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结束了。
他们上了各自父母的车。
温杨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裴妙的妈妈。
她脖子里围着和裴妙同款不同色的LV围巾,温然地站在车流里,异常风姿绰约,但却开着不符合身型的黑色大G。
温杨恍然能明白裴妙的脾性从何而来,母女两很像。
他在微信里跟解彧说了这件事。
解彧脸上浮现出了引以为傲的笑容,他在思考裴妙说得话,究竟什么样才能算是留得住。她心思细腻入微,他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正中她的下怀。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裴妙爱看书,可能是以文字的形式,裴妙喜欢看电影,也有可能是以视频的形式…………这次的题目不好解了,解彧想。
解彧给许霁月带了礼物,一块卡地亚的手表。
“两年了。妈,你也该换换了。”
许霁月收到礼物先顾着开心了,她把手表带在了手腕上才回味到不对劲,这臭小子他话里有话。好啊,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阿彧,你变活泼了。”
声色里只带着愉悦之情,毫无秋后算账之意。
解彧同意得“哼”了一声,许霁月笑得更加开心了,她很满意阿彧现在的改变,幼稚了,也有人情味了。
他改了用了很久的微信名。
——F&X
头像是紫色的晚霞,背景图是破晓的日出,个性签名是Forever!
许霁月娴熟得打了转向灯,隔着玻璃,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乐婉之,她惊奇得“诶”了一声。解彧闻声看过去,车子向前高速行驶,后视镜里停在原地的两抹身影融进了浓郁的夜色。
他自然而然地问:“妈,你认识?”
“去年暑假在办公室里和她有幸打过一次照面,收益颇多。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吧!说我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家长。”许霁月印象里好像跟他提过那么一嘴,但说得什么原话她记不清了。
解彧记得。时间倒退到半年前,在那个命运的转角处,裴妙第二次跟他说话。那个时候,他们每天擦身而过无数次,她还不认识他。
“我今天跟我科室里新来的实习生聊天,说南方小孩的身高为什么普遍都不高,我说你们天天压力那么大,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该长个子的年纪,营养都被学习给吸走了…………”
“还有好几个同事为了给孩子增高都带去打激素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初中就开始让你早晚喝牛奶,让你突破了基因的极限长得这么高,真不错…………不过那家长思想还蛮好的,她家孩子偏科严重,都决定要出国了。”
她碎碎念得说着。
解彧眼里有一瞬间的晃神,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他定定得看向了窗外,一言不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况不好,四个车轮蜗牛般的向前滚。
十字路口并排停了两辆黑色的奔驰,车窗紧闭,没有人能看清里面的景象。倒是那辆梅赛德斯的车牌号引来了路人频频的张望,那是科许药业的连号车牌——平X·11031,也是公司在海外上市的时间。
他们在等同一个红灯。
裴妙舒展着四肢,胳膊肘靠在了车窗上。平桦火车站球形建筑彻底消失了在她眼眸中,车子里弥漫着怆然的安静。
乐婉之开了车里的音乐,留她一个人脱敏。
《Things I'd Do for U》
“…………If we never wake up/Maybe we could fly away/If we never wake up/Maybe we could…………”
歌声缓缓地从音箱里流淌在耳边,裴妙稍稍抬了抬疲惫的眉眼,调高了音乐。
今夜月色很美,她把头埋在了围巾里在备忘录里写了一句话。
2020/2/218:42
解彧,下一次告白,我就当你女朋友。
裴妙没有改过解彧的备注,所以他一置换名字,她就发现了。
她挑着眉头,笑了,也配合的改了。
微信名变成了1/2Fall;头像是她坐在黑石礁的背影照;背景图是一片黑色,上面写了几个白色的英文字Fall in love with——
个性签名没有动,依旧是妙不可言。
属于裴妙的个人账号从此多了一个叫“解彧”的元素。
两个人游刃有余地迂回着拉扯。
裴妙收到了来自林荫发来的微信。
林荫:「我只好奇你的with后面跟着的是谁」
1/2Fall:「the whole world」
裴妙置顶的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是这样的。
F&X:「开学见」
1/2Fall:「明天见」
绿灯亮了。
一辆直行,一辆转弯。
他们平安到家。
**
温度回升,遍布校园的绿色提前预示春天的到来。
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上,裴妙站在队伍的最末尾打盹儿,也无人在意。
虞红看她又这幅劳累样,“又熬夜补作业了?”
“没,就是睡不着。”裴妙撅着嘴的脸,好像被怨灵附身了。
她跟林荫一样开学焦虑了,两个人干脆打了一通宵的游戏,在天亮那会儿,稍稍眯了一会儿,闹钟一响就直接滚回学校了。
林荫跟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虞红一把上前提住她歪倒的胳膊,“你睡也要注意安全!别给我摔了。”
她蒙圈,“蛤?我没睡啊!”
虞红:“…………”
裴妙困到睁不开的眼睛在听到周励提到解彧名字的瞬间,惊醒了。起初,她看着周围人都在开小差,闲聊,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他的声音从她身后的打喇叭里传出来。
她猛然抬头,解彧一件白色衬衫席卷全场,人群突然沸腾了。
是她的错觉吗?
