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躲在月亮里59
沈未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天气很热，她的身上也出了一身细汗。她还到停大巴的公交站台找了半天，也询问附近的工作人员和旅客，问她们没有看到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女孩。
大家都说没有看到。
沈未清喘着气。
心头浮现出了害怕，但同时又很气。
陶枝夏，谁准你来了就走的！
沈未清满脸愤懑。
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沈未清的脑子一闪而过一个地方。
既然这里她没有来过，意味着她还没有走。她还在这个村子里。她想，她应该是知道她在哪里了。
-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沈未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跑动过了，但她着急，她很急，只能用跑的。
在很久以后，她才后知后觉。
我们在去见想要见的人的时候，一定是用跑的。而且，只能是用跑的。
水库。
陶枝夏坐在树下打了一个盹，这地方微风不燥，树荫成林。莫名让人放松，也觉得很舒服。
她不小心睡了过去。
沈未清到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睡在树下，她立即松了口气。
还好。
她没有走。
-
陶陶枝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八年前的盛夏，蓝天白云。她还是那个自信的小女孩，不像现在这般敏感脆弱。
她身上穿着公主裙，所有人都在她的身边。
可是——
画面一转，她被送往机场。
她在梦里撕扯着，“不要——”倏地，她被惊醒。
沈未清一直在她的边上，她被惊醒泪流满面时，她本能地将她拥在怀里说：“没事的，我在。”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她。
“没事的，是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梦，都是不复存在的。你不要害怕。”
“哇”的一声。
陶枝夏内心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她哭着对眼前的人说：“沈未清，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一次。”
“就这一次。”
“好不好。”
沈未清都要心疼死了。
她眼眶微红：“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陶枝夏哽咽着说：“我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啊。最疼爱我的爷爷走了，妈妈也走了，爸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陶氏集团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未清紧紧抱住她说：“没事的。我和你扶桑姐姐，我们永远都在。你不会什么都没有的。”
“呜呜呜……”
-
当晚。
陶枝夏留宿在沈未清的住所。
沈未清的咨询室，一楼是办公的地方，还有个阁楼是她日常住宿的地方。沈未清不会做饭，所以没有厨房。
她平常一个人，阁楼大小刚好。
两个人空间有些局限。
陶枝夏说：“要不然我还是去扶桑姐姐那里去住好了。”她记得她的未清姐姐夏天并不喜欢跟别人睡在一起的。
“一个晚上三百吗？”她没好气道。
陶枝夏：“……”
这还是“扶桑之居”最便宜的单人房。
虽然在乡下，但因为是景区，节假日高峰期价格都在三百往上，环境好一点，五百上千也都是有的。条件差点的也要一两百。总归，不论是住宿还是饮食，但凡和景区挂钩的，都不便宜。
陶枝夏低下了头。
试图倔强道：“那我就包月啊。”
沈未清：“……”
包月。
真有她的。
“你钱多烧的吗？”
陶枝夏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生活。
她的性格比之前多了几分倔强，下午如果不是因为做了一个梦，再加上沈未清的温柔相对，她可能都不会开那个口。
所以脑子清醒后，她感觉很丢面子。
陶枝夏小声嘟囔：“这还不是怕给某人添麻烦嘛。”
沈未清翻了一个白眼说：“以前添麻烦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倒觉得添麻烦了？”
陶枝夏嘴硬辩解：“小时候不懂事啊。”
沈未清无奈到：“所以现在长大了，脸皮变薄了？”
陶枝夏：“……”
沈未清提醒她：“既然是你自己说要留下来的，说出口的话，就不能反悔了。”
陶枝夏：“……”
沈未清挑眉道：“怎么？你还想反悔？”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能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好吧。”陶枝夏解释。
她哪里敢那么做啊！
“那就踏实地留在这里吧。”沈未清说。
反正大家都没有家。
也都没有亲人。
沈未清也是下午才知道，当年她不辞而别是因为爷爷突然离世。后来陶氏集团做的那些事情，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她失去的东西更多。
