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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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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李初言犹记得上次出征之时,还是少年,那时候意气风发,立下誓言,要为大宋夺回燕云十六州,没想到却终招致猜忌,被急召回汴梁困了近十年,如今再次出发,辽国已灭,大宋却面临着更严重的危机,这一去,生死各半,但各种执念也算是有了安放。

李初言回头最后看一眼这偌大的京城,不经意抬眼,却看见酒楼上对着他举杯的温姚希,后者慢慢开口,隔得远听不见声音,但他只一眼就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平安。

愿你平安得胜归来,也愿大宋平安国祚绵长。温姚希将酒一饮而尽,等到一壶酒空,那大军出发时发出的马蹄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李初言此次接到的任务是从太行山的井陉关进入山西境内,从东南进军,与西南湖北勤王军形成夹势,包围离隆,解救太原。这样的战略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战马与粮草作为支撑,任何的战术都只能是空话。

太原之围到如今已有二百余日,城中定然粮草稀缺,可李初言此行却没能带上多少补给,原因无他,一是城中大多数金银已用来“犒赏”金兵,二是因为中书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金兵的主力已经返回燕京,不需要多少人手就能解救太原。李初言虽有意沿途征集兵马粮草之类,却被京中枢密院决策之人催促前行,说是若不能在月底抵达太原,就要治他们逗挠之罪,这样的罪往重了说是要杀头的,李初言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向西北出发。

事实上,这些人得到的消息果然有误,李初言这一路十分艰难,虽然勉强攻下寿阳、榆次等地,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李初言并未急着进攻太原,选择在真定驻扎,为的是制定一个更加详细的策略,免得到时候不仅解不了太原之围,反而会将自己这些人马全部折损进去。可枢密院那些人可不会这么想,那些人占着自己读过些兵书,认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在此等待下去,岂不是影响士气?

柳风在账外犹豫半天,李初言透过缝隙看见他的影子,叫道:“京中又来信了?”

“已经是第七封了,”柳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军令放在桌子上,“若再等下去,恐怕……”

李初言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抬手制止住了,反而问起旁的:“现在我们还剩多少人?”

柳风感慨道:“原本,打了胜仗是要给士兵些赏赐的,可金人几乎带走了汴梁所有的现银,哪里还能拿得出赏赐?那些人见到我们一无粮草,二无赏赐,知道再等下去,除了丢命一无所得,今日又逃了大半。”

李初言看了一眼军令,上面无非是将那些话翻来覆去地说,毫无新意,他将那绸缎紧紧地捏在手里,似乎想要将它化成齑粉。

“将军?”柳风担忧道。

李初言回过神来,将军令放在桌前:“现在还有逃兵吗?”

柳风以为他是想将那些人抓回来,劝道:“那些人,既然不想为大宋送死,即便是抓回来,也会临阵脱逃,反而会让剩下的人对将军失望。”

李初言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他们帮着送一封信,今日出发,估计也是有去无回,我有些话还想对一些人说,你呢?”

“属下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也只有将军了。”

李初言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没能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的姑娘。”

“是属下不想,属下自幼丧父,生母是谁都不知道,流落在汴梁街头,若不是将军,恐怕早就横死,”柳风说到这里有些悲伤,“像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成为别人的牵挂才好,如此乱世,属下早就将一条命置之脑后了,何必惹人伤心?”

李初言不再言语,提笔写信,柳风见此也就退了出去。见四下无人,李初言才体会到痛苦与绝望,以至于双手颤抖,第一笔就错了,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拿了张纸,继续写道:“既望,西至平定军,复克寿阳榆次,而今与太原遥相两望,然黄白不及,军心涣散,死伤过半而如今逃兵更甚,唯有三千又七,粮草未至,兵马又失,本欲休整招兵,至于逗挠,故急行北上。地方事恐无平息,置身其间,一时未易解脱耳,相见不可期矣,念此每悲痛欲绝,不能竟书而欲搁笔,思其未曾言明,而至阴阳,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别来数月,回首惊心,军士死略离散,无功论过,言官无罪,将军不赦。枢密等人不知前路,妄议军事,而吾在外,无处进言,只能听命于上,苟且而已。言,潜伏有七,困顿潦倒,然祖辈教养,居官则思益其民,居乡亦思益其乡,廿五年来,未曾懈怠,故无挂记,惟以汝忧思。

