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妙在数学课上看书看得猖狂，被老师连着逮了好几天，仍就屡教不改。

数学老师忍不住了，跟虞红汇报了这么个情况。

虞红向来是个行动派，没有做事拖拉的习惯。

她二话不说，直接杀进了教室，裴妙乖巧地主动上交书籍。

虞红板着的脸没有回缓，书本悬在空中，她没有伸手接，厉声道：“你给我站起来。”

这一嗓子吓得周围三人一哆嗦。

林荫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面容变得皱皱巴巴。

双方僵持，空气陷入静默。

裴妙故作不情愿地给虞红腾出位置。

她看过监控，搜寻了裴妙往常拿书的方向，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跟我说实话，一共带了几本？全部交上来。”

“一本，就手头这本了。”裴妙咬死不松口。

因为没有证据，虞红明知她在撒谎，也拿她没办法。

裴妙再一次抬起胳膊，毕恭毕敬地把书本递到她眼前，虞红说出了她想听的话，“好不容易数学成绩上去了，别又掉下来了。我呢，也给了你休息的时间，还来不来办公室，你自己选。”

她咬紧唇瓣垂下了头，在虞红看不见的地方，这双眼睛带着狡猾。

虞红收走书本离开了教室。

甫一坐定，裴妙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林荫用手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慌什么？”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你故意的？”纪子锐挑眉。

她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你猜呢？”

多事之秋已过，严冬不期而至。

凛冽的冬风一阵又一阵敲打着教室的窗户，裴妙看向窗外，树叶凋零，干枯的梧桐枝条在风中舞动。

解彧正巧提着水杯走出教室，他的视线盯着高二（9）班的后窗口，眼睛仿佛吸收了冬日暖阳般的温暖。温杨从后门跑出，蹦跳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四楼的走廊上，两个男生勾肩搭背，嬉笑着向前走。

裴妙恰逢收回目光，隔空汇聚的视线就此错开。既然他都主动邀请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邓舒阳抑扬顿挫地讲着年级里最新的瓜，她参与进了他们的群聊。

角落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

“咚咚。”

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解彧习惯性地回头。

女生埋在围巾里的头缓缓抬起，随着她的动作，眼镜链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声响，对他显露出甜美的笑容，解彧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成真了。

在与裴妙视线相交的一瞬，他的嘴角先上扬了起来，彻心彻骨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解彧没在收拢情绪，他像是春日里的一条暖流，单箭头的把欢喜全部倾泻给了她。

裴妙的背脊上传过一阵电流，酥酥麻麻的，快要被他脸上的笑容所融化。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她的眼镜片上起了薄薄一层的白雾，显得有些滑稽。她快快把门一关，镜片上的白雾消散，视野恢复了正常。

虞红说：“还算孺子可教。”

“红姐，林哥，好久不见。”裴妙积极地跟两位老师打招呼。

林庆阳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卷子，“你看看，卷子都积灰了，新雨，它等得你好苦啊！”

裴妙瞬间变得愁眉苦脸，喜悦荡然无存。

温杨表现的兴致盎然，挪揄道：“看来新雨心情好了呢！”

“不——好——”

“一点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变好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温杨开玩笑：“是是是，是小人眼拙了行不！”

解彧为裴妙抖落了卷子上的灰尘，卷子干干净净地瘫在了她的面前。

裴妙看到那熟悉的排版，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试图找点写题的题感，发现本就不多的题感，现在消失得连渣渣都不剩，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这一刻，裴妙悔得肠子都清了，来什么来，写什么写，她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耳边响起了解彧沉着的说话声。

“林哥，我中午睡不着，想留在办公室写题目。”

“没事，想留就留。”

他记得裴妙说过“一个人在办公室很无聊”，那他就留在这里陪她一起无聊。

裴妙暗知他舌根之下的深意，双目变得炯然，嘴角的笑都要咧向后脑勺了。

解彧心底想得在面上表露的一览无余，温杨悠悠说了三个字，“藏不住。”

说完对他做了个搞怪的鬼脸出去了。

办公室里人均八百个心眼，各有各的考量。

解彧在想是坐在她对面还是旁边呢？

一张草稿纸推到了他的手边，上面写着：你也挺无聊的。

裴妙看到他看见了，准备撤回去，草稿纸被他用手压住了，两人有默契得笑了，她低下头了，解彧把脸撇向了一边。

裴妙觉得她再这样笑下去，都要笑出眼角纹了，清了清嗓子，佯装正经地看着写字的解彧。

草稿纸又朝她推过来。

她写的那行字迹下面多了一行——

我一直都挺无聊的，你才知道。

这种悸动的感觉她真的拒绝不了，好像又有了坚持的动力呢！

解彧最后坐在了裴妙的对面，他会给她写下了解题思路，教裴妙做题。

她题目做得磕盼，正确率连一半都没达到，但有人陪着，时间过得很快，她还没待够，下课铃声就已敲响。

林庆阳批改了她写得卷子，调侃：“做得不错，果然吸收了解彧的仙气就是不一样。”