陶枝夏轻声嗯了句。
-
因为没有厨房，晚餐两人吃的是泡面。
陶枝夏随口抱怨了句，“明明可以去扶桑姐姐那里蹭吃的，但我们却……”
沈未清提醒她：“去蹭饭，然后被她们问，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肿吗？”
昨晚哭了一个晚上，下午又哭。
陶枝夏现在的眼睛是又肿又大，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陶枝夏：“……”
她确实没想到这点。
还是因为她的到来，沈未清才去买了一个小锅。用来给她煮鸡蛋的，毕竟眼睛都肿成那样了，肯定要及时消肿。
鸡蛋煮好后，沈未清让她躺在沙发上，她准备给她消肿。但陶枝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一个人。凡事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动手。
“我自己来吧。”陶枝夏想要接过鸡蛋，但沈未清拿着鸡蛋避开了，“别动，躺好。”
眼前的人，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
陶枝夏发现自己无法反抗，只能乖乖躺好。
“你什么时候变成小哭包了。”她俯身，温热的蛋白在她眼皮处滚动，她揶揄道。
陶枝夏闭着眼睛，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
酥酥麻麻吐在自己的脸上。
不知觉咽了咽口水，陶枝夏没接话。
小哭包就小哭包呗，反正在她的面前，她总会哭的。
“下次不准再这样哭了。”她又说。
怪让人心疼的。
“嗯。”这次陶枝夏还是轻声了嗯句。
-
“晚上……”
“晚上我们怎么睡啊？”
陶枝夏见阁楼只有一张床，看向沈未清问。
沈未清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语气淡然：“还能怎么睡。”当然是跟以前一样睡在一起啊。
陶枝夏：“嗯？”
“我、我们睡一起吗？”
沈未清挑眉道：“不然呢？”
总不能让她去楼下睡沙发吧。
沙发跟床怎么能比呢？
“可、可以吗？”陶枝夏磕巴了。
沈未清反问她：“难道我们还要经过谁的同意吗？”
陶枝夏：“……”
她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她暂时还不敢想到那块去。
“只要你别跟小时候一样睡着了狠狠踢我就行。”
“……”陶枝夏讪笑。
她现在睡觉都缩着身子睡，哪里还会踢人。
沈未清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的。”
陶枝夏：“哦……”
但她听着怎么感觉怨气那么大。
沈未清的房间和当年的布局没差多少，一定要有一张书桌。阁楼边上开这个一个小窗户。边上放着几株绿植。
房间内带着淡淡的香味。
让人莫名心安。
陶枝夏四周打量了一圈后，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啊。”
沈未清打趣道：“年代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能记得啊。”
陶枝夏反问：“难道未清姐姐你忘记了吗？”
沈未清迟疑了几秒钟，低低回了句：“有些事情，不敢去想。”
陶枝夏没再说话。
她知道，她应该是想奶奶了。
-
时隔九年。
再次重逢的两个人，重新躺在一张床上。
但氛围却跟小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小时候陶枝夏可以肆意撒娇，可以肆无忌惮地喊沈未清抱抱她，哄哄她，但现在，她可不敢。
后来，她也开始发育。
胸部变得饱满，偶尔也会涨起来痛。
她也一直没忘记，当年沈未清抱时，她的脑袋埋在她的怀里的感觉。
软软的，香香的。
后来陶枝夏遇到过很多美女，她们都很漂亮，但都不是她。
良久。
沈未清先开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被子很香，陶枝夏刚躺上去的时候，就开始犯迷糊了。
她哼哼唧唧道：“要是没回国的话，会去学服装设计。但现在，好像也不太远去别的地方了。”
沈未清哑言。
当年是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念大学。但现在，却因为家里的变故，她只能靠自己。
“那可以看看线上有没有什么课程可以学习一下。”
“嗯。”
两人又浅聊了几句，陶枝夏开始频繁打哈欠。
“我困了。”她说。
沈未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她说困了后，她竟然很本能地转身，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开始哄睡。
即便过去了很多年，这个习惯依旧在。
“睡吧。”
陶枝夏慢慢合上了眼。
那晚。
是她九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
因为身边的人，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也一点点卸下自己的防备。
温热的体温，点点渗透。
那种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睡觉不踏实，然后身旁的人会耐着性子安抚她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