝她们挥手，胳膊将自己的脸挡住。

车内。

沈未清一直没敢回头看。

她知道奶奶一定会在身后看着她们离开，

这次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离开家去城里，虽然知道，卖完东西后，她们就会回来的。

可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奶奶的视线。

她很想奶奶跟着她一起去城里。

但她知道，奶奶年纪大了，去城里一趟坐车的时间太久了。奶奶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虽然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她无力改变，也必须要接受。

车子启程。

一晃一晃的公交车行驶在路上，沿途的风景像铅笔在素描纸上，一笔划过。沈未清打开窗，老式的公交车，混杂着人群各种各样的味道。

男人的汗臭味，女人头上洗发水的味道。

还有独属于公交车难闻的气息，全部都弥漫在鼻尖。

陶枝夏紧紧挨着沈未清。

她一直用鼻子去嗅沈未清身上的味道，显然，她也不太喜欢公交车内的气息。

沈未清身上淡淡的香味，会让她莫名心安。

她很贪恋。

每晚睡觉的时候，都必须要挨着。

陶枝夏也觉得奇怪，她闻不到别人身上的气息，但唯独沈未清。她闻的真真切切。

“睡一觉吧。”沈未清说。

这是陶枝夏第一次坐公交车，在这之前毫不夸张地说，她连公交车都没有坐过。

“那要抱着睡。”陶枝夏挨着她说。

沈未清：“……”

这个小家伙真的很喜欢抱抱唉。

心里虽然有抱怨，但沈未清还是把放在腿上的书包，放在一旁。然后对她说，“过来吧。”

“嗯！”陶枝夏几乎可以闭着眼睛投入她的怀抱当中，沈未清也是很自然地接过她。

从第一次抱她的不自然，到现在她都已经习以为常。

公交车里的不多。

男女各半，年纪基本偏大。很少会有像她们这么大的未成年人出行，毕竟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小孩来说，去一趟城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未清知道，其实她已经很幸运了。

-

公交车一路晃到了城里，沿途停停走走，陶枝夏是睡得很香，沈未清浅眠，一点动静她都能醒来。

快到县城的时候，坐公交车的人会稍微多点。

人一多，沈未清感觉自己有点恶心。她好像有点晕车，车上的味道充斥鼻尖，逼的她很难受。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再忍一忍。

过了一会，公交车开进了一个公交车总站，售票员提醒乘客，到终点站了。

县城到了。

“呼——”

沈未清长舒一口气。

沈未清晃了晃陶枝夏，提醒她到站了。

陶枝夏一觉睡的迷糊，反正有沈未清的地方，她都可以完全放心。

“未清姐姐。”她糯糯地喊她一句。

“到了。”沈未清示意，她该起了。这小家伙睡了一路，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肉眼可见的睡得很香。

实在难以理解，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她都能睡着。沈未清的胳膊都被她枕的麻掉了，但她未言半分。

下车后，两人抵达一个陌生的环境，都有点发懵。

虽然陶枝夏一直住在城里，但这地方，她完全没有来过。

她一个富家千金，怎么可能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互相对望一眼，陶枝夏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未清姐姐。”她喊她。

“对不起。”

面对突如其的道歉，沈未清不明所以。

“我好像对这里不认识。”陶枝夏很内疚，出发前她跟沈亦保证，城里她很熟的。但这里，她很陌生。

沈未清身上背着包，蹲在她的跟前，很耐心地对她说，“没关系的呀，而且城里这么大，我也一点都不认识的，对吧。正好我们一起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即便我看这个世界是支离破碎的，可我依然愿意把我所拥有的最好的，都全交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