“…………”裴妙想歪了，面容不自然地把脸撇到了一边。

解彧：“那我常来。”

他说到做到，后来每一天的中午，他都会留在办公室陪裴妙一起写题。

他为她写解题思路的次数逐渐减少，裴妙偶尔的思路会想偏差，也会把简单的题目复杂化，还认死理，解彧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教。

他们仅有眼神交流，悄无声息的，没有老师对他们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起疑。

裴妙的数学进步了两大个台阶。

第三次月考是学校每学期四次考试里难度最大的一次，她故意控分了，但考试仍就及格了。从高一考试到现在第一次及格。

虞红看到她的成绩单，真心为她感到开心，“都说了让你来吧，还耍小脾气不来，你看看这不是上来了吗？”

“哎，红姐，我知道错了。”裴妙很会撒娇，眼神看着解彧。

虞红给她一块德芙巧克力当奖励，她用双手接过，“谢谢！红姐。原来这就是上面的空气啊！果然不一样。”

“你啊！”

解彧已经在顶端了，没有给他上升的空间。

裴妙看到他成绩条的那一瞬间，深刻的感受到了人和人的差距究竟能有多大。

那是她上不去的高度，也是她看不到的风景。

但这中间受过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们离开办公室，解彧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考得很棒，慢慢来。”

“我不是你教的吗，不能丢你的脸啊！解老师。”

解彧还记得她先前拒绝他的事，茶里茶气地说：“教不好，怕你又走了。”

这话听得怪委屈的，像是在秋后算帐。

“解彧，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裴妙把巧克力一分为二，塞到了他的嘴，“喏！你考第一名的奖励！”

可能是因为解彧考了太多次第一名的缘故，老师都习以为常了。裴妙没有听见林庆阳夸奖他，哪怕仅是口头一句的表扬。

但这份成绩理应值得被夸赞的。

裴妙能想到，如果她次次月考都考第一名，她爸妈不得月月给她放炮仗庆祝，肯定还会说“家里祖上冒青烟了，赶紧去庙里拜拜”。

“下次我会给你提前准备好的。”

巧克力入口即化，很甜，解彧问：“那不是第一名怎么办？”

“谁说只有第一名才能有奖励呀！你在我这，无论考多少名都有奖励。”郁言朝跟她说过的话钻入脑海，裴妙100%的相信他。

解彧被她暖到了，“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说话，却也不像是陌生人。

很多学生午睡刚睡醒，三三两两拿着水杯来饮水机这灌水，周围嘈杂不已，他们安静的像是混迹于闹市，与之格格不入。

在楼梯口那，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他伸手。

“巧克力不是白吃的！把你的分数条给我。”

裴妙和解彧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身边有解彧的同班同学，也有很多认识他的人，好几双眼睛张望过来，八卦之心愈燃愈烈。

裴妙的下半张脸被围巾裹住了，眼镜和刘海挡住了她的上半张脸，他们看不清她的面容。

有个男生很有意思，他的水杯明明接满了水，倒掉，满了，又倒掉……赖在那个灌水的位置上不走了，引来了身后的人不满。

“你好没好？”

“你这个杯子是漏斗啊？要不要不换一个？”

“好慢啊你！”

…………

他回应：“急什么，我给我保温杯消毒呢！”

看戏的一方变成了被看戏的一方。

这个蹩脚的理由给裴妙硬生生听笑了，恐怕保温杯都要被他烫秃噜皮了吧！

她埋在围巾里的头逐渐抬起，直接被解彧一掌心给摁回去了。

解彧不想因为这种事让她成为被别人议论的话题，他把分数条塞在了她的羽绒服口袋里，“别抬头。”

裴妙什么时候听话过。

她傲然抬头。

藏在眼镜后的冷眸化作一把利刃，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谁敢直视她的眼睛？

No one.

解彧算是白担心了。

裴妙轻佻地耸了耸肩，“怕什么？我见得了人。”

她还巴不得别人能传出点什么呢，最好能一刀斩断别人对解彧的惦记！

“嗯。”

既然她都不怕，他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解彧的手臂掠过男生的肩膀，他摁下了那个蓝色的按钮，热水停止下流，随之冒出的白雾也逐渐消散。

“灌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灌？”

“浪费水可耻，是饮水机上的字印小了，还是你近视太深了？”裴妙开口的杀伤力可不是说说的。

男生脆得像个纸老虎，摆谱道：“先到先得，不行吗？”

裴妙猝不及防地向前了一步，他吓得直直往后退，灌水的位置空开了，排在他身后的女生成了第一个。

“还是先到先得吗？”

男生被说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带着空杯子仓皇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