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个问题便仿佛是戳到了海女们的肺。
朝海佳子听到这里，立刻就拉下了脸，大着嗓子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我说你啊，问出这个问题是什么居心啊，你该不会是那种扭曲事实的黑心记者吧？”
万人桥翠见势不妙，赶紧道歉：“真是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之前在海岸边遇到了这种奇怪的景象，想着你们是当地居民说不定会了解相关的情况。”
“哼，也只是说得好听。”
一旁的年纪较大的其中一名的海女不客气地指出，“最近这种人来得越来越频繁了，自称是什么‘环境保护足以者’，还有胆子举着意义不明的告示牌说我们破坏，没把他们的脖子拧下来都算我们客气了。”
看来旅游经济除了吸引过来外面的游客，还带来了一群难缠的环境保护主义者。
“他们懂个屁！那群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只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哪里知道我们讨生活的不容易，也就会站在陆地上说三道四罢了。”
朝海佳子忿忿不平，她浓密的眉毛几乎都快飞到额头上了。
“像我们这种靠下海捕捞鲍鱼和海胆生活下去的人，下潜的时候根本不就会像他们说的涂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到脸上，那种是对大海、对八目大人的亵渎！无论是多大的太阳，我们在下面也永远只会用衣服和护目镜来遮挡。”
“就是说啊，以前还没有防晒霜这种东西的时候，我们不也照样下去吗，也没见发生他们说的什么环境被破坏。”
“我看这种事情是那群开着船过来的人搞得！”
万人桥翠在心中向着远处的同伴求救呐喊，但面对海女们突然爆发出的怒火和抱怨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们吵闹起来。
话题发散到这个地步，最终还是朝海佳子拍板终止了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性。
她不太客气地下了道逐客令：“你也听到了，我们平时去海里面捞的都是些海蚌海胆之类的东西，这些沙丁鱼海鱼之类的都不了解。你要问这些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还是找别人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万人桥翠也不好意思多停留一会，只能出言告辞。
等离开了海女屋，万人桥翠与夏油杰会和。
“没想到除了海女们的基本信息外，基本没问出其他有用的消息。”
万人桥翠想起在棚屋里发生的事情，感觉有些脱力，他实在不善于面对这样的嘈杂的争吵。
“真是辛苦了。”
虽然离开了一段距离，不过夏油杰还是能够大致听见棚屋中的对话。
“看来她们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有人来问这些事情了，并且后续处理的也不太愉快，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正在两人讨论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线索的时候，一个较小的身影从海女屋那边偷偷跑了出来。
“那边的小哥，刚才的记者小哥，稍等一下。”
之前被朝海佳子介绍的外来的海女之一，上砂欣子，突然跑出来叫住了两人。
她跑近一看，有些惊讶于万人桥翠的身边竟然还陪同着身材高大的夏油杰，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叫住对方。
意识到了对方的犹豫，万人桥翠赶紧安抚道：“这位是我的亲戚家的弟弟，趁着假期带出来一起旅游的。”
“这样啊……”上砂欣子听闻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踌躇着还是告诉了万人桥翠，“你前面问的沙滩上出现的大量死鱼的事情，这个和海女没有关系，我们一直在这边捕捞，此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我明白的，如果真是和海女们有关，刚才的朝海女士也不会那样生气了。”
万人桥翠苦笑。
“其实这件事情，我猜想可能和最近两年出现的违规渔船有关系。”
这可是之前从未听到过的新情报，万人桥翠和夏油杰抓住了关键词，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还以为在这片海域进行捕捞的只有具山渔村的海女。”
上砂欣子咽了咽口水，解释道：“以前是的，不过最近两年开始会有一些非法捕捞的人开着渔船进来，他们也不顾规定的时间和地点限制，还会用一些不让使用的工具和器械。结果不仅把大海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在捕捞季的收成也跟着受到影响变少了。”
“怪不得朝海女士和其他的那几位海女会骂得那么凶。”
万人桥翠恍然大悟，自己的工作和营生收到了影响不说，还被别人把错误按到了自己的身上，难怪会那么生气。
“其他的我也就不知道了，我以前也是村外的人。”