他怎么比昨天的他更帅了。
怎么回事?解彧为什么会在看台上,难不成他们在小树林里干的事被抓了,他是在检讨么!那她为什么没事?
裴妙问纪子锐:“他犯啥事了。”
“这你不知道?”他们关系走得那么近,裴妙竟然不知道,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高三十三市联考的第一名在容中,姓解,名彧。”
“就是看台上的那位。”
十三个市里面唯一的数学满分200分。
容中的公众号特别在新年里发了这则喜讯。
橱窗里那亮眼的红色的单人大字报,就算是路过的狗看见了,都会转头瞅两眼。
纪子锐做过那张试卷,附加题的最后一小问超纲了,他能估摸出用哪种方法但做不出来。倒数第二题的题目出得有歧义,最后判分的标准要写到两种情况才能得到全部的分,他就考虑到了一种。
平心而论,他挺膜拜解彧的,因为那个分数他考不到。
解彧是作为高三学习代表上台发言的,裴妙彻底蚌埠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他真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透给她啊!
总有一些人要么不出场,一出场就是王炸,解彧是当之不愧的典型。
裴妙和所有学生一样,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他光芒四射。
而解彧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她。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我是高三(2)班的解彧。我就不在这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了,毕竟我也没有优秀到能成为你们模仿的范本…………”
“时间在追赶黑夜,而我们在追赶太阳。最后半年了,请你们尽情得迫逐自己一把!路途遥远,行则必达。好觉都留在高考后的那个晚上去睡吧!所有的鲜花和掌声都将在炽热的七月迎接你们。”
发言在这一刻本该结束了。
周励等在后面准备Q下一个流程了。
解彧紧握住手中的话筒,继续说道:“最后借用高二(9)班裴妙同学说过的一句话。”他的笑声游荡在裴妙的耳朵里,“祝你我逐日追风,成为不被岁月蹉跎的理想主义。”
凡是认识裴妙的都看向了她。
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最招摇的那束目光来自于看台。
裴妙服了。
这个寒假放得太及时了,那把燎原之火不仅没有灭,反而烧的更加烈了,解彧的话语里隐藏着他和裴妙感情急剧升温的秘密。
虞红听得一脸头大。
林庆阳笑得喜庆的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学生之间有分数的竞争,老师之间也有职称的battle。
两个作为知道内情的人,好像腹背受敌。他们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眼里还略微带点小震惊,深怕失了分寸落人口舌,引来了其他老师的怀疑。
校长给周励使了个眼色,他快速把解彧驱赶下台,夺回了话筒的话语权。
场面也就短暂的失控了那么一下。
并无伤大雅。
林荫看到红姐阴郁的脸,小手背在后面偷偷给裴妙比了个“六”。裴妙动也不敢动,如果虞红的视线是X光,她的后脑勺都快被她戳穿了。
无一例外,她受到了虞红的一顿思想教育,解彧干的好事,她背锅,他完了。
裴妙向来的嚣张气焰第一次因为解彧被虞红压制得体无完肤。
升旗仪式一结束,她拔腿就去找解彧算账,林荫看她要砍人的架势,深觉即将出现的场面会刺激血腥,步步相随,对她不离不弃。
不忘给她吹枕边风,“矣真个哈特老虎哦!”
方言都飙出来了。
解彧也被林庆阳训了,但林庆阳挑不出他成绩上的毛病,只能让他尽可能得低调一点。他懒洋洋地靠在操场出口处的栏杆上,裴妙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罪魁祸首。
她一个爆栗扣在他后脑勺,用手戳着他的脊梁骨,“你问心有愧吗?”
“这段回忆留得住吗?”解彧不恼。
裴妙又用力抽了他的肩膀,“没齿难忘。”
那声音清脆得让林荫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心悦也聚过来坐在VIP席位看戏。温杨和郁言朝看到解彧这不值钱的笑,震惊得面面相觑。
林荫不再处处小心翼翼地避让着温杨,把自己置身于暗恋者卑微的角色。海边的那场哭,是她觉得暗恋总要有头有尾吧!哭都哭好了,那就都结束吧!
裴妙的冷脸在解彧的笑脸里破功了,走廊里人来人往的,流连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走了一束来一束,两人自顾自得笑着。
解彧变戏法似的,给她变出了一支向日葵。
他做作得清了清嗓音:“嗯!开学快乐。”
裴妙从来不会跟花过不去,她单手揪住他的领带,傲娇地说“下不为例。”拿走了向日葵后,用后脑勺给他扔下了一句,“开学快乐!”
周心悦冲到前面勾住了裴妙的肩膀,林荫抱住了她的胳膊,女生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裴妙不时眉眼弯弯地往后看两眼。
温杨肘击了解彧一下,随后蹦跶一跃锁住了他的脖子,言语里尽是调侃味。郁言朝成天吊儿郎当得没个正经,脱掉了校服的西装外套,挂在肩膀上,松弛感这种东西说来就来。
一张张笑脸都被太阳点亮了。
而有人却在阴沉沉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