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言无声地嗤笑一声,都这般富裕竟然还在想钱财之事,如今落到这般地步倒也不可笑。
沈姝摇抬眸看向宋建,道:“代价是不可改变的。当你许下愿的那一瞬间,你的祈祷就已经被听见了;若你的愿望得到实现时你必须付出代价,不然……你当生不如死。”
宋伟看着沈姝认真的模样吞了吞口水,心中无由的生出一丝恐惧:“好、好,不想,不想。”
沈姝:“你的妻子的魂体是被关在这么?”
宋伟回答:“大师果然高明,之前我妻子死后,我就把她那钗子放到了二楼的木匣子里。”
沈姝点了点头:“我可以进去的,对么?”
宋伟点头哈腰:“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沈姝:“你要和我一起进去。”
宋伟指了指自己:“我?”
沈姝点头确认。
宋建见此状提议自己也要跟着,但被沈姝拒绝:“你在这件事不是主要的‘因果’,沈之言会带你去解决姚琛的事情的。”
宋建看了眼沈之言,不知怎的他第一次见他就有点怵他。
沈之言听到沈姝的吩咐回看回去,然后慢半拍似的点了点头。
沈姝挽起一个柔和的笑:“那么,我们现在进去吧。”
两人走入房间,木门关闭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在顷刻间无影无踪。
——静,整个房间诡异的静。
宋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沈姝无视他的话语,自顾自地走到阳台边:“你们这里的环境不错啊,杀了人什么的应该也不怕会被发现吧。”
宋伟敏锐地察觉她话语间的诡异:“你什么意思?不是,我是说你居然提这个干什么?”
沈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你想见见她么?”
宋建皱眉:“谁?”
沈姝:“赵爱思,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真正的赵爱思。”
宋伟略有沉默:“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底皆是防备。生怕她发现什么。
沈姝挽起一抹笑,带着审视的意味:“你难道不想见见她吗?若非不作恶,又何惧怕鬼神之说。宋先生,你……究竟瞒了我什么呢?”
宋建内心一颤,思量着如何堵住她的嘴,现在沈之言不在,只她一小小高中生,还是个小女孩。
沈姝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来,撇撇嘴道:“好吧,不愿意见就算了,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你可否把那凤凰钗赠予我?”
宋伟有些迟疑。
沈姝继续道:“我可以不收你的钱,也可以不计较你的得失与否,只要有这钗子。你也觉得她晦气,倒不如将钗子给我,从今往后都不会因此而烦恼。如何?”
宋伟迟疑着,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如今凤凰钗终于得到了自由。
过去驱动画像的人是宋伟,死后的赵爱思的命途和他相连接,而凤凰钗跟着赵爱思有关联,继而和宋伟也产生了丝丝缕缕分不清的孽缘。
如今宋伟同意将她赠予,便是放了凤凰钗以自由。
人的一举一动,都会与其他产生关联,这根连接的丝线对面或许是陌生人、熟人,亦或是某些物件。可说到底,每一个想法与举止都代表着一个齿轮的转动,当齿轮旋转到合适的位置时,所有事件都将走向该走的定局,审判之锤也就此定音。
宋伟还是有些迟疑:“真不用给钱了?”
