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躲在月亮里38
扶男的妈妈回家后,众人见状就赶紧离开了。
因为她妈妈真的好吓人,一张脸沉得可怕,就连陶知夏都感觉出来她妈妈好像生气了。
“扶男姐姐妈妈的脸怎么是那个样子的。”出了扶男家,陶知夏学着模样比划道。感觉她回家一看到他们几个人在,眼睛就恶狠狠地瞪着扶男。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是因为他们几个人的到来,让她很不满意。
扶男本来因为忙完了今天的手工活,很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在她妈妈回来后,她又缩回原点。
沈未清没说话,因为她知道,在他们走后,扶男肯定少不了挨一通骂。
“唉——”郑兴翻了一个白眼,“真受不了,感觉魏扶男的妈妈跟母老虎似的。每天都恶狠狠凶巴巴的。我经常隔着老远,就听见她妈妈使唤她干活的声音。”
没人再接话。
但大家都知道,下次可能不太会去她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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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男的妈妈有轻微的洁癖,家里一定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平常也不太喜欢与人走动。偶尔会有人路过站在门口浅谈几句,路人走了后,她都会把地面再洗一遍。
时间久了,住在这附近的人都不敢上她们家玩。
家里有人在的时候,扶男也不会邀请她的玩伴到家里玩。今天以为大人们都在看电影,大家也说要帮她一起做手工活,才邀请大家到家里玩的。
但没想到妈妈回家后,骂了她一通。
嘴里还说什么,那么多人到家里来,万一东西丢了怎么办?
扶男很笃定地回:“不会的。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才不是小偷。”
“呵呵。”显然,她不信。
接着又继续挑毛病,说什么那么多人到家里来,搞得家里脏死了。
尽管扶男说,自己会扫地拖地的,但她妈妈依旧喋喋不休。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不是在说她就是在说她的朋友。
“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跟那个沈什么那个女的玩,她看着像是十三岁的人嘛?跟你怎么讲都讲不听。”说着说着,最后又回到了沈未清的身上。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看她不顺眼。
扶男自己被说的习惯了,她看沈未清很重要,不允许任何人说她。
“她怎么了啊她就,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们这些大人要这么说她?”扶男声音几近颤抖,眼泪也在那瞬间蓄满了眼眶。
平常她妈妈怎么说她,她都可以忍。
但唯独,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人可以诋毁她。
扶男的妈妈秦秋萍似乎没想到自家女儿的情绪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她别了别嘴,气势比刚才弱了点,“什么怎么了,怎么了。我就说她两句,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扶男第一次冲她的母亲怒吼,“谁都不许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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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清不知道那晚魏扶男为了自己和她的母亲大吵了一架,她更不知道的是,她妈妈还故意说了很多刺激的话,还跟她说,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跟妈妈顶嘴了。我管不到你了是吧,到时候让你爸回来收拾你!要是你爸爸都管不到你,我们就趁早把你给嫁了!反正家里也指望不上你什么!
不如早点嫁人算了!
那时候扶男以为,那不过是母亲气头上故意说的话罢了。
但没想到那些情绪上头说的话,却是一个当母亲实实在在心里所想的。在知道所有真相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在那一刻彻底死掉了。
她也终于意识到,作为女儿的她,不管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掏心掏肺,不管她是如何去理解作为母亲是多么不容易的秦秋萍,都没有任何用。
她完全没办法跟她那个好不容易才有的弟弟相提并论。
因为她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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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陶知夏和沈未清都没有睡好,心里一直牵挂着扶男。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慌慌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那晚过后,魏扶男一连好些天都没有出门。
沈未清很想知道她的情况,但也不敢去她家找她。生怕因为她去找了,她妈妈少不了又是把她骂一顿。
她妈妈那张骂人的嘴,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就厉害得很。她老公前几年本来在家里给人做小工赚点钱,但她一直说他没出息,别人在他这个年纪都是石匠师傅了,一天都上百的钱。
但他却还只是一个一天赚几十块钱的小工,即便他每天都勤勤恳恳的给人家搬砖做小工赚钱,她都不满意。
最后听人家说,到外省某个工地上工资挺高的,这几年就让他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外出打工了。
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沈未清跟魏扶男虽然是发小,但她的爸爸她也没有见过几次。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时间久了,扶男连她父亲的样子,也记不太清楚了。
反正爱抽烟喝酒,逢年过节回家也是同村子里的男人赌博。
他在家什么事情也不会做,除了挨骂还是挨骂。不如出门找点乐子。
年复一年。
沈未清听扶男说过,其实她爸爸也不是很喜欢她们俩姐妹。村里人的思想都挺封建迂腐的。觉得养女儿是赔钱货,将来都是要给别人家当老婆做媳妇的。
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长大了就指望不上了。
所以从生下她们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们不会被善待。