上砂欣子点了点头，对万人桥翠的推论表示赞同，“不过如果你还想找人问事情的话，可以去找村长升水世津子，她也是具山年龄最大的人，什么都知道。”
话毕，她刚想回去，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的回头叮嘱到：“不过你们找升水婆婆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呢，这片海洋上的消息都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吗？”
万人桥翠有些不解。
他紧紧盯着对面的上砂欣子，她的脸上有着难以解释的不安和犹豫。
“倒也不是。”上砂欣子看着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半天她也只憋出一句，“可能我心底一直有点害怕她吧，这么说来有些冒犯人，升水婆婆从外表上稍微有点……”
“我明白了，既然是你的要求我会遵守的。”
万人桥翠表示理解，但紧跟着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留在具山渔村吗，我记得之前说你是外面来的人。”
上砂欣子听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沉默了很久，久到几乎万人桥翠和夏油杰两人都以为对方会拒绝的时候才开口解释。
“可能也只是残留了一点小小的希望吧，我和丈夫来具山渔村游览的时候，他被海浪吞走了，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想，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等到哪一天他的尸体就会被冲上岸边。”
上砂欣子回想起自己那已经消逝了十年的青春，在那之前自己也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一家公司的派遣员工，按部就班地陷入了恋爱、举办了婚礼，唯一走错的一步就是将婚后的蜜月地点选择在不算太常见的西岩崎县。
而也正是在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她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挚爱，如今支撑她留下来的也只剩下了这一份执念。
她与这两位来自东京的客人道过别，孤零零地走向回到海女屋的小路。
万人桥翠和夏油杰无言地目送着对方离去，沉默在两人中蔓延。
许久，夏油杰才像是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走吧，我们去找其他村民问一下路吧。”
“夏油，你说上砂欣子的遭遇会是个例吗？你之前说海女们都收到了诅咒的影响，那么肯定是她们之间有过共同的经历吧。”
“你是说失去了丈夫这件事？这一点确实也是个方向，不过还有待确认，毕竟村里人也不会随便向外来的游客吐露关于海女们的私事吧。”
夏油杰考虑到两人在村子内的特殊身份，有些头疼。这种偏远的村镇，虽然有开放旅游业，但是通常也无法掩饰其排斥外来人的内核。
这次上砂欣子吐露出的心声也仅仅只是个例，她即使已经作为外来人口定居了十几年，某种程度上与具山渔村土生土成长的村民们其实还是有一些隔阂的。
“那这样吧，还是和这次一样我负责去村长那边打探消息。根据朝海佳子她们的态度，说不定我这种‘记者’的身份还挺行得通的。”
万人桥翠想到这里，不免夹杂了点自己的私心，只要和那位升水婆婆单独相处，具山渔村内部辛密岂不是手到擒来。
“夏油你就负责去海边收集关于海女们提到的关于捕捞船的消息，我这样的体力在外面跑除了拖累你也没有别的帮助了。”
夏油杰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样的分工下自己更靠近诅咒来源的海边，也更容易发现来自大海的异常，让手无寸铁的万人桥翠呆在村子里显然是更为保险的选择。
“可以，那就这样决定了。”
虽然嘴上这么安排，夏油杰还是考虑陪同到万人桥翠先找到去村长那边的路再离开。
在连续经过好几个房子都没有找到驻守的村民后，两人竟一齐地产生了住在村里的居民们会不会是故意躲起来了的错觉。
可是这是个大不了多少的小渔村，又能迷路到哪里去呢。
“我记得之前那个船夫还说要去喝酒呢，之前海边还有人在收海货呢，怎么回过头来村子里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万人桥翠疑惑地自言自语。
“年轻人，就是那边那两个！你们在这附近转了好久了，朋友走散了吗？”
万人桥翠与夏油杰相视一眼，顺着声音的来处拐到一边的小路上，这才发现被杂乱的灌木丛遮挡住的地方竟然通到了一间看似荒废了许久的破败神社。
“小哥，你们是游客吧，是不是迷路了？”
蹲坐在高处地台阶上，抽着香烟的老婆婆看着似乎都要八十岁了，但是精神上却显得比两人之前遇到的海女们都要矍铄许多。
她咧着嘴露出一口有些发黑的假牙，嘿嘿一笑，用空着的手比出一个五，“你们的同伴长什么样，老婆子我可以帮你们找人，只要给点烟钱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爆肝结束
等待下一个周期
假期上来的第一个工作日真是容易怠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