沈姝点头:“是,一根钗子足矣。”
宋建看沈姝迟迟没动作,便问道:“那大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沈姝感到一丝涌动——那是虚无之境的大门打开时才有的波动。
她自顾自点点头,继而转向宋伟:“宋先生,你的时间到了。”
宋伟有些错愕:“什么……”
沈姝从原地消失,来到宋建面前,迅速点向他眉间的手收回,随着沈姝的动作出现的是穿着嫁衣的凤凰钗。
此时的她幻化成赵爱思的模样漂浮在沈姝身后,她的手从沈姝肩膀伸出抚上宋伟的脸:“亲爱的,你该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宋伟想要要说些什么,但说不出口,嗓子的话语全部吞回肚子,他的身形渐渐扭曲,腰身齐断,骨骼在嘎嘣作响。眼睛流出黑红色的血,和耳朵淌下的血汇聚在下颌,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那些献血宛如有了神魂一般,一股脑的从他的体内流失,在身旁悬浮着、环绕着。
这一切,宋伟都能清晰感知。
凤凰钗笑得癫狂:“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死得那般容易吧。我让你看着,看着自己的死,看着自己生命流逝。我要你要感到绝望、感到死亡的痛楚,却无能为力。”
宋伟视线依然模糊,但感觉丝毫未少半分。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两个赵爱思。
沈姝将凤凰钗变了回去,解释道:“那是真正的赵爱思,轮回中残留的余魂,执念太深,即使是被迫轮回,也会在轮回的必经之路留下余痕。”
宋伟已经很孱弱了,但还是瞪着沈姝:“你骗我。你个贱种,你竟然撒谎…我那么信任你……”
沈姝:“你没有信任我,你等我发现真相,然后将我杀死。之所以没人解决你的问题,都是猜到了赵爱思的死,被你和你的管家杀死了吧。你有把握凤凰钗不会伤害你,所以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宋伟的手指狠狠扣在地板,流下一道道挠痕,隐隐约约透穿透时间,与过去想重叠。那时候,赵爱思也同样痛苦。
对于宋伟的指责,沈姝无所谓,道:“我父亲曾说我是个‘爱说谎的孩子’,所以我啊,才不是什么乖孩子哦。你可以猜一猜一个高中生为何能让那些恶鬼冤魂如此信任。我自是为了平世间纷扰而生,又如何会包庇罪恶呢。”
她甜甜的笑着,若是忽略她所说的话,倒是真会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宋伟咬牙切齿,嘴角流下鲜血堵住喉咙,已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伟:“你的审判已经降临——属于你的罪恶,我收下了。”
血液的流逝让宋伟脸色苍白了,干瘪的身躯很快支撑不住,身体器官碾碎了,随着黄绿色的液体流淌在地板上。
她静静看着,即使是如此恶心、血腥的画面,她竟也没有变脸色。
血红色染红了天际,淅淅沥沥的雨又渲染着天空阴沉可怖,略显寂寥,让人不禁瑟缩。
她的视线转向飘渺的身影——是赵爱思。
她提醒到:“我为你打开了轮回的路,你可以转世去了。”
赵爱思深深鞠躬,在凤凰钗的注视中渐渐消失了。
凤凰钗看见了,她说:“谢谢。”
是对沈姝,也是对它。
若不是凤凰钗一直摧残着宋伟的“灵”让她有可乘之机,她早就被画像发现吞下了。
赵爱思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凤凰钗跪在沈姝面前:“凤凰钗自愿入[慎言阁],成为轮回之主管理之物。”
沈姝点头回应。
那天晚上,她提出要求——让凤凰钗成为[慎言阁]的物品。
她用携带的绸布将凤凰钗细细包裹,脑海中却是赵爱思的脸:“我也不是不想当一个乖孩子的。”
别墅外仍在下着雨,冲洗着污垢,也冲刷着罪恶的灵魂。阴郁的天总能勾起悲伤的思绪。
赵爱思与那个女人的经历何其相似,沈姝想起死去的赵爱思,便想起梦中那个温柔的女人;对爱情忠诚却被背叛,对世界柔和却被毁灭。
她想着那晚的梦,她已经做过很多次相同的梦了——梦的开始并非恶意,黑发女人会一遍遍地唱着摇篮曲哄她入睡,也会在小房间里拉着破旧的小提琴,说:“我们小姝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人哦。”
可是美好破碎的那天何其突兀,甚至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温柔一瓣瓣凋零枯萎,无能为力,最后只遗留下满地腐烂的腥臭。
从此之后,她的梦中不再出现花香与琴音,只有日复一日怨毒的哀嚎;刚开始,她总会从梦中惊醒,缩在床角偷偷抹着泪,再后来她逐渐习惯这些无休止的喧嚣,就这样,它们的怨与恨陪伴了她八年光阴。
可是为什么会想起她呢?沈姝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是因为这件事才做梦的么?
窗外的雨还在下,似有愈下愈烈的趋势。
——抱歉啊,芸。在这般神圣的日子让恶臭的血腥味污染你的鼻尖,请原谅我的反应迟缓,莫要怪我考虑不周,只是要平这天下之乱何其不易。
沈姝视线停留在窗外模糊的景,思绪放空,她深知自己做过诸多“杀戮”之事,也有过太多次的见死不救,她的罪孽早已深重;她肩负的因果越多,身上的枷锁就越是厚重,她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沈姝:“亲爱的芸,忌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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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阁]内,
黎糖在攀爬架上跳跃,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箱子,正想要放回却看见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被撕碎的,零零散散被拼凑粘贴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笑的温柔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比着茄子手同样笑得灿烂。
照片被压在箱底,仿佛这样就能止住眼泪,抵挡这如洪水般汹涌的思念。
黎糖眨眨眼,晃动着尾巴用鼻尖蹭了蹭照片上的女人,继而动作细致地把照片放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