汝忆否?嘉元二十三秋,初相见,颇多猜忌,后至生死交际,以命相托。夜深忽梦,竹柏影游于杯中,对饮月下,恍如隔世。彼时觥筹交错,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又回忆兵临城下,吾日夜困于水门,思及汝在,倍感信心,未敢让一人至城。每欲提及婚约,与汝相对,又不能启口,恐亡者新愁,不胜悲楚。今念此,悔之晚矣。

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若三镇沦落,则金兵无后顾之忧,而东西两方形成策应,再无抵抗,则汴梁危矣,望汝告知仪章,劝上往洛阳,而汝则去江南,吾死亦安。

今当离别,顺颂冬安。”

就在李初言到达太原城下的那天,金兵对太原发起了最后的攻势,城破的那一刻,即便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的离隆都震撼不已。城中所有的草根树皮都被扒得一干二净,甚至出现了人的骨头,那些因为饥饿而躺在地上的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将他们杀死,而毫无力气抵抗。他们不是死在金兵的手里,他们是被活活饿死的。

甘倾辞率领他的亲兵力战而死,而常友如虽然开出一条血路,逃出了太原城,最后也因为只剩一人,在绝望中跳河而死。

这两位老将,一生活在被猜忌和贬谪的痛苦之中,能够这样为城、为百姓战死,也算是得到了最好的结局,他们终于不用陪着这风雨飘摇的大宋继续行走在昏庸无能的君主之下了……

太原城破的消息,不过一日就传回了汴梁,祁宗当下昏了过去,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立即下令答应金人以黄河重新划界的要求,并吩咐宰执尽快挑选割地使。

于是那些官员们立即为此事忙碌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谁都知道这割地使两边不讨好,是个有去无回的差事,然而在朝中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有一件明明更应该及时解决的事情却被耽搁了下来。

三日前,温仪章发现城外刘家寺还放着五百多门大炮,他想将其运回城内,尚书却将此事推到了枢密院,枢密院又推到京城所,而京城所又将此事推回了兵部下属的驾部。纵然是温仪章这般温润的性子,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汴梁机构复杂,权责相交,本就是理还乱的关系,一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候,谁也不肯抗事,利用这漏洞开始百般推脱,生怕一不小心被罢了官。而那些愿意做事的官员,却被这套系统困住,不知从何做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幕荒诞的事情发生。

温仪章这几日算是白忙活一场,他从刘家寺回来后,打算亲自将所见反应给祁宗,一进大殿,才发现这里可谓是摩肩擦踵,大宋如今的“顶梁支柱”大半都在这里。他来的太晚,似乎都没人注意到他,温仪章听了半天,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为了割地使的人选而争辩。祁宗不是下了决心,祖宗之地不可与人吗?怎么又开始议和了?

祁宗或许是才注意到温仪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想起他还未说出见解,于是随便一问:“温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温仪章不明就里,但心里憋着气,也就随口一答:“既然耿大人一力主和,那不如耿大人去吧!”

温仪章说的这人,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支持议和,甚至远在崔柄之前。崔柄倒台之后,他一路高升,为了稳坐自己的位置,不惜传递出许多错误的信息,让祁宗更加畏惧金兵,导致主战派所做的许多努力都付诸东流,如今让他亲自去谈议和之事,也算是合理。

祁宗要的就是一个决定,当下一拍桌子:“温大人说得有理,事情就这么定了,行了,散朝!”

祁宗似乎生怕有人再次阻止他的决定,逃也似的离开了。

温仪章这下更是恍惚,连忙抓住身旁一位大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陛下突然决定要割让三镇了?”

那人有些惊讶:“怎么?温大人还不知道?太原城破了!”

“城破了!”温仪章全然忘记礼仪,声音陡然提高,“那李将军呢!”

“死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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