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迟，怀羽道：“多谢。”

琉璃微微睁大了眼，揣摩着他在谢什么。朝觐宴上解围？望舒面前遮掩？还是二者都有？

“世子因何言谢？”

“太子殿下，你……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如何……”身后不远处传来女主的声音，话音中断，带着一点点哀怨。

琉璃回头，怀羽也一起把视线转向声音来处。

扶疏的花木外，隐约看到两条人影。

另一人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能确定你会赢？”

是秉辰。

琉璃实在不想招惹这二位，可偷偷溜走也已来不及了。

她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向怀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腰走到他身后，蹲了下来。这里草丛最密最高，而且灵石的光照不到。

她本以为怀羽肯定不会理自己。

待他转身出去，男主女主被他一扰，也没心思谈情说爱，最好大家各自散了，改天再约。

没想到，怀羽略作犹豫，右脚撤后一步，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琉璃暗暗惊讶，偷眼看他。

怀羽冷峻的眉眼隐没在暗处，反倒显得整个人没有了往常逼人的锐气。

莫名的让琉璃感觉他有点乖。

他右膝下压，是武人常用的可攻可守的姿势，肩背笔直，左手搭在高出的左膝上，虚握成拳，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和他比起来，琉璃蹲得就邋遢多了。于是她干脆坐在了地上，省省力气，反正男女主估计得磨叽一会。

花丛外的女主娇柔地“嗯”了一声。

秉辰道：“因为我信你。”

“我说过，你和他们不一样。”

敬元颖声音发颤：“你……你想起来了？”

琉璃眨巴了下眼睛，觉得哪里不对。

果然，纠偏小助手“滴滴滴”地响起来。

【监测到虐心剧情。】

脑海里加载出一大篇文字。前面是原书故事情节。后面是纠偏小助手给她安排的当下台词。

书中，男女主有几次气氛很好的相认机会，但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打断了。

这里面当然少不了琉璃。

这段剧情原本没有这么靠前。

只是类似对话被纠偏小助手检测到了，就一定会把虐心任务提到前面来，以争取尽早完成任务，节省穿书局的时间成本。

琉璃看着小助手提供的建议台词，满是嫌弃。

【太子哥哥，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半天！咱们一起回去吧。】

【这个下界女子怎么也在，她又来纠缠你吗？】

……

没眼看。

明明是她先离席的，按理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秉辰也溜出来把妹了，找哪门子的“半天”……

那边秉辰随口道：“想起什么？”

怀羽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

谈话被人打断，大部分人都会不爽。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一向讨厌的。

琉璃虽然看不清他沉沉的面色，却能通过他绷紧的下颌线条，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

自然而然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身边的缘故。

再加上纠偏小助手响个不停。

这东西她听同事们谈起过，虽然能检测任务有没有偏离，但有时候，像极了某些领导，不了解基层疾苦，就硬要指挥。

不管具体情景，就硬滴滴。

如果头铁不听它的，次数多了，就可能被判任务失败。

两相权衡，琉璃站了起来，先向怀羽礼貌地笑了笑。

拍拍身上的尘土，小跑出去，喊道：“太子哥哥！”

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到敬元颖猛地倒退一步，拉开二人距离，满脸羞色。

琉璃只作未见，向秉辰道：“你也在这，太好了。咱们一起回去叭。”

等凑到他身边，才装作刚看到女主的样子，惊讶道：“我当是谁，这不是一剑挑掉昆仑首徒的下界公主么？”

“下界”是那些飞升日久，或者生在仙庭的仙君之间用的词，因为“下”字本身带着轻视的意味，官方的称呼一直都是“人界”。

她却故意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敬元颖一僵，行礼道：“公主殿下。”

秉辰面不改色地向她道：“我说你怎么许久不回，原来躲在这里，赏景偷闲。”

琉璃道：“太子哥哥是来找我的吗？”

秉辰但笑不答。

琉璃不悦，指着敬元颖道：“总不会是和她来此私会的吧？太子哥哥，你说呀！”

敬元颖目光痴痴，也在等秉辰的回答。

看琉璃一脸气恼，秉辰笑道：“怎么会。我和元颖公主是偶遇。你不是要一起回去？走吧。”

说着牵起琉璃的手，往宴会方向回返。

琉璃十分别扭地挣出了手，改为抓他的衣袖。

临走还不忘敬业地朝女主“哼”了一声。

敬元颖呆呆地立于原地。用原书中的话说，就是：“秉辰语气凉薄，令她如置冰窖。他的身边，有仙君，昆仑徒，却独没有她的位置。”