那天晚上扶男和她妈妈大吵了一架后,第二天她爸爸就从工地上打来电话。不由分说劈头盖脑地骂了她一通,还说她在家不听话的话,就不让继续念书了。反正他一个人赚一大家子用的钱也累,让她出来打工,补贴家用。
扶男只能哭着跟她爸爸说她错了,说她再也不敢了。
电话挂断。
沉默,无止境的沉默。
让人没办法开口的沉默。
扶男在家行尸走肉了几天。
除了低头干活还是低头干活,就连妹妹在一旁埋怨她,她也跟听不到似的。
她只能拼命地低头干活,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用一些。
让自己看起来更听话一些,让她妈妈消消气,为她说两句好话,让她可以有继续念书的机会。
那样低头不敢吭声的日子,让扶男窒息的想要死掉。
而她在无数个躲在被窝里哭泣的日夜,脑子里是蹦出过这样的想法的。
死掉算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每次她想到沈未清的时候,又会把那样的想法压了下去。
她必须要好好地活着,才可以跟她的好朋友一起念同一所高中,幸运的话,说不定她们还可以一起去念大学。
在那段低到尘埃里的日子里,扶男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挺下去的。
她也以为,靠自己的力量,可以去改变一些什么。所以她有过长一段的时间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
可是——
某一些从小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伤害,那些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合。反而是她一生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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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过于担心魏扶男,沈未清和陶知夏决定给她写一封信问问近况。信是写好了,但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送给她。
扶男家里除了她出入不自由,她的弟弟妹妹都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她妹妹去送信。虽然知道,她妹妹和她的关系也不好,但毕竟是姐妹,送个信应该没问题的吧。
但没想到她妹妹盼弟看了一眼信后,嗤笑了声:“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写信的。”
沈未清有求于人,便好声好气道:“是的。麻烦你了。我们挺担心你姐姐的。”
“呵。”盼弟一声轻笑,“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又死不了。”但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那封信看。
沈未清没说话。
她心想,这小丫头态度要是再差点的话,她就不要她送了。虽然有求于人,但也不至于要受这嘲讽的气。
在几秒钟之后,她将信收起,轻轻咳了两声后,作势开口:“送信可以,但我也不白帮忙的。”
“嗯。”沈未清点头,“你说。”
盼弟摸了摸鼻子说:“你们上次做的那个竹杯子,也给我做一个。没问题的话,我就帮你……”
“没问题。”她话都没有说完,沈未清接过话。这些都是小事情,而且她也更喜欢这样的直接了解,不欠人情。
“那没事了。信一定帮忙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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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扶男的信回了过来。
她在信里说,她没事,就是这两天有点累,没怎么出门,等休息好了,再去找她们玩。
寥寥几笔的信沈未清瞥一眼就看完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扶男姐姐说没事。”但沈未清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但她不肯说,她也没办法。
一直到两天后,一个让人发困的午后,沈未清准备哄陶知夏入睡,就在这时,村里的狗开始疯狂地叫。
村子里有人在喊:“出事了!出事了!老魏头,你家出事了,快去水库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节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我那个未满十八岁初中就没念完的表妹。
有天晚上,她哭着给我发消息,说她爸爸问她要钱。说已经谈了恋爱的姐姐指望不上了,所以要她努力赚钱,贴补家用。她们家还有一个很小的弟弟。她说,她姐姐告诉她,要她懂事听话点,多体谅家里。她说她很委屈。明明去年已经给了家里一万块了。平常也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十七岁那年,她就出来找工作了,去年做主播,赚了点钱,也很主动地上交。但父母并没有因此体谅,而是再次问她要钱。
她哭着问我,姐姐啊,你毕业后,会不会给家里钱的啊。
我说,我就没赚到什么钱。可能因为我家里没有哥哥或者是弟弟吧,所以我父母并没有问我要什么钱,我平常日给他们买保险,买生活用品,带他们看病,该做的事情都会做。但给钱我确实没钱。因为我知道,钱一旦给出去了,他们又不花,平日里零零碎碎的钱还是要我出,还不如我攒起来。
但我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家里没有男孩。
所以我的父母,只会把他们的关心和爱都给我和我的姐姐。
至今,我都很感谢我的母亲,没有再生一个弟弟。否则,我将会更加痛苦。
我和她说,你也才十八岁啊,你不用懂事的,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花他们什么钱,你要知道,很多人十八岁还在用家里的钱。即便你赚了钱,也要和家里说,没有赚多少钱。因为他们对你的期待值只会越来越高。出来的第一年可以赚一万,再过几年是不是可以赚更多了?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做主播,是需要运气的,并不是一直可以赚到钱的。
我和她说,你要记得,你也才十八岁。你的人生还很长,要多为自己考虑。
那天,她说,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告诉过她。所有人都说她不懂事。
所以这个故事也算是写给我那个家里有一个弟弟,家境还很贫穷的另外一个表妹吧。
看过《拂晓》的小伙伴应该知道,我那个故事写给一个家里条件还算不错的表妹,即便她们家境很好,但父母始终觉得她是外人,什么都要她来做,也曾亲口说出,你就是我们家的保姆。
所以呀。
女孩子们,青春是很短暂的。
别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你要享受当下,多为自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