而秉辰，始终没再向她看上一眼。

前期这么渣的男人，琉璃真的很难理解书中女人们为什么那么爱他。

只能猜测，也许，征服海王永远是少女心中的梦吧。

花木深处，怀羽摊开手掌，静静垂眸。

忽然轻勾了下嘴角，自嘲一笑，左手猛地攥紧。

琉璃和秉辰同回席中。比试已毕，歌舞重开。

鬼君河晏正乐呵呵的，同众人饮美酒赏美人。见到二人，便带着那名好身材的鬼仙，又前来敬酒。

脑海里传来系统音：

【滴，情绪点-200。】

琉璃瞥见对面空着的桌席，晃了下神。

直到秉辰唤她。

想了想，她嗲着声音道：“太子哥哥，我忘了东西，要回去取。”

敷衍几句后，她转身回返。

从热闹的宴席，走向幽静的小径。

来到先前怀羽驻足处，已然空寂无人。

琉璃注意到路边扔着一团白玉色的泥状物，她走近，蹲下来细看，里面掺有一点萝卜屑和苹果屑。

她直觉，这一滩辨不出模样的东西，是怀羽做的那对兔母子。

心中闪过古庙初见时的一幕。玉竹般的手里，握着一块精致的飞龙玉佩。手指收紧，坚硬的玉被碾碎成粉，扑簌簌经过她眼前，落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花木外传来敬元颖的声音。

琉璃头皮一紧，只想赶紧溜走。

“错了。都是我的错。”敬元颖仍旧自言自语。

语气中的低落竟让琉璃心里一阵发涩。

说实话，女主虽然真·人美心善，但她总是喜欢不起来。

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女主有些圣母，总为别人考虑，无私得有些不真实。

而且前期被琉璃等人压迫欺凌的时候窝窝囊囊。对喜欢自己的人拒绝得不干脆，略显绿茶。

真正接触过一段时间，她反倒对敬元颖多了些理解。

她长在深宫大院，从小就不知道母亲是谁。从没有人真正教过她女子如何独立，如何爱自己。生性善良的她或多或少就有了些讨好型人格。

她为让父皇开心，自请代替胞弟，来到仙庭为质。此后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年少时曾温暖过她的那个真情人，变成了高高在上，风流多情的仙庭太子。她既想相认，又怕认了以后反成笑柄。

被人欺负也只会怀疑自己。

像极了在现代世界里，那些被人霸凌，却傻傻地认为自己有错的傻孩子们。

琉璃很想出声安慰一句“你没错”。

犹豫再三，终于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宴席结束，琉璃都没再见过怀羽。也没太明白是什么惹得他不高兴。

散席之后，一到公主府，她就迫不及待地变身“刘公子”，溜到群芳院，喊了小梅香出来。

小梅香跨坐在院后的竹凳上，打着哈欠道：“你在公主府这么来去自由，不会是公主的姘头吧？”

刚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呸了两声，问道：“又怎么了？”

琉璃道：“下午你去鬼君府送月饼，你二人怎样说的？”

小梅香当然什么都说了。包括“刘公子”怎么找到她，怎么教她娇羞一笑，怎么嘱咐她不要多话。

她抓了抓胳肢窝，道：“就按照你教我的那么说呗。‘哈哈哈，我不信’！”

“世子他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小梅香想了想，当时怀羽只是说，他知道了。

讲实话肯定不行。于是她道：“当时我说起是公主救了他，世子笑了笑，说：是这么回事。”

琉璃一怔：“他对你笑了？”

“对啊。”

琉璃看着小梅香那张美艳可人的脸，天真惫懒的神色，只觉得自己这个计划方向当真无比正确。

对方只见了怀羽两次，就能让他笑了。瑞思拜。

看来怀羽果然是喜欢女主这种长相的女生。

小梅香先在心里默念一句：世子对不住。

然后才道：“我觉得他是看上我了。你以后派我去勾引他就成。别的妞……别的姐妹可以先歇歇。”

琉璃学着穿书局某些领导的腔调，说道：“为保万全，前期肯定会多派些人去接触他。不过，目前我最看好你，继续努力。”

“后续如果确定他只喜欢你，我自然会遣散其他人。也会想办法把你的身份提上来。”

小梅香忙道：“别、别遣散，留下来陪陪我也是好的。”

琉璃不置可否，看她道：“你刚才说的话有问题。”

小梅香有些慌。“哪……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